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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大山撥地而起,峰高千丈,雲遮翠掩,自有虎踞龍盤之勢。一座堅城依山而建,氣勢渾雄。那城門樓足有二十丈高,睥睨四野而雄霸一方。左右的城牆更是看不到頭……
馬車穿過高大狹深的門洞,林一還在好奇地四下張望。坐在他對麵的呂官人眼光中卻帶著幾分不屑,不遺餘力地蠱惑道:“不管是要拜入神道門,還是想在都城混出個人樣來,不舍得下本錢,那是不成的!你拿出的那粒丹藥,一不能成仙,二不能大漲雄風……”
林一的乾坤戒內,還有不少數百年前的瑣碎之物。他從中尋出的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藥,換來了此次的乘車同行,還有一路上某人的喋喋不休。
呂官人自稱是國舅的本族兄弟,在都城裏乃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上下無所不能。此外,為了讓林一相信他並非妄言,還如數家珍地道出了王宮內的種種秘聞軼事。譬如,王子奪嫡,後宮血案,供奉倒戈,太後掌權,等等。尤其是太後她老人家,母儀天下,德昭八方……
在呂官人的眼裏,林一這樣的遊方術士他見多了。任你潑皮難纏,還是不免為權貴折腰。不過,他想要的是長生仙丹,或者是那種用於床笫之歡的春藥……
馬車循著一條盤山大道漸行漸高,在距王宮數裏外一條街道上停了下來。十餘丈外乃是一座官家的府邸,門楣上‘呂府’兩個漆金大字很是醒目。其門前兩側,則是站著七八個持械的兵丁,皆挺胸凹肚而神情凶惡。
“都呆著別動啊!大都尉的門前規矩森嚴,待我前去求見……”呂官人不待車馬停穩了,便連忙滾了下去,還不忘小聲交代幾句。而眼前人影一閃,那個遊方的術士徑自跳下車來。他急道:“休得莽撞……”
雙腳落地,林一往前踱了兩步。稍稍打量一眼不遠處的府邸,他回首衝著那呂官人微微一笑。一粒丹藥換來都城王宮以及神道門的不少逸聞趣事,倒也值得!找人算賬,還須有的放矢才好。隻是沒想到執掌烏幹權柄的竟是一個女子……
看著那呂大官人著急上火的樣子,林一懶得多作理會,擺擺手說道:“老子還要去王宮尋人晦氣,告辭了……”沒了之前的敷衍,他言談舉止間的氣勢迥然一變。
有人要去王宮尋釁?這還了得!守門的那幾個兵丁相互間換了眼神,呼啦一下衝了過來,還有人厲喝道:“大膽!王城內安敢造反!”
隻見刀劍出鞘,寒光耀眼。馬車前的呂大官人大驚失色,腳下一軟便坐在地上,舉手高呼道:“饒命啊!我乃都尉本家族人……”那趕車的漢子與車上的女子更是嚇得瑟瑟發抖,已然縮成了一團。
林一對那夥氣勢洶洶的兵丁視若未見,而是回頭衝著呂府緊閉的大門淡淡一瞥。少頃,他緩緩淩空而起。四周頓時鴉雀無聲,而那官邸的庭院中有一個中年的漢子正昂首仰望,帶著滿目的愕然失聲驚呼道:“可是林大俠……林道長……”
聞聲,林一止住去勢,離地十餘丈懸空而立。他俯瞰下方,嗬嗬笑道:“我說院中之人怎麽看著依稀相識,原來是趙家坳的驢子!”他話音未落,那人喜出望外,急急推開府門衝了出來,大笑道:“真是林道長……”
這中年人高大健壯,留著絡腮胡子,一身官袍,龍行虎步間威儀不凡。而他臉上掛著的欣喜笑容,一如三十多年前的那個手持火把的鄉下少年。與其現身之際,那七八個兵丁躬身行禮,齊呼:“見過大都尉!”
馬車前,呂大官人伏倒在地,頭也不敢抬,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趁亂到了他身旁,恨恨地小聲咒罵道:“你個敗家的東西,坑死爹了……”
林一看著下方的情形,帶著玩味的神情笑道:“嗬嗬!當年的少年郎,如今成為了國舅!三十年河東轉河西,叫人刮目相看啊!不知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那中年人的臉上現出幾分窘態來,拱手說道:“林道長,驢子還是那個驢子……”
林一的笑容緩和了下來,卻是轉向遠處說道:“早知如此,理當入府一敘。而眼下我要尋人算賬,你要帶兵護衛王宮……”話未說完,其扶搖直上,轉眼已出現在幾裏之外。驢子驚愕,大手一揮喝道:“快隨本官前往都城衛府衙……”
……
半山腰的一片山坪之上,樓台亭閣林立,花草流瀑俱全,四周還環繞著一道圍牆,可謂門禁森嚴。此處,便是烏幹的王宮所在。
林一未至近前,三個老者的身影已從空而降。
那是三個元嬰的修士,神色各異。其中一老者好似認出林一,詫然說道:“是你……”他隨即與兩個同伴暗中示意,來者乃神道門的大敵!
