一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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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方子儒講課

出乎安道厲所料,陸逸並未再次出現在安國候府。

陸逸並不知道在侯府門口那麽一站,就引起了安道厲的懷疑,但是他很清楚,這件事情性質十分嚴重,可以說是與性命息息相關,一旦傳揚了出去,以侯府的勢力和耳目,很快就能知曉!那時候,為了維護侯府的聲譽,就算是冒著再大的風險,也必須把知道消息的人滅口,絕對不可能放過。

所以,陸逸誰都沒找,結果更是不敢告訴肖燔、楊平生等人,而是迅速找來了許久未曾謀麵的柳崇武,單刀直入。“崇武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半個月前,綁架我的那群馬賊,武器是由安國候府提供的!”

柳崇武極為仇恨安道厲,不斷然不會泄露的。

“當真?”柳崇武神色駭然的望著陸逸,心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

陸逸掃視了四周,肯定的點了點頭。

柳崇武情緒有些難以控製,紅著脖子,低聲嗬斥道。“陸逸,你不要命了,居然敢查侯府,通匪可是重罪,而且會讓聲譽抹黑,你知不道侯府的勢力,知不知道侯府捏死你比螞蟻還要簡單!”

“侯府的勢力真的不可撼動嗎?”陸逸問道。

“何止不可撼動!”這次輪到柳崇武點頭了,他怕陸逸忍不住會傻嗬嗬的上書布政司,連忙叮囑道。“上元節你又鬧出那些事情,安天命當那隻是年輕氣盛,當著眾人的麵,雖然不好對付你,但並不代表你揭侯府傷疤還會忍你,無論如何,馬上停止這件案子。”

陸逸沉著臉回應道。“你說的我都能明白,侯府的確不能招惹……”陸逸現在還是拖家帶口的,可不敢跟侯府這尊龐然大物去對抗,但是這樣,並不代表陸逸就不會繼續查下去了。

隻要把握好分寸,必然可以安然度過危險,甚至還可以迫使安道厲取消婚事,讓柳若玉不嫁給他。

柳崇武找來個人,讓陸逸盤問了一下,這才清楚,那批直脊刀的確是西山省都司督造,寧安衛軍器局產的。

正好,陸逸現在手裏還拿著文書,他正打算盡快去寧安衛找吳雄。調撥到人馬,準備剿滅馬賊。

——

寧安衛的駐地並不在城裏,而是在郊外劃了一大片地,屯田、練兵。楚朝的明文規定,擅自離開衛所者,視同叛變。所以,就算之前吳雄聽說陸逸被馬賊抓去,也不能出了衛所去看他,隻有書信往來,而且這些都要受到監視,不會去討論其他。

“攻玉老弟,你可算來了!”吳雄站在校場上巡閱,聽到陸逸在叫他,連忙轉過了看了一眼!

一個個將士都是腰杆挺直,精氣神十足,不過手持直脊刀,身上披著甲胄,一副隻等著吳雄一聲令下,就奮勇殺敵的模樣。

寧安衛的環境十分艱苦,陸逸是清楚吳雄手下的窘迫。的確沒錢,真的沒錢。若不是在陸逸的幫忙下得到了一批大量的刀劍鎧甲,估計校場上的這些精英將士,恐怕都得用些破爛兵器湊數了。

“不錯,有這批刀劍鎧甲,組建邊軍也能占到極大的優勢!”陸逸讚賞道。

“還不都是攻玉賢弟的功勞,但優勢還真沒有,陳五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跟錢之禮走的很近,似乎很得歡心,吳某擔心這個唉!”

“有這種事?”陸逸皺了皺眉,也不廢話,直接取出了那封文書,吳雄匆匆一看,頓時大喜。“剿賊之事乃是為民造福,老子早就想這樣做了,可惜隻能呆在這個衛所不能離開,現在有了文書,我看哪裏還會再有阻力!”

隻要在剿滅馬賊的行動中取得功勞,也能襯托吳雄的能幹,在改編邊軍的組建中,勢必可以增加籌碼,手裏握著更多的將士、資源。

“多謝人傑兄!”陸逸由衷的感謝道,有了吳雄的幫助,這次行動可以說已經成功了三分之一了。

吳雄不滿的擺了擺手道。“要不是你的兵器,我現在指不定多麽狼狽,跟我還說謝,也就太生分了!”

“說到刀,小弟這裏還有一把請人傑兄辨認一下。”陸逸取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刀,詢問吳雄道。“這把刀可認識?”

吳雄接了過來,仔細的瞧了瞧道。“這把刀非常眼熟,我認識,是侯府上書西山都司,都司命令寧安衛軍器局定製的。一共是一百多把,全部賣給了安國候府邸,為侯府將士所用,特征就是沒刻字。”

陸逸心中更加確定,安國候府與反賊有密切的關係。越是接近真相,陸逸越覺得脖頸處一寒,像是有刀架在上麵一樣。是害怕了麽,陸逸心中沒有否認,想象著自己即將一個人去揭露侯府的黑幕,怎會不怕?

