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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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雪婭

北二百裏,曰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名自詨。------《太古記生靈卷》。

二人出門來到街上,郎飛問清縣衙地址,直奔而來,才到衙門口就見裏麵早已亂作一團,一幹丫鬟家丁四下收拾細軟,郎飛一把抓過一個小廝道:“這縣令何在?”那小廝見了小白兒早已驚懼的縮成一團,結巴的道:“在……在……後廳,正準備……準備走呢。”

郎飛一把將之扔在一邊,急步趕往後廳,待走到廳門正巧一人步出,一頭撞在郎飛身上跌坐在地,郎飛低頭見他打扮便知是那縣令,原來那婦人也是無良,她昧了玉瓶後隻顧自己逃了,也不曾去通知她家老爺,待郎飛眾人在茶館合計完後,才有那地頭蛇不緊不慢的前來告知,怎奈這縣令貪心,硬要收拾了值錢之物才好開腿,不成想剛出門便跟郎飛碰個對頭。

郎飛站在廳門對著地上縣令道:“你這狗官可知自家做的孽事?”那縣令還自狡辯,“小哥你說笑了,我何曾做了什麽孽事?”

郎飛冷笑道:“那易香閣行略買人口之事你可知曉?如今還昧了小爺的寶貝。”縣令眼珠轉了轉道:“好教小哥知道,那易香閣與我可沒半點關係啊。”

郎飛譏笑一聲,又道:“那你收拾細軟作何?”那縣令仍自撒謊,“隻因祖上有親出殯,特去回鄉探視探視。”

郎飛怒極反笑一把抓過身後的賀三牛道:“你且看看他是誰,敢說你與那易香閣沒有關係?”那縣令依然扯謊,“那是我賤妻私自所為,本官一向不知情,隻是今天才剛知曉。”

郎飛對他已是忍無可忍,恨聲道:“在你轄下有這等罪行你竟然推說不知,你騙的了哪個?”那縣令張了張口還待賣弄借口,郎飛突然轉身閃開向身側微微招手。

“吼。”一聲虎嘯,一道迅即如閃電的白影竄進廳內,四隻虎爪扒住那縣令軀體,虎嘴噴出一口腥風,直直往那呆滯的臉上咬去。

那縣令恍惚間就見一條吊睛圓頭猛虎撲來,那腥風嗆得他直欲作嘔,扒住身體的虎爪上鬃毛如鋼針紮的皮肉生疼,一隻巨口綴著兩排鋼牙徑朝頭顱咬來。

猛聽得一聲慘叫傳來,小白兒收回頭,虎爪撥拉了幾下,郎飛斜踏兩步,就見那躺在地上的縣令兩眼圓瞪,已是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賀三牛混忘了他剛才的德行,開口道:“這狗官太不堪用,這便嚇死了。”郎飛冷哼一聲道:“便宜他了。”賀三牛又道:“那公子您的玉瓶?”郎飛擺擺手道:“那東西還有不少,犯不著多方追討浪費精力,想必那婦人也沒膽再回來了,此事就算了了吧。”賀三牛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回去吧。”二人也不管騷亂的縣衙,一路說笑著沿原路返還。

又是一夜朔月明,轉眼雀枝豔陽乘。作別賀三牛和老徐頭後一行眾人出了這洛河縣城,眾女之中那膽大的對小白兒摸摸將將上下其手,郎飛半臥在虎背上眯著眼也不去管,後麵馬車吱呀吱呀的前行,那雪婭倒是靈巧,騎著多出的那匹騊駼獨自前行。

這一眾的拖累,將個一天的路程做兩天來行。老道看著前方界碑鬆了口氣,自須彌帶內拿了張鳴焰符祭出,一聲脆響空中聚起霞彩凝成一個丹字。

盞茶功夫就有值守弟子前來探視,見到眾人先是一愣,又瞅見老道慌忙行禮,老道問明這最近的分壇所在之地後繼續前行。

又過半日到了駐地,早有那掌壇弟子遠遠相迎,待俱都入院安坐停當後老道言出諸事,那弟子忙應了差事去應對諸女,老道見事畢也不做停留,起身帶了郎飛出院前行。

時正有那雪婭等在院門,見二人欲走,忙步前而跪悲悲戚戚的道:“乞仙長收我為徒,乃能洗我冤屈。”老道聽罷直皺眉,郎飛道:“你且細說一二。”雪婭啜泣道:“小女子本是那大周國禦史歐陽牧獨女,隻因朝中奸臣當道,我父上疏揭露旬州各府官互相勾結貪墨禦上所撥築壩款項之事,被那狗宰相秦文扣了折子,反誣個私通外邦之罪下了大獄,又判我家老小盡皆充軍,後來我爹爹被他們在獄中迫害身死,其餘家人在充軍路上,餓死的餓死,打死的打死。有那押解之人見小女子薄有幾分姿色,於是高價賣於外邦奸商,輾轉才到易香閣手裏,小女自小熟讀聖賢經論,知禮儀廉恥,本就存了念想,若果真入了煙花,隨了賊人,便自當一死以銘誌,怎想幸被公子所救,複得自由,原該存思慶幸,平凡過活,無奈每於安睡之時思及父仇家恨,著實不得心安,故此才不羞廉恥,叩首嗬求。”

