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不見,祈皇子外表的樣子倒未大變,到了他這地步,不論是自身的修為還是借助一些丹藥或法器的力量都可以延緩自身的衰老。
但從他麵上的神情來看似乎過得並不如意,有那麽一絲落拓之相。
“想不到與道,與孔先生又見麵了。”祈皇子原本是想說道友,但卻似乎想起什麽忽然改了口。
孔璋現在的名聲已經今非昔比,即使是惡然,但是能上得了道門的追殺榜,並且還一直活著,前不久更令道門又吃了一次虧,這種種加起來,祈皇子便忽然改口了。
“你還是就稱呼我孔璋便是。”孔璋看了看祈皇子,突然道:“皇子最近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
“哪有什麽煩心之事。”祈皇子極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孔璋輕聲道:“當初皇子殿下資助過我,我還欠皇子殿下一個人情。如今我大約已經有能力還這個人情,如果皇子殿下需要,現在可以向我提出來。”
此話一出,祈皇子臉上出現掙紮的表情,仿佛有什麽極難決斷之事。
孔璋也不催他,隻是隨手拿起一個茶盞,輕輕喝了一口。
扶搖鬥武帝應該還有段日子,在這之前給自己找點事做也可以解解悶,順便正如剛才所說,還昔年祈皇子一個人情。
祈皇子的心情卻不如孔璋般輕鬆自在,而是陷入了極度矛盾中。
若說他此次來沒有一點想借助孔璋之力的心思,那絕對是謊言。
但他來之前的確也是矛盾重重,並未有所決斷。
本來還想再觀察一下孔璋,再思量一下若借助這樣一個人的後果,但卻不料孔璋一來就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反倒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皇子殿下似乎心事不少啊。”孔璋笑道。
祈皇子額上青筋一跳,一咬牙道:“也不瞞先生,我最近的確過得不太如意。”
原來自西域之戰後,曦皇子所倚仗的楊戰一係再度立下大功,越發得意,隱隱有與大皇子爭鋒之勢,而祈皇子卻是黯然失色。
現在武帝決定對北冰陸用兵,楊戰一係再度得到重用,乃是其中必不可少,此戰楊戰已向武帝提出願以祈皇子為主帥,自己為副。
大皇子也不甘示弱,提出願意領兵另一路,並且得到了大楚各大世家的響應,願意遣人相助。
祈皇子也想參加此役,但是他手上的實力卻是不足以支撐另起一路,而其他勢力也暗中拒絕了祈皇子想合作的要求。
如此祈皇子越發失勢,就是在聖京的市井之中,最近也爆發出一股針對祈皇子的味道。
聖京市井之中的普通人一樣有幫派勢力,有所謂的江湖,他們中的一些首領最初是當地的一些地痞,當初孔璋便差點成了其中一員。
這些人在修士眼中雖然實力不值一提,但是對於市井之中卻是最為靈敏之輩,既可打探消息,也可傳播消息。
幾位皇子要想繼位,總是需要一些名聲,比如曦皇子走的是鐵血軍功的威名之路,大皇子一心想樹立賢王之名。
這些市井之輩雖是雞鳴狗盜之徒,但在野替皇子們傳播傳播還是辦得到的。
甚至為了加強這一方麵的控製,幾個皇子暗中都有命一些退役的軍中老卒去插手。
這種市井之地太過低級,支持皇子們的不論是宗門還是世家都不太可能有高階修士願意去插手,會覺得太過自降身份,也就隻有那些軍中退役老卒最是合適。
他們都是些殺人如麻之輩,能鎮懾得住那些市井之徒。
而且力量也恰好合適,真要派出高階修士去插手市井,這畢竟是在聖京之中,難以瞞過那位陛下,會有什麽後果難以預料,一旦觸怒,輕則失去聖心,重則粉身碎骨。
而隻能動用少量軍中退役老卒化身江湖人士去影響和控製市井,所以幾位皇子在這種市井之地的影響力便難得的能達到一個平衡,沒人能完全掌控市井,也都能從那裏傳播消息,樹立自己的名聲。
但最近,祈皇子在市井中控製的幾個幫派,其首領都莫名其妙的被人暗殺了,慘死家中,其後所在的幫派便被人輕而易舉的吞並了。
如此一來,祈皇子不但是在朝無力,在野也是被人開始動手腳。
若依以往,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
因為顧忌武帝之故,如果直接動用手中的高階力量暗殺市井的幫派首領,不但對於修士來說通常都不願意動手,有失身份,而且極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撲,同樣派出修士暗殺自己一方的人。
互相暗殺,引發修士間的戰爭,在聖京招來武帝之忌,不論是什麽宗門或勢力都是殺身之禍。
所以即使是祈皇子的實力比另兩個皇子要差一些,手中向來更是缺少高階修士相助,但在市井中的經營卻是反倒比另兩個皇子要出色一點,他暗中擁有的部份產業都是通過這種方式掌控著。
失去對市井的影響力,祈皇子在財力方麵並不會受根本性的影響,畢竟他明麵的產業也不少,更有身為皇子時得到的封賞在各地都有,如今最大的財力支持更是來自於當初打下的那處界天,武帝交給他在掌管。
但是這是一個極不好的跡像,非常不好。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這種暗殺行為明顯是出於另兩個皇子之手,但在聖京中敢這樣做,難道是得到了武帝的默許?
