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九羽島逗留了將近四個月,林一等人繼續往前。
啟程的時候,天震子還想見識一下林一所煉製的寶物。對方卻無意炫耀,婉拒之後,托稱以後自有機會。他隨即打消了好奇的念頭,並祈願著那個機會永遠不要出現。還用說嗎,非生死關頭,師弟又怎會祭出殺招呢!
一行五人往前疾行,半個月之後,漸漸將翳湖拋在了身後。當腳下的湖麵變作了陸地,幾人從空中落了下來,四下張望。
天光依舊灰白,那煙波浩渺的湖麵,已成了一片開闊而平坦的荒原,寒脊而荒涼。其左右無際,而前方的百裏盡頭,卻隱隱出現了九個巨大的山口,詭異莫測。
九山之地,卻同時出現了九個山口,讓人無從選擇。詫異之後,天震子與紫玉拿出輿圖查看起來。炎鑫與柳兮湖引頸遠眺,皆是一臉的茫然與無措。
林一則是抬頭望天,又低頭踩了踩腳下的地,於左近閑溜。隨著心念一動,雲袍的絛帶自解,紫金葫蘆悠悠飛起,被他一把抓起。昂首灌了一口酒,其神態悠閑。
片刻之後,天震子與紫玉各自放下手上的輿圖,相視搖頭。
有人踱著方步飲著小酒,愜意無邊,還不忘低頭打量著身上那飄逸的雲袍,頗有顧影自憐的意思。見之,天震子揪著胡須的大手放下,無奈地說道:“一件新衣裳而已,至於這麽顯擺?我說師弟啊!前途莫定,你要有個說法才是!”他又手指前方,分說道:“那可是九個山口呢!想當初,我便誤入其一遭致被困……”
一旁的紫玉附和道:“何去何從,我與天震子皆沒了主張,請林道友決斷……”
好似遊山看景一般的隨意,而林一卻並未閑著。他一邊暗暗留意著百裏外的動靜,一邊內視著氣海中的情形。
置身於‘天煞'鐵棒之後,虎魂一直驚悸不安。無論是天煞雷火還是龍嬰龍威,皆是無從麵對的強大存在,令其不堪忍受。為此,它時不時發出一聲哀鳴,隱有求饒之意。
見此,林一微微一笑。暗忖,這白虎雖為虎魂,卻有了靈智!不過,與其求我,不若多與龍嬰親近一番。而那天煞雷火的威勢,則愛莫能助了!
天煞雷火有焚盡萬物之能,卻被自己用來煉器,急於求成之下,不免太過於冒失!而若非及時用嬰火換了那雷火,隻怕魂刀都會被燒成碎屑。不過,雷煞之威卻留了三分於鐵棒之內,又豈是虎魂可輕易消受。
好似察覺林一所想,虎魂委屈地呻吟了下,竟是漸漸變得安穩了。
此時,有人問話,林一隻好收斂心神。他又輕呷一口酒,隨手一丟,紫金葫蘆乖乖回到了腰間。其得意地一撇嘴角,這才背負雙手,很是灑脫的慢慢走過來。
見此,天震子眼饞不已,卻又抱怨道:“這可不是飲酒的時候!我等該往何處去,你倒是說句話啊……”
“嗬嗬!於我看來,這九個山口沒什麽不同!你二人自可決斷,我隨行便是!”彼此相距三兩丈遠,林一停下腳步。他看向天震子與紫玉,帶著輕鬆的笑容接著說道:“事關各位生死,豈能由我一言決之!”
這話怎麽聽著別扭呢!天震子未及多想,急道:“哎呀!這九山之地各有不同,依輿圖所示,為大稽,太夏,王野、彭首、雲夢、震岐、太孟,天門與帝關九座大山。又有散、輕、爭、交、衢、重、圮、圍、死地之分,走錯了道兒可就麻煩了!”
紫玉則是盯著林一,眼光一閃,隨即想起了什麽,不由得臉色微赧。她欠了欠身子,帶著歉意問道:“林道友,可是為了翳湖分道而行的一事耿耿於懷?”
林一並未作答,而是不置可否的嗬嗬一笑,分明在靜待下文。這一刻,天震子亦明白了過來,聽紫玉接著說道:“途徑翳湖時,羅秋娘聲稱萬裏之外的荒島上有養顏靈藥。為此,我與兮湖皆動了心,便欲順路走一趟,卻不想中了人家的算計,若非林道友心思機敏……悔不當初呀!紫玉賠罪了!”
紫玉麵帶愧疚,鄭重一禮。柳兮湖俏臉一紅,忙跟著躬下了身子。
師父與師妹如此,使得一旁的炎鑫回避不及。他隻好尷尬地拱了拱手,隨即又悄悄後退一步,以示自家的清白。
哎呦!紫玉何時如此謙恭過啊!天震子心生不忍,轉動著眼珠子哈哈笑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此乃女子天性,何錯之有!羅秋娘等人以有心算無備,我等難免有所意外……”
林一側身閃了一步,示意自己擔當不起紫玉師徒的大禮,轉而看向那個幫人開脫的好心人。
天震子頓時底氣不足,撓了把胡須,難為情地說道:“師弟啊!哥哥我亦是大意了啊!總不成讓我與你賠禮吧……”話未說完,他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又道:“自此以後,哥哥聽你的便是……”
林一擺擺手,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看著身前的四人,他沉吟了下,說道:“我並非斤斤計較之人,卻不得不如此……”
話語一頓,林一背手轉向遠處,接著說道:“我等結伴而行,同進同退並非虛言,不可為了一己私欲而牽累他人!”
