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明元殿之後,為了搶奪石梯,各大仙門的弟子起了爭執。神州門人多勢眾,道齊門則是冤有頭債有主……道齊門的古作見機不妙,便挑起了混戰……我遭人暗算受了重創,便借助這石室療傷,卻頗為意外……至於那九位前輩,想必早已走遠……”
一個時辰之後,林一出現在了明元殿的五層,卻還在回味著那個申山子的話。果不其然,天道門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付道齊門的機會。而神州門不僅於暗中推波助瀾,還屢次借機發難,令其真正的對手有口難言卻無從指責。而那個寧遠的行事沉穩而老辣,分明是有人授意……
不過,一直想置身事外的百安門,還是免不了這池魚之殃。好在明心與織娘遣走了修為不高的同門,不然會有更多的人遭受無妄之災。
此外,那個申山子不願一同離開。其所在的石室,有助於療傷,並事半功倍……
收回思緒,林一打量著眼前的所在。百丈高的五層大殿,便若一巨大的山洞,穹頂有螢石閃亮,撒下幾點黯淡的星芒。而這三、四百丈的方圓之內,同樣布滿了石室。與之前有所不同,此處的數百個石室皆獨立而成。一塊塊三、五丈大小的巨石,彼此相隔一丈有餘,放眼看去,便如星羅棋布一般,而彼此間法度森然,這儼然便是一處石陣。
守著這奇異的石陣默默靜立了半晌,林一兀自不得其法。而縱橫交錯的大石擋住了去路,亦阻隔了神識,他根本尋不到石梯的所在。
不僅如此,幻瞳之下,遠近可見殘缺不全的禁製。其看似無礙,卻讓林一不得不提起小心來。暗中計較一番,他慢慢踏入了石陣。
一塊塊巨石的情形大致相仿,而其中的石室卻門朝不同的方向,不知是與陣法暗合,還是另有他意。
走至一個石室前,林一遲疑了下,一彎腰走了進去。少頃,他嘴角上揚,神色好奇,轉而端詳起眼前的所在,並若有所思。
與其他的地方相較,這鑿出簡陋石洞的大石頭稍有不同。留意之下,可見土黃的石壁中閃動幾縷金絲,頗顯不凡。而置身於此,霎時便讓人身心泰然,氣息寧和。淺而易見,這是一個行功修煉的好地方,卻靈氣稀缺,略顯不足……
大殿二層所見的申山子,寧願守著那石室而舍棄前行,顯然是無意中尋到了這樁好處。林一雖察覺到了蹊蹺,卻未對此深究。而此時此地,他還是免不了琢磨一二。
走近一側的石壁前,林一伸出右手掌覆於其上。莫名的氣息緩緩循著經脈而來,慢慢調理著體內的氣機,使人頗為的舒適。
林一輕輕抬起手掌,稍稍遲疑了下,忽而攥成了拳頭猛地擊出。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石壁上突然閃過一層淡淡的光芒,隨即便有強勁的力道反襲而來。便若風吹一般,衣袍往後急遽掠起,而其本人卻穩如磐石,兀自揮臂直拳一動不動,唯有眉梢輕挑,神色訝異。
光芒消散,悶響的餘聲漸去,石壁上安然無恙。
袍袖一甩,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若非石壁上暗含禁製,他不信自己的鐵拳會這般的不堪。少頃,其索性抄起了雙手轉身走了出去,卻不時東張西望,好似在尋覓著什麽。
往前二十餘丈,林一的腳下一緩,雙眸中幻瞳閃現。其身前的兩丈遠處,一道殘缺不全的禁製攔在四周。稍作辨別,左拐右行,他循著禁製的縫隙輕易穿了過去,卻又於十餘丈外再次停了下來,還有人驚呼——
“來者何人……”
幾塊巨石間,一位四肢健壯的老者倚著石壁席地而坐。而其衣袍帶血,麵如土色,手上還緊緊攥著把五尺長劍。許是見有人來,他稍顯恐慌,卻麵目猙獰而殺氣騰騰。而此人的五丈之外,一灘汙血之中,橫躺著一位斷成兩截的修士,肚腸滿地,慘不忍睹。
林一並未答話,而是帶著錯愕的神情看向左右。這場廝殺才過去不久,且相距如此之近,而自己卻對此處的動靜一無所知?少頃,其後退了幾步,轉而返回,已恍然所悟。
三五塊巨石,隱隱自成一陣、一界。若非親臨實地,便是咫尺之隔亦如天涯之遠。而真若如此,五層大殿內說不定還有他人出沒。
“原來是你!要殺便殺,算我倒黴……”那老者認出了林一,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句,卻猶自抓著長劍不撒手。
林一轉過身來,眼光落在那老者的身上。對方傷勢極重,可見方才那場廝殺的慘烈。他不動神色,輕聲問道:“我為何要殺你?”