彼此相距百丈遠,林一緩緩止住了身形。他方才淩空飛起的時候,已然驚動了王族的供奉,故而,其索性大搖大擺地逼上門來。
林一循聲看去,不置可否地嗬嗬一笑。當年安葬李大頭娘倆的時候,那老者曾帶著兩個弟子來到隴下村,最終卻是未敢妄動。想不到這些年過去了,對方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
一家仙門,甘為王族鷹犬,並任由弟子在邊關祭煉生魂,著實可惡!不僅如此,這些家夥還在老子落魄之時屢加欺辱!想到此處,林一雙眉一挑,揚聲說道:“讓九靈子滾出來自戕謝罪,神道門就此散夥,老子說不定會手下留情!如若不然,哼哼……”他話語囂張,分明未將那三位元嬰長老放在眼裏。與此同時,其神識掃過下方的王宮,成千上萬個人影一晃而過……
神道門的山門在千裏外的烏月峰,門主乃九靈子。此前的那個呂大官人還說了,國師已有六七年不見蹤影,卻留下弟子守護著王城。對此,林一不以為然。什麽不見蹤影,說不定是怕老子報仇才躲了起來!
“大言不慚!即便當年我神道門行事欠妥,又能如何?你是勝得過我三人聯手,還是勝得過我家門主……”
“我神道門自有高人坐鎮,勸你莫要自誤!”
“……”
來者不善,兩個神道門的元嬰長老在出聲叱責之後,各自擺出了動手的架勢。當年軍營供奉被殺一事,曾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對方送上門來,絕不可輕易放過。
此前認出林一的那個老者則是一言不發,神色謹慎。那一年的隴下村,他看不透對手的修為。眼下同樣如此,卻更叫人心生畏懼……
此時,一座宮殿門前的石階上,一貌美的中年婦人在昂首仰望,眼光中透過一絲訝然。她手裏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頭戴著王冠,小臉上卻是怯懦的模樣。
王宮之外,成群結隊的兵丁蜂擁而來,領頭的乃是全身披掛的呂都尉……
林一收回神識,抬眼斜睨著百丈外的三人,眸中冷芒一閃。少頃,其大袖一揮,天地氣機驟然一變。
那兩個祭出法寶的老者正自蓄勢戒備,忽覺著周身一緊,竟然無從掙紮。於此刹那,一道虛幻的人影倏忽而至,猛地伸手抓來……
一切不過閃念之間,便是“砰、砰”的兩聲悶響,接著肉身崩潰,元嬰被擒。隨著火光閃過,兩個神道門的元嬰長老連一聲驚呼都不及喊出,便寂然消失在半空之中……
唯一幸存的老者駭然變色,卻不敢稍有動作。他知道自己逃不掉,曾經的擔憂迅即湧上心頭。果不其然,那年輕人至少是元嬰後期的高手……
快若奔雷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頓,林一緩緩轉過身來。其手上輕輕用力一捏,所抓著的兩個元嬰魂魄盡失,隨即又被封上了一層禁製扔進了乾坤戒。他看著那不知所措的老者,清冷說道:“莫道天運無常,豈不知命由己造!我再饒你一回,你又該如何教我?”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還活著。這並非都是命中注定的運數,而是與審時度勢、懂得進退不無幹係!話說白了,你識趣,老子才饒你不死!
老者的眼角抽搐了下,心思一陣急轉,慢慢拱起了雙手,垂首說道:“在下海辛子!大殿前那陪著幼王的便是太後。七年前的一場雷劫過後,烏幹突然來了許多高人,我家門主不得已隻好閉關回避……”
來了許多高人?這才是九靈子躲起來的緣由!林一不動聲色,轉而看向下方那個手牽小兒的婦人。海辛子遲疑了下接著說道:“在下這便去請門主前來料理此事。不過,我門中還有一位太上供奉……”
林一好似沒了耐心,一甩袖子叱道:“休再囉嗦!今兒若是見不到九靈子,老子便將烏幹掘地三尺!滾吧……”看著他張狂而又肆無忌憚地落向王宮,海辛子隻得黯然一歎轉身離去。
大殿的庭院中,多了數十健壯的兵士。呂都尉,或是驢子,手持一把長劍守護在那太後的身前。他滿臉大汗,神色焦急,卻緊緊盯著自空而下的人影。其眼光裏好似在示意著什麽……
轉瞬之間,林一的雙腳落在了寬闊的庭院之中。威勢所及,一群兵士、閹人及侍女發出一陣驚呼,一個個倉惶後退。
迫不得已之下,呂都尉高聲喊道:“手下留情……”
便於此時,太後丟下牽著的孩子,款款步出人群盈盈下拜。未幾,她眼光輕抬,輕聲說道:“林道長可還記得奴家……”其神色從容,話語中卻帶著些許抑製不住的顫抖。
林一靜靜打量著那個女子,有些意外地搖了搖頭,說道:“桑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