聞言,天震子神情發窘,暗自腹誹不止。你我師兄弟好說話,可你總要為人家紫玉留些情麵吧!
紫玉並無惱意,隻是赧然未消。她與兩個弟子默不作聲,隻顧留意林一的話語緩和了下來,繼續說道:“此去將愈發的艱難,稍有不慎便是形骸俱消的下場!而我等若要繼續往前,唯有甘冒鋒矢之險,別無他途!而實不相瞞,我對仙境所知與你等並無不同,隻曉得震岐、太孟,天門與帝關四山不好走,而餘下的五山卻不容選擇……”
“此話怎講?”天震子好似忘卻了方才的一切,好奇地問了一句。
林一說道:“數千裏之外,正有一群人趕來!而前方的山口未必便沒有埋伏……”
“是古作等人……?”天震子驚道。紫玉師徒亦神色一變,各自惴惴不安起來。
林一輕輕點頭,說道:“古作等人並未遠去,始終於五六千裏之外徘徊……”
“你神識怎會如此強大?”天震子又驚訝了聲,自知失言,忙道:“你是誰啊?我師弟啊!我等如何是好?”
林一轉過身來,坦然說道:“若是滯留於此,隻怕會招來更多的敵手!回頭,同樣避免不了糾纏。故而,我等唯有一路往前,並擇機進入九山之地……”
“便依師弟所言,你我速速動身!”大手一揮,天震子說道。紫玉師徒並無異議,皆頷首應從。
林一又往遠處打量了下,有些不放心地說道:“臨近九山之地,莫忘了避開震岐、太孟,天門與帝關四山!此乃重、圮、圍、死之地,極難穿行。若有意外,寧可……”
“了然!走……”不待林一將話說完,天震子振臂高呼了聲,便帶頭禦空而起。
這人啊,本性難移!林一無奈地搖搖頭,隻得衝著尚在遲疑的紫玉師徒示意了下,四人相繼動身。
……
百裏遠的路程,轉瞬便至。
一座扯地連天的大山,如壁如壘一般擋住了五人的去路。而其間卻是裂開一道裏許長的豁口,雲霧籠罩,幽深莫測。
於此山口的十餘裏之外,天震子率先停了下來,並摸出仙境輿圖。少頃,他回頭衝著林一哈哈笑道:“師弟!你別總是皺著眉頭啊!哥哥我自會小心!此乃大稽山的所在,可行否?”
林一兀自看著前方,未見異常。這相距的十餘裏雖不遠,卻非幻瞳可及。他又左右張望,說道:“可行,當速行!不可行,便奔往下一個山口……”
這大山足有千裏寬,左右毗鄰著大湖。若要前行,唯有穿越那相隔百裏的九個山口。除此之外,別無選擇。而遠處的那夥人正愈來愈近,不好再作耽擱。
不容天震子搶先,林一直奔前方而去。而臨近山口百丈遠處,他身形一頓,揚聲喝道:“止步!”
於林一停下的一刹,天震子已擦身而過。眼看著便要竄入山口,卻被這冷不防的喝聲嚇了一跳,他掉頭疾返而回,忙問道:“是否有變?”
紫玉師徒已各自止住了去勢,有些不知所措。
林一抬頭仰望,數丈長的赤芒奪眸而出。那道狹長的山口,仿若天地之門裂開了一線縫隙,甚為的奇異!其中雲霧籠罩,神秘莫測,使人一時辨不清深淺。
當眼光落在前方的雲霧深處,林一的嘴角冷冷翹起,說道:“轉往下一個山口!”
“為何……”天震子不解問道。林一身形一動便到數百丈外,頭也不回說道:“山口被人布下了極為隱秘的陣法,分明等著我等自投羅網……”
天震子一怔,隨即啐了一口,罵道:“可惡!”而當其與紫玉師徒循著山腳追至下一個山口時,再次氣得破口大罵。原因無他,山口之內又被人布下了陣法。
不過,第三個與第四個山口,卻是帝關山與震岐山的所在,五人隻得逾門而過,直奔第五個山口。
此處通往王野山,林一停了下來。幻瞳之下,未見陣法。他心頭起疑,卻還是將所見告知身後趕來的幾人。
放棄不易穿行的山口不顧,卻於另外兩個山口內布下了陣法,用意不言自明,便是要逼自己進入險地。毋庸置疑,這定是古作一夥人所為。那陣法藏於雲霧之中,極為隱秘,便是神識亦難察覺。若非自己的幻瞳神異,隻怕這會兒已落入了陷阱。
隻不過,這王野山並非絕境的所在,怎會沒有陣法相阻呢?是古作等人的疏漏,還是有意為之?
“哎呀!不過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那群人已逼近此處,怕不有三、五十人之多,顯然是衝著我等而來……”天震子驚呼道。
紫玉師徒亦有所發現,各自驚慌起來。而天震子兀自不肯消停,又氣急敗壞地罵道:“真他娘的晦氣!翳湖方向又過來十餘人……咦?”
驚咦了聲,天震子不作多想,衝著狐疑不定的林一急聲說道:“事不宜遲!此處既無陣法相阻,你我當速去……”他大手一揮便欲動身,卻又猛地瞪起了眼珠子,失聲罵道:“真他娘的要老命了……”
雲霧遮擋的山口深處,突然冒出了一個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