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入”完了,就“放下”吧。聽到這句話後,清沂沉默了。
他很清楚,體內擁有一個“惡”的化身,可以稱之為幻像,也可以稱之為第二人格。簡單地說,若身體是一台裝了WIN7係統的計算機的話,清沂這個主人格是管理員,而白骨暴君就是另一個用戶;當需要切換用戶時,隻需輸入密碼(回想起“一張血盆大口”)就可以了。之所以有切換的必要,是因為白骨暴君比清沂能打得多。不是嗎?無情、冷靜、不惜一切代價,這是戰鬥中最需要的素質,殺起人來相當高效;而且清沂頂多支持幾分鍾的高強度戰鬥,但白骨暴君幾乎毫無時間限製,每次都完美發揮,因此一到關鍵時刻清沂就切換人格。
然而,這玩意兒隻是假借了白骨暴君的外在形態而已,其曆史可追溯到清沂的童年,並不是在玩《乾坤》後才出現,因此和“代入”關係不大,也就無法“放下”。白骨暴君,恐怕要陪伴清沂一生了。
“‘放下’不了嗎?哦,我明白了。”江花火一眼看出症結所在,神情凝重,這時候的他不怒自威,冠冕上珠簾舞動,於不經意間流露出某種飛揚跋扈、舍我其誰的氣息。他的倒影卷動、盤纏,每一個輕微的移動就讓海麵晃蕩,讓人喘不過氣。“和禦清鋒說的一樣,你真的很危險。你像是一個拿著手槍的孩童,你不知道怎麽駕馭力量。如果你能三轉,你依然是個孩童,但你拿著的已不是手槍,而是核武器按鈕。”
“也許有孩子能拿到手槍,但總不會有孩子拿到核武器按鈕。”
“難道你就不渴望更高的層次嗎?你學會了‘代入’,你有潛質。我敢保證,當你能‘放下’的時刻,你就穩穩地踏入三轉了。或許我說得有點玄,但以白骨暴君形態出現無疑是飲鴆止渴,對你精神造成極大的傷害,以至於你永遠無法問鼎天位榜。”
“好了,不說了。”清沂打斷話頭:“該您履行諾言,教授我有關主場的事了。”
話音剛落,水流便升騰起來,形成一個三米見方的立方體,將他裹在其中。江花火屈指彈了一下立方體的表麵,一道波紋徐徐在表麵擴散。微微的震蕩傳到清沂骨骼上,在骨髓中形成共振,還讓他身體微不可查地被推動一下。一道短促的“咚”在他顱內響起,被靈魂之火準確地接收。
然後,則是一連串漣漪在立方體表麵蕩開。清沂不需要去看,他連靈魂波長都收斂起來,隻以身體感覺著。漣漪就像是一個個琴鍵,隨著江花火彈指力度、頻率、速度的不同,發出錯落有致、高低起伏的聲響,感受得久了,竟自然而然“聽”出一曲高山流水!這樂聲如此的有韻律感,以至於清沂的靈魂之火情不自禁地想要跟著跳動……兩秒一下,兩秒一下!
漣漪開始變化,仿佛一場驟雨隨著急風到來,將原本好好的節奏毀得一塌糊塗!清沂努力去感覺,但不一會就驚訝地發現,靈魂之火的跳動已經不規律,發出的波長更像是收音機裏的雜音!他忍不住睜開眼睛,隻見立方體早已失去原本的模樣,這一秒變成正八麵體,下一麵變成正二十麵體,仿佛被一雙無形大手搓來搓去!
而江花火背著雙手,似笑非笑地旁觀。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清沂張開【靈魂力場】,用幾近實質的靈魂波長去幹涉水的變化。漩渦?拆開它。亂流?和它對撞。震蕩?鎮壓它。波動?包裹它。這比想象中的要難很多,因為此時的水有千萬般變化,方向、力度和特征都各不相同,一旦清沂施力的方向、力度和手段稍有差錯,那隻會把局麵變得更混亂。
他摸索著,慢慢總結出方法。他先處理好立方體的一角,然後在穩定這一角的前提下,不斷蠶食整個水體,最終將之塑形。這工作先難後易,起初他要花十秒才凝固出一個角,但再過二十秒就能完全掌握水的形態。清沂甚至隱隱有種感覺:他能對立方體隨意施壓,造出*般的效果,也能讓水變成銅牆鐵壁、阻擋刀劍。他明白為什麽剛才能站在海麵了。
“這就是主場。”
說著這話,江花火的一隻手探入水中,讓清沂靈魂劇震!怎麽回事?靈魂波長已滲入每一滴水裏,就算一隻蒼蠅落在水麵上都會被他確切感受,但為什麽感知不到這隻手的存在呢?!仿佛……這手也是水的一部分!
江花火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水中:“你現在並不是真的掌握了水裏的一切,你能掌握的,隻有靈魂力場裏的一切。”
清沂疑惑了。現在水和靈魂力場不是重疊的嗎?那麽,“水裏的一切”與“靈魂力場裏的一切”有什麽不同?
