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忙答是,陪笑道:“大人,這無知小童,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了。”
轉頭又喝斥小童道:“你這小崽子,白吃老娘的白喝老娘的,還敢幹擾老娘賺錢,信不信老娘大掃帚趕你出去,凍死你個小沒良心的。”
“喜娘,不要啊,我當初跟你們來,你們答應過我…”幽兒被嚇了一跳,連忙道。
“當初我們是答應過你,但是可沒說這小崽子不聽話也白養他,平時鬧鬧也就算了,你看他今天做了什麽事,敢咬楊大人。還不向楊大人賠罪,不然回頭收拾你。”喜娘惡狠狠的道。
那小童卻很是倔強,咬了就咬了,明知道闖了禍也不肯低頭,就把眼眸死盯著楊任武不放。
楊任武點點頭道:“小孩子我自是不會計較,喜娘且放寬心。”
楊任武轉過頭去看著那小童,小璋兒與他對視竟然不懼,楊任武笑道:“嘿嘿,倒也頗有乃父之風,可惜可惜。”
他略一沉吟,向喜娘道:“本官向你討個人情。”
“喲,大人這就見外了,你有什麽吩咐,隻要我喜娘能辦得到的,一定給辦。”喜娘忙道,不過她也人老成精,雖不敢得罪楊任武,但留了托詞,她能辦的就辦,如果她不能辦的就自然辦不了。她這是看楊任武左一個故舊,右一個可惜給弄的,萬一這位通判大人提出要把這對姐弟帶走,這喜娘可就不願意了,這小童自然是巴不得滾得越遠越好,金風玉露樓養他本來就是看在他姐姐還有價值的份上,這是青樓,又不是孌童院。但是幽兒被帶走就不行,這是花了不菲成本從教坊司弄出來的活寶,準備養大了當搖錢樹的,剛才楊任武叫別強迫她,喜娘已經有點嘀咕了,這女人啊身子遲早都是要給男人的,既然如此何不賣個好價錢?至於什麽強迫不強迫,那有什麽關係,反正生米成了熟飯,女人不就認了?自己當年十三歲就讓京城那位給開了苞,一開始痛得尋死尋活的,一個月後不也變了樣。
不過楊任武剛才那要求喜娘倒也不會明裏反對,因為如果真打算把幽兒當成搖錢樹,也沒打算過份用強,如果她真不願意,這也是自抬身價的招數之一,太容易讓人吃到本來就容易降份兒,大不了每次讓她接客時都問過她,引來的恩客都合她眼緣便是,這樣說不定反而更顯得矜貴,男人不就好這口兒?
“本官想向貴東討的這個人情。”楊任武這是第二次以本官自稱,先前他本不打算以這身份自稱,但現下卻突然在討這人情時用上,喜娘心中一凜,知道楊任武這人情恐怕有些為難自己。
“放心,本官不是要帶走她們兩個,所謂行有行規,你們既然花了大筆銀子買來,本官若是強行帶人未免太說不過去。”楊任武這一開口頓時讓喜娘放下了最大的心,她最怕就是楊任武說不能看著故舊淪落要帶人走,連忙道:“大人英明啊,我們不光是買了她回來,這一年來吃住,還有花了大本錢大心血在她身上啊,還有她這弟弟…”
“行了。”楊任武聽得不耐,喜娘連忙住了嘴,“不過她到底是本官故舊之女,而且本官現在又執掌本州通判一職,若是你們薄待了她,將來有個什麽不妥,豈不是讓人為難。”
喜娘聽得這語帶威脅的語氣,強笑道:“這哪會呢,大人的故舊之女,我們自然不會強迫她,就算她要迎客,總也得挑個她順眼的。”
“本官說的便是這個,第一,你們不可強迫她,你們讓她迎客陪曲彈琴,像現在這般待本官即可,若是強迫她賣身,被我知道了,當依律行事。”
“依律?依什麽律?”喜娘茫然道。
“她原本屬於教坊司,是你們通了關節才贖了身出來,但這事可上不得台麵,若是捅出去,有人追究,你們東家或許沒事,你可跑不了關係,喜娘。”楊任武淡淡的道,“既然是不合法得到的,本官當然不能眼睜睜讓你逼她賣身,所以如果她不願意,你不可逼她;你們花的銀子,她陪曲彈琴迎客,做個樂伎也可償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再說本官又認識她,你當是人情也好,道理也罷,不知道喜娘可願意賣個麵子?”
