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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玉子獨自臨崖而立,期待的神色中略有悵然。他身後的山峰上,站著二十多位梵天修士,三五成群各占一塊地方,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一個個高深莫測的樣子。
一些肮髒齷齪之輩,根本不值一哂。若是叫爾等知曉咱家背後的靠山,不嚇死才怪呢,哼!
隻不過,那一葉青青,何時才能從天而降?他若是見到我玄玉子立下如此大功,又該給予怎樣的褒獎?而不管怎樣,總要好過某人的無情無義……
玄玉子一邊憧憬著,一邊惱恨著曾經的遇人不淑。想當初,在林一離開的落花洲之後,自己斟酌再三,還是毅然決然地發出了傳信玉簡,結果沒等來萬山天都峰的消息,卻見到了兩位更加厲害的高人。自己當時就被其中一位的風采而深深折服,隨即拜倒在地,並祈求收留,隻為生死相伴!
人呐,還就是不一樣!換作某個不解風情的家夥,隻怕抬腳就踢了過來。而那位高人卻如沐春風般含笑默允,並讓兩位洞天後期的前輩陪著自己前往萬山。隻待大功告成那日,自有賞賜呢……
玄玉子想到此處,胸口輕輕起伏,禁不住暗籲了下,隨即抬眼留意著前方的動靜。當他見到九玄上人出現在山穀中,未加多說便要催動大陣絞殺之際,患得患失的心緒頓時消失無蹤,隻覺得陣陣的快感直衝神魂深處。
林一,今日在此目睹你魂飛湮滅,權當相送一程。輪回路上且好走,來世莫再負心人!
玄玉子緊緊抄著雙手,眼光一霎不霎盯著遠處大陣中的情形,稀疏的胡須在微微顫抖,嘴巴翕張而禁不住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
不知為何,九玄上人忽而停了下來。而那大陣已是光芒閃動,內中的情形難見分明。究竟出了何事?
“粗賤莫過禽獸,卑微莫過草芥,而活著不易,豈能自甘墮落……”
恰於此時,隱約的話語聲悠悠飄來:“林某早已厭倦了殺戮,更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奈何路有阻礙,欲念虎狼,且將無情化天道……”
玄玉子聽得真切,心頭一激靈,尚未來得及循聲看去,整個人已被無形禁製束縛,瞬間騰空而起。他駭然失聲:“林……饒命……”而其才將張口,修為頓失,氣機驟寒,兩眼發黑,一張熟悉、且無情的麵孔依稀仿佛,而漸去漸遠……
……
山穀的半空之中,九玄神色錯愕。
正待催動殺機之時,那個林一竟然不見了。而陣法禁錮,壁壘森嚴。任誰再高的修為,也休想從中逃脫。更莫說這般消無聲息,且毫無察覺!不過,那小子的人呢?難道如此的陣勢,隻困住了他的一具分身化影……
便於此時,數百裏外的山峰上突然飛起兩道人影。其中一位是個年輕人,身著灰袍,亂發披肩,雙眉斜挑而氣勢邪狂,並虛抓著一個昏死過去的中年男子,轉而騰空數千丈,聲震四方:“九玄!林一在此……”
在場的數千修士見到九玄上人忽然停下施法,猶自不明所以,誰料突起異狀,不由得一個個詫然觀望。
人群中的馬寧子驚噓了聲,急忙衝著左右連連擺手示意。
塵煉子等人臨近山穀,早已發現了陣法中的異常。當林一異*地出現的那一刻,他與沈元子皆是目瞪口呆。而呂元子卻是眼光閃爍,便是臉上的陰霾也減弱了幾分。嶽凡與台安則是麵麵相覷,各自神色莫名。
九玄循聲看去,一張老臉頓時黑了下來。
根本無須報名,那不是林一又是誰?彼此糾葛甚深,化成灰都認得他。不過……
九玄心頭起疑,轉而俯瞰腳下的陣法。而不管是禁製所在,還是神識之中,再無之前那個林一的蹤影。不用多想,如今現身的應該是他的本尊無疑,並順手抓住了通風報信的玄玉子……
眾目睽睽之下,林一現身了!他斷喝之後,根本不理會山穀陣法中的兩位兄弟,而是揮臂催吐法力,所抓之人砰然炸開。隨著一聲悶響而血光迸濺,玄玉子魂歸天外!
九玄緊緊盯著那道囂張的人影,一張老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再不遲疑,微微點了點頭。與之刹那,近千修士從山穀四周拔地而起,瞬間已在半空中擺出了一個數百裏方圓的合圍之勢。而餘下的修士,則在繼續觀望。
林一兀自傲然當空,麵對那近百位洞天高手以及為數眾多的梵天修士渾若未見,而是臨風虛踏幾步,嘴角一撇,揚聲笑道:“嗬嗬!林某本不欲多事,奈何九玄顛倒黑白,喪心病狂,再加上他欺師滅祖等等無恥之舉,已然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倘若帝奎仙皇在此,必要震怒不已。如今他老人家已遠走九天,不妨由我這個後人來伸張正義……”
九玄站在原處沒動,眼光中卻是厲色一閃。
半空之中,眾多修士心領神會,隨即祭出法寶,並由遠而近漸漸合圍。近百洞天高手更是衝在前頭,一個個殺氣騰騰。如此陣勢,分明要來個聚而殲之。
林一依然還是有恃無恐般的模樣,譏諷道:“九玄!林某要走,你攔得住嗎?”
