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派一行,在桑西客棧住了兩日,還沒動身的征兆。季湯與羅融二人騎馬出去了一趟,天黑了才回來。晚飯過後,孟長老突然告知大夥,明早啟程。
第二天早上,天龍派眾人離開了桑西堡。
東門外的大路邊,曹掌櫃帶著小蘭,還有小蘭懷中的小黑,柱子背著曹安,一家人相送遠去的眾人。
孟長老攜眾弟子,對前來送行的曹掌櫃抱拳道:“哈哈!曹掌櫃,兩日來多有相擾,告辭了!”
“各位救曹某一家於水火,此情深重,不敢忘懷!祝各位豪傑義士,前途坦蕩!”曹掌櫃對天龍派諸人,深施一禮。
孟長老哈哈大笑,帶著眾人,拍馬而去。
馬車駛過曹家的身旁。
“林兄弟……!”曹掌櫃與曹安麵露不舍。林一含笑點頭,輕輕揮手說道:“曹大哥腿腳不便,還是都回去吧!”
曹掌櫃忙從懷中掏出一物,對林一說道:“林兄弟,這是我祖上在深山中所得,無人識其究竟,今送與林兄弟,權當做個念想!”
林一目露好奇,伸手接過,入手沉甸甸的,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疙瘩,非金非鐵,一時也看不明白。看了看曹掌櫃殷切的神情,他將黑疙瘩揣入懷中,笑道:“老掌櫃的心意,林一收下了。此處風寒,曹掌櫃還是帶著曹大哥回去吧!多多保重!”
林一上了馬車,車輪滾動。前麵轉了個彎,向東駛去。
不經意間,林一回首往去,差點忍不住跳下車來。
隻見曹掌櫃一家跪在地上,遙遙抱拳……!
“怎麽這家人跪下了?”
“這家人真是識禮知恩!”
……
林一慢慢收回目光,麵色沉凝。
……
積雪薄了許多,路麵也凍得硬實,馬蹄踏上去,喀嚓作響。
林一的馬車後麵,照舊坐著元青師兄弟,不同的是,車多了幾條醃製的凍豬肉。
桑西堡裏新鮮的羊肉吃著,野豬肉便讓人沒了興趣。留幾條與曹掌櫃,餘下的便掛在兩輛大車上。
“小子,心情不暢?”真元子見林一陰著臉,半響也不出聲,便沒話找話。
林一眼皮也不抬,一聲不吭。
真元子沒趣的搖搖頭。
“此去千裏之遙,皆是戈壁荒灘,人煙稀少!你這般做個悶葫蘆,憋死個人!”
……
“行啦!老道我認錯了還不行嗎!”
……
“其實,老道那算不得偷襲的,你想啊,有偷襲之時,還出聲提醒的嗎?”
……
“我的點穴功夫很是高明的,不會誤傷你的!”
……
“元青,元風,給我滾前麵來陪為師說說話……!”
……
車馬行了一日,積雪漸無,入夜停歇一晚,天明之時,繼續前行。
“老道年輕時,就喜四處雲遊,也曾遇到無數的能人異士……”
……
“如今老道也過了知天命之年,依然樂此不疲,唯一的念頭,便是出海一遊。”
……
“修道之人,最在意的是什麽?還不是成仙之道,長生之道。此道最為飄渺,讓人癡心不改啊!”
……
“小子,兩日了都不說一句話,夠了啊!殺人不過頭點地,老道錯了便是錯了,還想怎地?莫非讓你點我的穴道一回?算了,點穴你也不會的。便是教你,你一時半會也學不了的”
“拿來——!”林一搖晃著腦袋,猶若夢醒一般,衝真元子伸出手。
“做什麽?嚇唬老道呢!”兩日來,真元子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對林一的沉默不語,也習以為常,權當身邊坐的是截木樁。
樹樁的突然出聲,讓老道嚇了一跳。
“你怎知我學不會?若是有什麽點穴術,借閱參詳一番也無不可!”林一右手依舊伸著,轉身對真元子露齒一笑:“道長莫不是說笑來著,怕人學會了,自家的武功便不稀罕了!若是如此,也罷!”說著,他又將手縮回袍袖中,目視前方,閉口不言。
突如其來的一頓搶白,噎得真元子老臉微紅。想了想,他哼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本薄薄冊子,嗬嗬笑了起來:“小子,莫用激將法。這點穴術便是你天龍派內門弟子也不會輕易傳授的,更別提你這外門的養馬弟子了。不是我老道小氣,便借你一閱又如何?想學會這門絕技,還是趁早改換門庭,拜老道為師吧!”
林一嘴角翹起,接過冊子一看——《風雲點穴手》。
掀開扉頁,裏麵真是白雲觀的不傳之秘,各式穴位圖解,各種點穴於解穴的手法,很詳實。卻沒有相應的行功功法,想必要白雲觀本門的內功心法作為根本。若是沒有內功在身的人,便是捧著這本冊子幾十年,也練了不了這《風雲點穴手》,老道所言不虛。隻是,對自己來說,這冊子便足夠了。
“何為風雲呢?”林一慢慢翻看手中冊子,隨口問道。
看著林一專注的神情,真元子竟有些悵然所失,應口答道:“風雲之際,取其勢!”
