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玉道出了此次出海的原由……
在一處仙坊中,阮青玉結識了築基中期的花塵子。對方貌美性純,又是一位漂泊在外的散修,見之讓人親近。之後,她二人相處甚歡,便以姐妹相稱。
某一日,花塵子偶得一塊殘缺的圖簡。她見識短淺,便來尋阮青玉討教。誰料途中遇到了不良散修的侵擾,幸虧同樣途經此處的祝皂出手相救,這才有驚無險避過一劫,並由其護送到了阮家。
姐妹相見之後,阮青玉亦看不出那塊圖簡的來曆。她二人送祝皂離去的時候,花塵子無意間提起了心頭的不明,後者卻為之一言解惑。
祝皂倒是頗有見識,指出殘缺圖簡好似某一片海域的輿圖。
花塵子聞言大喜,忙將手中的東西交予對方勘驗。祝皂拿著圖簡看了下,說此物年代久遠,應為上古之物。而其中的輿圖標注很熟悉,應是他早年間去過的一片海域。
當得知圖簡的用處時,姐妹二人稍感失望。可祝皂卻又說那片海域中古跡甚多,不乏有人前去尋幽探奇,常有所得。而圖簡中輿圖標注的地方,極有可能便是一處高人前輩遺留下來的洞府,若能親臨實地尋覓一番,未必不是一場機緣所在。
一來二去,阮青玉便為之動了心,並將此事告知了族中的長輩。阮家是個尋常的家族,自是熱衷於尋幽探寶的勾當,身為長輩並有著金丹修為的阮查,便與其同行,以防不虞。
如此這般,四人於途中遇到了林一。阮青玉念其閑遊無事,對自己又有救命之恩,便想著將他這位前輩拉進來一同去尋寶,不無借機報恩示好的意思。再者說了,多一人亦多一個幫手……
林一聽阮青玉的一番敘說,知悉了此事前後的原委,亦明白祝皂與阮查不快的緣故。這是怕尋到了寶物之後,有人分潤了好處嗎?
“林前輩曾於我危難之時出手相救,乃是一個信得過的人!我等既然結伴同行,當齊心協力才好……”阮青玉又道出了與林一相識的由來,阮查挨著情麵,隻得拱拱手,算是彼此見了禮數。祝皂則是默默打量著這位新來者,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好似戒心未消的樣子。
此時長空如洗,碧波無垠。海風中裙袂飄動,更顯得兩個女子的身姿婀娜,容貌秀麗。惟有一旁的三個男子神色各異,有些煞風景。
撩起了耳邊的亂發,阮青玉又遞過來花塵子的那枚玉簡,說道:“還請林前輩過目,稍後你我便可啟程……”她看著林一嫣然一笑,分明是將對方視作了自己人。
一個生性謹慎、處事穩重且有主見的女子,一旦選擇相信了某個人,或者某件事,便會毫無保留。與其說是相信了林一這個救命恩人,莫不如說是阮青玉選擇了相信自己。人性如此,男女一致,不以你是修士還是凡人而有所區別。
內心的強大,使人有著一雙辨別是非的眼睛;而脆弱者,總是去跟隨他人的眼神而無所適從。故而,真相的蒙騙,往往從眼前開始……
“林前輩的相貌可真是年輕,卻有著這般的修為,著實令人羨妒……”林一看著玉簡的時候,花塵子卻是張著一雙好看而又帶著好奇的眼睛,在笑吟吟地打量著他。
玉簡中提到的那片海域,在茫茫大海的深處,叫作‘未央海’,距蛟尾嶼還有百萬裏之遙,卻人跡罕至,並無傳送陣可作捷徑。這還真是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更是擺脫麻煩的一個去處……心有所想,林一抬起頭來,眼光從阮青玉的身上一掠而過,落在了花塵子那姣好的麵容上。
此處惟有阮青玉知道自己的真實修為,卻並未予以道破。這是一個頗為懂得分寸的女子,亦是讓林一能與其相處至今的一個緣故。
而這個花塵子形同豆蔻少女的樣子,卻同樣有著築基中期的修為,又豈能不諳世事?莫非,這世上還真有童真未泯之人?據阮青玉所說,這女子還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散修,敢於獨自在外闖蕩,可真是不易!