喜娘聽得張大了嘴合不攏,要讓她真心說,她肯定不願意,她買來就是想培養成花魁,然後一夜風流,光這頭一夜的開*苞,說不定就能把從前付出的賺回來,之後女人隻要有了頭一回,二回三回自然有,到時候還不大賺特賺,當然不能隨便接客,一般人隻唱唱曲彈彈琴什麽的就可以了,這是保持身份的不二法門。
但是若依楊任武之言,就成了徹底的樂伎,這倒也不是不能回本,但是離賺錢就遠了;但看楊任武這樣子不是開玩笑,連本官的稱呼都帶出來了,要不答應,隻怕就得罪了此人,喜娘登時頭大了。
“你是個好人,我剛才不該咬你。“小童忽然道。
楊任武心下慚愧,他剛才討的人情絕不代表他完全安的好心,如果真是十足好心,他就想辦法帶走人了。其實剛才所說,他懷了一箭雙雕之心,一來他的確有些惋惜幽兒淪落,楊任武自命雅士,但又顧及輩份不想被人笑話啃嫩草,而且親自下手昔日政敵的女兒,傳出去也會被人笑話心胸,他是野心勃勃之輩,可不想沾上這汙點,但自己吃不到的嬌花將來讓人吃了未免有點可惜,一半是雅士心理,不想看到美好的東西被別人破壞,一半是也有點憐憫小姑娘本身;第二他又不肯放過讓昔日政敵丟臉,向他身上抹黑的機會,雖然人已經死了,但是順便報點仇也不為過,而且這種報仇手段如此隱蔽,別人都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隻能讚他心胸廣,人仗義,居然肯為昔日政敵之後說話,但實際楊任武卻自知,這般把政敵之後留在勾欄,自己每次隻怕想起都會心裏大笑,這是何等快意,自己想辦法這幽兒不用賣身,但其他人如果知道了可未必清楚,隻會稱孔家女兒淪落風塵,仗義相助的是他楊任武楊大人。
這般齷齪的心思自然是不為外人道,隻小童適才這句才讓楊任武有點自慚,不過他臉皮也厚,強笑一聲道:“還有..”
“還有?”喜娘給嚇了一跳,適才楊任武提出來的要求已經是讓她非常為難,這等於讓金風玉露樓未來的銀子長翅膀飛了不少,居然還有,但又不敢不聽,隻得硬著頭皮聽下去。
“不錯,還有,不可以讓人贖走她,隻準她自贖,什麽時候她能拿得出來當初還給你們買她出來的那筆銀子,你們便不得再約束她。”
“大人,這不成了我們雇請她了?這麽說來,那她平時裏吃我們的用我們的也得算在裏麵,大人,這可得有利息的,如果不是喂了她,我們這些心血用來培養樓子裏的其他姑娘,那早成花魁了。”喜娘叫起撞天屈來,楊任武的要求雖然為難,但是幽兒不過一雛兒。有個笑話說一農婦頂著一籃雞蛋,路上幻想雞生蛋,蛋生雞,最後賣雞買牛,牛又換房,籃子被人打破,她便找人賠房;喜娘就算認定了幽兒有花魁潛質,但是現在到底不是,楊任武現在開了口,她哪敢按花魁的標準去和楊講價還價,便是鬧到背後的靠山那裏也不太可能,背後的東家也不會願意為了這一小事去得罪楊任武,何況楊任武適才說的非常狡猾,又沒強行帶人走,反倒是一次次提醒她們得到此女也非正途,鬧大了未必沒麻煩。
這般情況之下,喜娘隻得賺點算點,不甘心的抬高成本,這樣將來幽兒如果要離開,付出的成本也就大些。
“還,還有這小崽子吃的也得算上。”大茶壺也急了,大著膽子插了一句,指著小童道。
“他,他吃你們的,住你們的,自然也算到我頭上。”少女咬牙擔了下來。
楊任武哈哈一笑,拍手道:“好,就如此辦了,此事本官自會記下,若將來有人不遵適才所說,便是不把本官放在眼裏。”
喜娘的臉頓時灰敗了,她本來還存著念頭,要是楊任武將來不在這裏,這口頭契約便可不遵守了,聽楊任武這麽說,那就是攬上身了,隻要他不倒,將來就是回了雲京,隻要有什麽風聲萬一傳到他耳中,那有什麽後果也難預料。
楊任武這最後肯攬上身,其實還是心中多少存了點愧疚,他報複其父,但是這手段卻是利用了這對姐弟;當然他可以不報複,但是做好人的成本對他來說又太高了點,強行帶走這對姐弟,喜娘倒不怕,但是對方背後東家是誰,他也略有所聞,為自己仇家之女去得罪對方,未免不智;就這般處理反而是恰到好處,對他來說良心、利益、報複都兼顧了。
從此,金風玉露樓便多了這樣一對姐弟。而那位楊大人三年後便又高升回了雲京,他官越做越大,喜娘也就越不敢違反當初之諾。
如此,十年轉瞬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