最麻煩的是不管是不是得到武帝的默許,如果真的鬥起來,另兩個皇子手上的高階修士是肯定多過祈皇子的。
但是如果置之不理,祈皇子的弱勢越發明顯,隻怕跟隨他的都有可能離心離德。
孔璋聽完祈皇子的話,微微皺起眉頭,忽然一笑道:“此事倒是容易。我剛好前不久收了三個手下,倒也有點小能耐,而且非常聽話,到時我可令他們助你一臂之力。不過他們在聖京之中動手,若是給皇子惹出什麽麻煩,我可不負責。”
祈皇子大喜,他原本以為孔璋是想說他親自出手,但又覺不可能,因為以孔璋現在大魔頭的名聲,豈會願意去插手這種低級的紛爭,但聽說是他派出三個手下,他雖不明白孔璋哪來的手下,但心想連道門都視之如大敵,有幾個手下倒也不奇怪。
“那倒無妨,他們針對我動了如此多的小動作,陛下卻視如不見,我開始反擊,想必陛下也不會插手。隻要不是大規模的仇殺,在聖京中引起恐慌,隻殺掉對方的首領,讓對方陷入混亂,是無妨的。何況我懷疑,這恐怕是陛下默許的,放寬了我們之間的爭鬥,想讓我們三人中有人知難而退。”祈皇子精神一振,但末了一句卻又露出頹意。
孔璋微微張開了嘴,吐了口氣,又像在說什麽話,但卻毫無聲音發出。
“我已命他們立即趕來。”孔璋淡淡的道,“不過皇子就隻要我還你這點人情,實在是有點太浪費了。皇子殿下的處境,要麽便索性退出帝位之爭,要麽便要有一往無前的決心,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凡是敢阻擋在皇子殿下的路上的人都要掃除。”
祈皇子一驚,遲疑了一下道:“我也不瞞你,這原本是我皇室中的秘密。豈是我不想退出,但恐怕是我沒機會退出去。你有所不知,曆代大楚皇室,自始帝以下,有皇子,但是從來沒有皇叔。”
這話中之意,孔璋聽明白後也不由怔了一下。
祈皇子歎道:“如今你明白我的苦衷了吧,實不相瞞,這牽涉到我大楚皇室中一個極大的秘密,諸位皇子中最終隻有一個人能成為帝皇,而其他人都隻會成為那一個人的踏腳石。每一代勝出的皇子都會聚集其他所有皇子身上的血脈力量,才有資格去傳承屬於大楚皇室所特有的力量,最終成為新一代的帝皇。”
孔璋隱然猜到幾分祈皇子所說,應該就是當初扶搖大聖對他說的一些有極大關係。
他也不點破,卻道:“若是在這種規則下,除非你能得到額外強助,否則極難破局。”
“不錯。”祈皇子麵上出現深深的憂色,“不出意外,三人中我是最可能出局的,至於其他皇子,他們不過是待宰的豬罷了。”
祈皇子忽然一揖到底,向孔璋施一個揖禮,顫聲道:“我幾乎已經是必敗之局,敢請先生助我,就當是還當初那一點人情。”
孔璋受了他這一禮,道:“若要助你一二,倒也並非不可。不過我已是道門之敵,這後果你可想清楚了?”
祈皇子一咬牙道:“如今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若在以前,祈皇子絕對會顧忌極深,但眼下他幾乎是敗相畢露,朝野俱都失勢,眼前更是有勢力崩解之相,剛才忽然決意拉攏孔璋,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不會更壞,當真要是得罪了道門,也不會是自己敗亡更快而已。
孔璋微微點頭道:“好,就衝你這點膽氣和以前那點人情,我便助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