林一與花塵子淡淡一笑,並未作答,隻是隨手將玉簡交還了過去。
“我等還是趕路要緊……”阮查招呼了一聲,袍袖一抖,便祭出了一條五丈長的飛舟。其身材敦實,納言敏行,舉止沉穩,這是一個有閱曆、懂世故的人。
祝皂的麵頰清瘦而黑黃,留著稀疏的山羊胡子,同為少言寡語的樣子。隻是他的眼光始終在閃爍不定,偶爾專注盯著花塵子的背影出神,還會悄悄打量著眼前的幾位同伴,神色不明。
阮青玉衝著林一含笑示意,便與其他三人走向了那離地三尺的飛舟。而後者則是立在原地,眸中赤芒忽現即隱,隨即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然來。
自始至終,林一一直在敷衍著阮青玉,並未答應同行,而是暗中斟酌著自己真正要去的地方。萍水相逢,實在沒必要為這幾人惹來禍端。他對海中尋寶並無興致,還是逃命要緊。而在其生出了另行別處的念頭時,飛舟上有人在出聲相邀——
“林前輩……”
“林道友,時辰差不多了……”
阮查、阮青玉與花塵子皆在出聲相邀,而那個祝皂則是背轉身去,獨自盤膝坐著。林一眉梢輕挑了下,身形一縱便上了飛舟。
……
在林一搭乘飛舟遠去的五日後,蛟尾嶼這個小島上多出了一位元嬰後期的修士。這個戴著假麵之人,正是從屋山島一路追來的魯牙。
離開道齊門的時候,師父曾囑咐過魯牙要留意兩樣東西。如今,他已見到了其中之一。毋庸置疑,另一樣東西亦定在那小子的身上。
“真的想不到,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竟然與千年前聞道子師伯的下落不明有關。不僅如此,他身上的東西,還幹係著師父尋找仙域之大計……”
小島之上,魯牙踏空而立,四下眺望。麵對這百萬裏、千萬裏的茫茫大海,使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暗啐了一口,心忖著:“林一,不管你的上天還是入地,老夫定要將你親手擒獲……”
……
飛舟之上,闔目靜坐的林一,眼皮子禁不住一陣抽搐。隨著心頭一陣隱約的悸動襲來,其不由睜開了雙眼。打量著舟內舟外的情形,他暗暗籲了下。
祝皂獨自守在飛舟的前頭,留給幾人一個紋絲不動的背影。兩個女子分坐於舟中的一方矮幾旁邊,其後便是林一,舟尾則是阮查歇息的地方。
“林前輩,你年輕有為,何不拜入仙門,總好過散修的蹉跎呀……”見林一醒來並四下張望,兩個說話的女子停了下來,其中的花塵子好奇地問道:“林前輩曾救過阮姐姐的性命,定是修為高強之人啊!何時能大展身手,讓晚輩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這女子膚色白皙,鼻子挺翹,櫻唇紅潤,一雙眸子忽閃著,加上臻首輕斜的樣子,很是討人喜愛。林一淡淡看了對方一眼,輕輕翹起了嘴角,反問道:“這位姑娘來自仙門……”
花塵子忽而看了下右手腕上的一個玉鐲,噗嗤一下笑了,儼如桃李花開一般的嬌豔。其輕抬皓腕,扯起裙袖半掩笑靨,眸子盈盈看著林一,嬌嗔道:“人家隻是一介散修,林前輩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是有意取笑塵子嗎……”
“花妹妹天資聰穎,若是出身仙門,定有一番不凡的造就……”阮青玉不知林一問話何意,便在一旁附和著。
“嗬嗬!誠然如此……”心不在焉的應付了一句,林一轉身看向了阮查,
見林一沒了與自己說話的興致,花塵子撅起了嘴巴。眼光睨向一旁的阮青玉,這女子忽又衝其狡黠一笑,如同世俗間的女子,傳音說起了女兒家的閨房話,引得對方神色赧然,暗嗔以對。
少頃,飛舟上響起了花塵子銀鈴般的笑聲,使得這天上的寂寞之中,好似多了幾分人間的歡樂。
林一則對身後的動靜恍若不知,衝著阮查問道:“阮道友可曾去過‘未央海’?”
盤膝靜坐的阮查驀然睜開眼,靜靜打量著林一,麵無表情地說道:“阮某常年於夏州的陸上行走,卻極少出海遠遊!此間情形,還須仰仗著祝道友……”
林一恍然點頭,飛舟前有人頭也不回地說道:“林道友有話不妨問我,祝某人不敢說對這片海域了如指掌,至少常年於此逗留,大致的情形倒也略知一二……”
“常年於海上逗留?”林一不由念叨了一句,聽前麵的祝皂問道:“有何不妥嗎?”他搖搖頭,說道:“先前花塵子的那枚玉簡上,隻是標出了一小片無名的海域,道友怎能就此斷定便是你我要去的地方呢?而據傳‘未央海’極為的荒僻難尋,我先前所買的海圖上都未有標注……”
祝皂靜默了下,緩緩轉過身來,神色中已然透著不快。他冷冷盯著林一,說道:“‘未央海’雖是極為的荒僻難尋,卻因居於四州之間,並非無人知曉。而祝某曾途徑此處,自然記得……林道友,你是信不過祝某嗎?”
林一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笑道:“我隻是頭一回出海,未免多了幾分的好奇心,還請祝道友莫要為此介懷……”
“哼!好奇乃惹禍之因!出門在外,慎言慎行才好……”帶著幾分訓斥的意味,祝皂冷冷丟下半句話,便神情倨傲地轉過了身去。
“祝道友的話,林某深以為然啊!”林一擺出受教的模樣,卻還是再次問道:“敢問還有多少路程……”
“還有十日……”花塵子突然接話。見林一看來,這女子竟是生出些許的羞澀,垂首輕聲道:“祝前輩曾說過,馭舟前行須月餘的工夫呢!眼下不過是走了兩旬的路程,餘下的可不是十日嗎……”
林一看了一眼祝皂的背影,轉而又與阮青玉含笑示意,這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花塵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