老者冷哼了聲,心灰意冷地說道:“你與我真武門有生死大仇,又怎肯放過這落井下石的大好時機!而我已是此般境地,奈何……”
林一曬然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我不記仇怨,又何來的仇家!這世間,隻有要殺我與我要殺的人……”
沒有仇怨,為何要殺人?老者疑惑不解。林一卻話語一轉,問道:“若我未看錯,那死去之人乃道齊門的弟子。而你兩家交好,怎會刀兵相見?”
老者緩了口氣,說道:“哼!道齊門弟子多為奸猾之輩,每臨凶險之際便驅使他人……”他神色一怔,看著林一接著說道:“此前,道友在赤山的那番話,正是我等所想……”
林一神色不變,輕輕點了點頭。老者衝著地上的死屍恨恨啐了一口,說道:“此前,我便是受了古作的指使而差點丟了性命!而來至此處,那人竟敢欺我身上有傷而惡言相辱,我豈肯容他……”
帶著有傷之身還能殺了對手,這人倒是個火爆的性子!不過,那三家仙門的弟子已相互起了疑心,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一句離間蠱惑之言,真有這般的用處?看著那滿地的血腥,林一暗暗撇撇嘴。殺人,未必用刀!他不想多作耽擱,伸手彈出一縷火焰。
老者神情驚愕,忙將長劍橫在了身前。
林一燒了屍骸之後,取了法寶與乾坤袋。見那老者瞪著雙眼,神色絕望。他輕輕搖頭,將手中之物扔了過去,說道:“去那洞內療傷……”話音未落,其轉身離開。
法寶與乾坤袋掉在了身邊,老者視而不見,恍若失神。未幾,他忙衝著林一的背影喊道:“右轉二十丈,再往左五丈,便可直達大殿的六層……”
林一腳下一頓,未作遲疑,已右轉而去。
見狀,老者重重喘了口粗氣……
……
林一依著老者所說,未見石梯,卻尋至一處小小的法陣之前。五塊大石的當間,一道三尺方圓的光芒直上大殿的穹頂。
這法陣為傳送之用?林一稍稍遲疑了片刻,抬腳踏入光芒之中。未及站定,他已緩緩離地而起,繼而便倏然失去了身影。而隨其現身於大殿六層的刹那,一道劍光已毫不留情地狠狠劈了過來——
不及多想,林一揮拳便砸了過去。電光石火間,那襲來的飛劍恰似撞在了金石之上,“當”的一聲震飛了出去。而他腳下一閃已離開了法陣,叱道:“大膽!”待腳下落地,其雙眉一豎,眸光淩厲,冷冷掠過四周。
大殿的六層與五層相仿,卻更為的血腥狼藉,隨處充斥著淩亂的殺機。滿地的血跡與死屍之中,五個元嬰修士怔然而立。其中那被砸飛了法寶的修士更是臉色大變,目瞪口呆。
識破了那五人的身份之後,林一不由得皺起眉頭。對方分別來自神州門、天行門與天道門,而那死去的三人竟是百安門的弟子。而幾丈外的石室之中,還被禁符封住了一人。
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神州門等人殺了三個百安門弟子之後,正著手破除那石室內的禁符。恰逢有人從法陣中現身,便不欲留下活口……
與此同時,這五人已認出了林一。彼此相視,皆神色一緩,其中一神州門的修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執手說道:“嗬嗬!原來是林道友!自家人……”
林一眉梢跳動了下,兀自默默盯著對方,一聲不吭。見他神色不明,五人麵麵相覷。隨後,方才那人又接著分說道:“我五人結伴行至此處,卻不料遇上了道齊門弟子滋事。我等本想將其重懲,卻為百安門的明心相阻……”
法寶被砸飛的修士來自天行門,餘悸未定地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說著,他轉向一旁。那是個天道門的弟子,帶著不忿說道:“若非有人阻擾,道齊門的人怎會走脫?那明心不識好歹,著實該領受一番教訓……”
神州門的弟子是個中年男子,有著元嬰後期的修為。見林一緘默不語,他神色輕鬆起來,譏笑道:“嗬嗬!明心枉為掌門弟子,卻是個怕死之輩,竟是丟下幾個同門獨自逃命去了……”他帶著幾分得意轉向那石室說道:“隻須破除禁符殺了此人,所得的好處自然不會忘了林道友。你我皆來自夏州,一家人好說話……”
眼前的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閑著,林一始終不出聲。而此時他再忍耐不住,猛然叱嗬道:“放屁!”不待對方有所驚詫,其嘴角上揚,冷笑道:“你認得我,我認得你嗎?”
那個神州門弟子的臉色難看起來,卻帶著僥幸辯解道:“我來自神州門不假,有腰牌為證……”
“滾!”林一根本不留情麵,話語一轉,帶著陰森的殺機冷然說道:“一息之內,滯留不去者,死……”
………
ps:不記仇怨,不是沒有仇怨,而是不為其所困擾……說得好聽,我們都做不到,寄希望於豬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