林一似有明悟,點了點頭,繼續慢慢一頁一頁翻看著。
冊子很薄,即便看得再慢,再仔細,半個時辰過後,林一還是合上手中冊子,遞給了真元子。
“多謝道長了!”
真元子接過冊子,又翻看檢閱了一遍,冊子完好,這小子沒做什麽手腳。可這短短的工夫,這本門的不傳絕學,便被對方隨手翻了翻,便如同不值錢的東西般,交還給了自己。
“你都看完了?”真元子滿麵狐疑盯著林一。
林一輕輕點頭,說道:“算是看了一遍吧!”
“你都記住了?”真元子又不無僥幸的問道。
林一又點點頭,說道:“算是吧!”
真元子已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你小子竟然過目不忘?”
林一皺起眉頭,反問道:“冊子不是很薄嗎?”
真元子已將冊子揣入懷中,迫不及待又問道:“那你對這點穴手法,體會如何?”
“甚是奇妙,令人眼界頓開!”林一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元子遲疑了下,有些不安的問道:“這風雲點穴手,你能施展出來嗎?”
林一沉思了片刻,說道:“應是不難吧!”
“你小子吹牛!”
“我不吹牛!”
“你點我一指看看!”
“我下不去手!”
…………
“元青、元風,給我滾前麵來——!”真元子氣急敗壞對後喊了一嗓子。
元風與元青忙不迭跑了過來。
真元子掏出《風雲點穴手》扔給二人,說道:“這點穴手,乃本門不傳之密,本欲此行途中傳你二人,今日便開始吧,各自將冊子背熟記熟了,三日後冊子還我!”
“多謝師父!”元青麵露驚喜,衝著元風嘿嘿一樂。元風也是喜不自禁,滿麵的笑容。看著倆徒弟的歡喜模樣,再看看身邊沉默淡然的林一,真元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修道之人,當喜怒不形於色,看看你兩個兔崽子成什麽樣子?”
……
從桑西堡出來之後,天龍派一行,曉行夜宿,一連走了三日。
路上愈發的荒涼,連個人影也見不著,山嶺也是光禿禿的。雖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可腳下草根也見不到一片。風卻愈來愈大,風沙四起,讓人睜不開眼睛。天色昏黃,已然到了旁晚時分,可如此大的風沙,讓眾人無處落腳,隻能繼續前行。
林一從真元子口中得知,此處臨近北方幾千裏沙海的邊緣,有風沙肆虐一點也不奇怪。那光禿禿的山體岩石,溝壑縱生,犬牙交錯。風吹過時,如同千軍萬馬穿行,各種奇怪的聲響呼嘯不斷,聽在耳中,令人心驚膽顫。
又前行了四五裏,風聲漸弱。
抬眼望去,暮色中,四周布滿高低不同,猶如迷宮般的亂石。一塊塊巨石,猶如群立的怪獸,張牙舞爪,麵目猙獰。好在皆是江湖中奔走的高手,還不至於被眼前景象迷失了心智。
車馬匯攏到了一起,眾人才麵露難色。沒柴生火!
真元子自稱山河地理一肚子裝的,也沒料到會遭遇此般窘境。
林一追問真元子,何處有枯樹幹柴,老道尿遁!
眾人無奈,隻能留下部分弟子看守車馬,餘眾四下搜尋生火之物。
林一讓金科留下看護馬車。
金公子隻覺得此時的林師弟,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對林一的提議自是無不應從。出門在外,行路艱辛,沒了姥爺在身邊,金科早成了個乖孩子。
為了彼此有個照應,弟子三兩結伴而行。無人理會的林一,隻能獨自走向漸沉的夜色中。
走出了十幾丈遠,林一回顧左右,已見不到了人影,耳中隻有風聲嗚咽,時而悠遠,時而低沉,若千百個孤魂野鬼在哭泣悲號一般。
林一拎著長劍,神識鋪開,輕輕一躍,便跳上一處四五丈高的大石上,向遠處張望。附近根本沒有樹叢與枯樹的痕跡。來時一路上看得清楚,沒必要再回頭尋找,北麵風聲甚大,東麵是車馬所在,還是去南麵看看吧。若真是尋不到也就算了,自己出來便是應了隨行弟子的本分。
林一腳尖在大石上一點,便往南奔去。月黑風高,也不怕顯露行跡。空中一躍十多丈遠,這些怪石倒是成了墊腳石,飛馳而去,如若風行般輕盈。
盞茶工夫過後,十幾裏路下去,林一停下了身形,落在一處大石高處,四下搜尋。
周圍石頭倒是不少,樹木沒有一根。哪怕有幾根荊棘,采了拿回去,也不枉此行。
神識在裏半方圓內又搜尋一遍,一無所得。林一無奈的搖了搖頭,入眼處盡是荒涼,犄角旮旯處也是如此。不知那些內門弟子收獲如何,還是回去吧!
林一收回神識,便欲回轉,卻又突然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