九玄在林一現身之後,便一直沒出聲,而對方既然有了如此一說,他終於緩了口氣,帶著捉摸不定的口吻,反問道:“那你為何不走?”
林一與九玄相隔數百裏,而神識之中,彼此的神情一目了然。他見那位仇家的話語中暗藏玄機,不由得眉梢輕挑而抬眼看天,稍稍凝望,轉而朗聲說道:“林某既然成了千荒罪人,逆徒餘孽,又怎能一走了之呢?不然,《三皇經》的下落豈非要就此而終……”
九玄聽到《三皇經》三個字,禁不住遲疑了下,隨即大袖輕甩,應聲道:“你若是交出三皇經,或可將功補過……”隨其暗中吩咐,眾人紛紛止住了去勢。一觸即發的大戰,暫且成了雙方的對峙。
林一看向百裏之外的上千人影,嘴角依舊帶著淡淡的冷笑。
在那逼過來的高手之中,塵煉子、沈元子、呂聖子以及嶽凡等人霍然在列。而九玄卻還遠遠地守著山穀中的陣法,好像有些遲疑不決。再遠處的山峰上,圍著眾多的低階修士,而其中也不乏修為高強者與麵善者,皆在觀望而心機莫測。
林一將遠近的情景看在眼裏,揚聲說道:“恰逢千荒的各方道友匯聚於此,林某人不妨坦言相告……”他沉吟了下,接著說道:“林某,來自域外不假,身負道統傳承不假,而肩負著當年的恩怨也不假……”
“老夫隻要《三皇經》,休得牽連其它……”
九玄不等林一將話說完,便出言打斷。他此前早已放出風聲,如今又當眾申明了師門的恩怨由來,並坐實了那小子的罪名,著實不願再提往事,尤其是不能讓賊人自辯。若是任憑對方胡言亂語,接下來難免失了先機而陷於被動。他才要繼續喝叱,不禁微微皺眉。
隻見下方的陣法之中,突然一陣法力轟鳴。那被林一拋棄的兩兄弟,竟然結伴衝著相隔不遠的史平衝了過去。
虎頭一邊掄棒怒砸,一邊氣急敗壞地大吼著:“他娘的,同歸於盡,老子死前先拉一個墊背的……”
老龍則是一言不發,使出全身的修為,隻管將七尺銀刀狠狠劈向禁製的縫隙。
“轟、轟、轟——”
巨響接連不斷,陣法急劇晃動。在兩兄弟的猝然出手之下,竟然瞬間逼近到了史平的四五丈之外。而史平前無去路,後有強龍惡虎瘋狂,他急得傳聲呼救:“師父!快快拿下那兩個賊人……”
九玄暗哼了聲,抬手掐動法訣。
山穀之中,猛然閃過一道光芒。百裏混元大陣猛地收縮起來,萬千禁製相互碾壓,陣陣殺機肆虐橫卷,再又引起陣陣的轟鳴而響徹四方。而老龍與虎頭不管不顧,玩命一般直往前衝,並趁著陣法的變化,再又借勢逼過去兩三丈。
史平雖然安然無恙,卻不想有所意外。而相隔如此之近,難說那兩兄弟會不會來個同歸於盡。他情急無奈,隻得再次大喊:“師父……”
九玄手上稍稍遲緩,繼而再又祭出一串法訣而兩隻大袖子左右一分。在他所收的弟子之中,就屬這個史平合乎自己的心意,總不能輕易棄之不顧。而那兩兄弟想必是惱怒林一的無情而心生絕望,這才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瘋狂赴死……
須臾之間,縮至數十裏的混元陣法倏然消失。史平見機得快,猛地淩空躥起,並恨恨叫道:“師父,滅了那兩個惡人……”
九玄撤去陣法,有救弟子之心,自然也有殺人之意。除掉那對龍虎兄弟,便是廢掉了林一的左膀右臂。恰如此時,豈能錯過良機?他身形一動,從遠處的半空中驟然撲下。
老龍與虎頭總算是沒了陣法的束縛,卻雙雙踉蹌了幾步而連連氣喘。與整座陣法對抗,強大禁製的碾軋與重負絕非小可。再加上傾盡全力的狂攻,幾近耗去一成的修為。如今四周豁然開朗,竟讓他二人有些虛脫的恍惚。九玄凶狠撲來,兄弟倆有些慌亂。老大尚在數百裏外,且身陷重圍……
正當危急關頭,突然金光閃現,隨之“砰”的一聲悶響,才將離地百丈的史平已在半空中炸開,便是發出慘叫都不能夠,隻作一蓬血雨隨風飄灑!緊接著一道灰衣人影閃現,返身而回再又驟然遁去。隨其倏然起落之間,地上的老龍與虎頭已失去了蹤影。
九玄人在半途,再無鎮定,已是怒不可遏,並雙袖急卷而黑光閃動,怒道:“林一!你竟敢欺騙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