陸逸也沒有談論多久,定好了上山剿賊的大概時間,便回了家。

“攻玉,稀奇,真是稀奇!那方子儒聽了你的一首詩,很是感興趣,他還邀請你明日去學堂!”徐聞達也在陸家等候,一見到陸逸回來,迎上來就道。

“哦?讀書……”陸逸默默咀嚼著這兩個字,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讀書了,自從被取消科考資格之後,讀書似乎與自己無關了一樣。

“方子儒這貨為何找我?”陸逸很是不解。

徐聞達笑道。“說是你被取消科考資格可惜了,叫你過去聽課!你去一下也好,方先生雖然被黷落了,但是個貨真價實的狀元,水準非常之高!”

陸逸哭笑不得,心道我都不能科考了,還讀什麽書!不過,緩解下繃緊的心弦也好,便點了點頭。

第二日,陸逸是去晚了一點。

不出意外,陸逸被堵在了門口,聽著琅琅上口的讀書聲,心中也不禁有些眼饞。守門的小孩叫陸逸在外麵等候。

陸逸則說無妨,坐在小凳上耐心等候,望著不遠處的平坦的溪流,早春的溪水聲音清冽,光是聽著就能感覺到寒意,翠鳥銜蟲,一片他不禁有些恍惚,在凶險的官場上搏殺才符合他的胃口,可近日事務繁瑣,讓他很是疲憊,一時間竟有些向往這裏的學子生活了。

書齋裏不時傳出郎朗的書聲,偶爾有戒尺敲桌的砰砰聲,這時學子便會寂靜下來,隻聽見方子儒提出各種刁鑽問題叫人回答,若是回答不上來就罰站,但這還算情況好的,若是不小心回答與聖人之言有違,那就死翹翹了,強項書生方子儒便死死抓住痛腳,駁斥譴責,字字誅心的說得學生下不來台。

僅僅隻聽了不到一刻的時間,陸逸就聽到餘遠矚被罰站了,緊接著又是一個有名的才子,在上元節侯府燈會上還吟過一首詩的,方子儒狠狠的不肯歇氣,再次出聲追問,徐大喇叭也沒答上來,低頭站著,一臉羞愧,陸逸粗略的估計一下,怕是有半數人是站著的吧,聽著方子儒那尖酸刻薄,卻讓人無法反駁的話,陸逸暗道真不愧是得罪禮部尚書與皇帝的猛人。

方子儒繼續講課,突然出題道:“涇渭同流,清斯濯纓,濁斯濯足。”

“樹木異形,大則棟梁,小則釜薪。”這是徐聞達對的。

“百言異態,小辯若敏,大辯若訥。”

餘遠矚洋洋得意道。“貧富殊途,窮則無權,豪則無情。”遭到學子一致的鄙視。

又有幾個學子都說出了自己的下聯,方子儒點了點頭,表示尚可。

陸逸站在外麵,仔細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放聲道。“炎寒異態,夏則飲水,冬則飲湯。”

方子儒眼一亮,戒尺在桌上敲的砰砰作響,這幅對聯對的極好,而且很有深意,便大聲喝道。“門外何人喧嘩!”

“小生陸逸!”陸逸大聲答道。

“哦,你來了,進來聽課。”方子儒道。

守門人放了行,陸逸大步走了進去,躬身朝方子儒一拜,也不多說,就這樣站在了一旁。

“你別站著,找個位置坐下!”

方子儒匆匆看了陸逸一眼,皺著眉頭道,說話硬梆梆的根本由不得別人去拒絕,若是普通人,說不定就會心生抵觸,但陸逸完全沒有這個感覺,近日來,被馬賊、侯府、婚事這幾個字眼弄得氣都喘不過來,內心已經足夠強大,方子儒口氣差點又算得上什麽?

房間裏有二十多個學子,年紀大點的有三四十歲了,小點的有十五六歲,想必當中也有認識陸逸的,不過他們神色泰然,都不輕易吭聲,能入方子儒法眼的想必都不是普通人。眾人身前擺著案幾,都是脫了鞋子席地而坐,陸逸也隻好脫掉,還好他沒有腳臭,最後麵有一個空位,到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一樣。

徐聞達、餘遠矚當然也在其中,朝陸逸擠了擠眼,陸逸沒搭理他們,坐了下來。他今日也是書生打扮,背著書箱,裏麵裝有筆墨紙硯,唯獨沒有一卷書。

這被方子儒抓到了把柄,挑選了《中庸》之中晦澀難懂的幾句,將陸逸好一頓盤問才放過。

一堂課講的是君子修身,小人君子反其道而行之,文采驕人,道德聞名。富有錦繡,本無文章。小人修身,好以其修示人。洋洋自得,自命不凡。非以修身,實乃修名。

陸逸深感慚愧,但一想到方子儒撒個尿都要在牆壁上寫個子曰,頓時就推翻了方子儒剛在心中豎立起來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