“別人說有水之處就是我的主場,其實這句話不全麵,應該說,有液體的地方就是我的主場。我的掌握能力高於你,所以,現在我可以……”
清沂發現他再次被困住,這次的水完全不聽他指揮,如一塊琥珀,把他當蟲子似的封死!他現在徹底明白那句話的意思——站在主場內不代表勝利,因為敵人分分鍾可以用他的主場進行入侵!
水立方崩解,江花火從容地把手縮回袖中,笑道:“‘主場’是‘節奏’的高級詮釋。當你有了自己的節奏,你再把這種節奏施加在你周圍的人或事物上,你就成功營造出主場。高端玩家之間也常用主場來比拚,比如‘威壓’對抗‘領域’。主場帶來的優勢雖然有限,但戰鬥中任何一個細微變化,都能帶來無限勝機。掌握一切,減少意外,這就是高端玩家與普通玩家的最大區別。我們,必須站在不敗之地。”
清沂真切地感覺,自己又推開了一扇門!
“主場並不簡單。主場裏,你的感受能力被千百倍地放大。很玄嗎?不,其實這很合常理。每個嬰兒都會好奇地去觸摸、去咬各種東西,比如說用手指觸摸插座,或者是吮媽媽的腳趾,這是他們認知世界的重要方式,但很原始、很簡陋。一隻鯊魚能在幾百公裏內嗅到一滴血的氣味。掌握主場優勢的人像是鯊魚,而普通玩家就是感受能力有待開發的嬰兒。”
“就算你以骷髏的形態出現,減少麵部肌肉、眼神的變化,但也隻能對普通人起效,對高端玩家和英雄級NPC是沒用的。我們照樣能感知你的心思,抓住稍縱即逝的線索,從而推導出你的下一步打算。雖然這個過程有些模糊,但準確率還是蠻高的。”
清沂啊了一聲:“那怎樣才能掩飾我的心思呢?”為了安屬下的心(其實也為了他們不起背叛的心思),他將情感藏在心中,以骷髏臉示人,沒想到這招並不好使。
“很簡單,‘心如明月,意如古井’。”
“怎麽又是這句話!”清沂想了想,發現這正是黑色鋒銳向他提過的“棋手”的標準。
“你聽過?我是以前聽夢斷關河說的。表情、神態像月亮一般陰晴圓缺,但心境卻如古井。月亮再怎麽變化都隻是在井中留下一個淺淺的影子,卻無法影響井水的平靜,而井水始終保持微波不起,這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謝謝。”清沂想說些更煽情更誠懇的話,但他說不出來。他知道對方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不過他很難和對方親近。他感覺太壓抑了,江花火的每一聲呼吸都讓他舉步維艱,更別說那一雙深不可測的黑色眼眸。
和禦清鋒相比,江花火身上沒有那種讓人信賴的浩然正氣,而是幾乎走向其反麵的魔氣。他雖然總是一副和善麵孔,但如果誰真的相信他是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這也無可厚非,他出身水族,一轉是夜叉,二轉是海魔,三轉是妖龍(第二部資料片前,三轉係統還不完善,所以不叫瀾滄龍王),縱觀整個遊戲生涯,他都和正派搭不上邊兒,也不知是怎麽混到“華夏”護國神獸這個位置的。隻能說,這位大神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不然也沒辦法周旋於諸多勢力之中。
“不用謝。”江花火俯身,用手舀了一掬水,湊到嘴邊飲下。海水裏摻著死氣和暗元素,沾皮膚上就是一個血洞,能立斃生靈,但瀾滄龍王僅僅是皺眉而已。
清沂沒勸住,隻好傻傻地問:“什麽味道?”
江花火伸出舌頭,苦著臉:“嘔……黃連煮堿水的味道。”
“那是什麽味道啊我說!難道你喝過?”清沂吐槽,忍不住笑了。
“這些年我走南闖北,喝過的水也不算少了,什麽‘北海寒流’、‘黃泉水’、‘血池水’、‘聖水’都見識過,就數你這兒的水質最差。”江花火一副要投訴的口吻。他環視一周,歎道:“原來如此!這裏連一隻活的水族都沒有,水能好才怪了。”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啊!”
“沒關係,我加了10%的死靈魔法抗性和7%的暗元素抗性,還算勉勉強強。”氣氛稍微緩和後,江花火收起苦兮兮的模樣,語氣陡然認真起來:“好了,現在美國是吃飯時間對吧,吃完飯繼續回來特訓,我先逛逛街。”
“什麽!”清沂頓時憶苦思甜。那段被大神蹂躪的日子,莫非又要來一遍嗎?!自己幹嘛死乞白賴地請教啊,這不,惹禍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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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看到老江發給我的章節有三章時,我萬分興奮)
(當我看到章節裏有兩章是前兩章,我萬分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