老道道:“即是如此,差人修書一封於大周皇帝,待他細查便可。”雪婭又叩頭嘶啞的道:“萬望老神仙垂憐,小女子淒苦便淒苦了,卻也有三分剛強,這比天的仇,似海的恨,總想自個兒報了,若難成全,便不起來了。”

老道聽完沉吟不語,郎飛卻不管許多,不禁在一邊攛掇道:“師父,你就幫幫忙唄,那丹門這許多弟子,多她一個也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哩。”

老道歎口氣道:“不是為師不想幫她,隻因她身不具靈根,無人肯收她為徒,怎生修行?”郎飛道:“若是如此,師父收下得了,給我做一個師妹,也是件快活的妙事哩。”

老道睨了他一眼道:“胡鬧,為師收徒也要有個祖宗訓法,你若不是那地靈根,也不合師父我這化氣之人親自來收徒了。”郎飛聽罷眼神一轉道:“師父,您看您一個人在那玄羽殿住著,徒兒功課忙,也無多少閑暇來陪您,不妨讓她給您做一個服侍的人兒,也可陪您散散心解解悶不是?”

老道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道:“你這鬼子小,為師清修慣了,哪受的身旁有人攪擾,再言她一個無靈根的女子,修不得道,一副孱弱的體格也練不了武,上了峰去她又如何自處?豈不是白白耗盡了青春?”郎飛一咧嘴犯渾道:“師父總歸有這許多推辭,你既然說她不行,那便讓他給徒兒做個弟子耍耍。”老道一怔,立馬罵道:“你這小鬼,智齒都未長全,還學做長者了?”郎飛轉了脖頸氣嘟嘟的不去理他,嘴中嘟囔不清的道:“教個美女當徒弟,落了雲帳做老婆。這種美妙想來你也沒聽過。”

那老道見他犯了渾,左右無法也不去理他,道聲:“隨你就是,一概瑣事莫煩為師便好。”這小鬼見老道鬆了口,得個乖道:“嘿嘿,就知道師父您麵硬心軟,是個實誠人兒。”老道拿這鬼靈精無可無奈,隻得又是一陣笑罵。

那雪婭一旁聽著二人談話,待住了聲,轉身一步跪在郎飛麵前叫聲:“師父。”郎飛這小子雖是多了幾分機靈,卻也慌了神,手忙腳亂一陣比劃,攙也不是,不攙也不是。旁邊值守的弟子一旁哧哧偷笑,郎飛一板臉唬道:“笑,我讓你們笑,都過來給我這大弟子,也就是你們的師叔見禮。”

那些弟子聽罷一個個蔫了頭,苦著個臉,果真走過來向雪婭行禮,弄了雪婭一個大紅臉,直美的個郎飛哈哈大笑。

這一幕剛收場,郎飛便又起了心思,搗鼓半天推著雪婭來給老道見禮,老道禁不住隻好點點頭,郎飛在一邊擠眉弄眼的道:“師父,您對這徒孫可滿意?”

老道隻得道:“滿意。”郎飛道:“那師父您怎麽個滿意法。”老道不耐的道:“很滿意。”郎飛壞壞一笑“既然師父都很滿意了是不是該有點表示才對?”

玄羽老道倏然睜開雙目,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小無賴,你自己這做師父的都沒表示,竟然來算計為師。”那小鬼頭聽罷突然自須彌帶中拿了五色筆遞給雪婭,“乖徒弟,這便是為師予你的拜師禮了。”

老道瞪圓了兩眼,指著那筆道:“你……好你個小子,擠兌為師對吧。”那郎飛訕笑道:“禮數,禮數,誰叫徒弟除了那箍兒就沒法器了呢,您也知道徒弟無事便好一口野味,若把那箍兒送了那不是少了樂趣,再者說那也是師父您給徒兒專門煉製的第一件寶貝,這意義更甚於實用嘛。”

老道一時啞口無言,在鐲子上摳唆了半天一臉不舍的拿出戊土旗。咬牙切齒的道:“拿去,我看她怎麽用。”郎飛心中暗自得意,“她用不了還不是便宜了我這師父。”嘴上卻開口道:“咦,師父,您這旗,還是個破爛貨哩,你看這中間不就是個窟窿。”

那老道臉色越來越陰沉,郎飛見狀暗道不妙,“這老頭要惱。”忙伸手捋捋老道的胡子道:“師父休要著惱,徒兒跟您可是一家親,翻來覆去也到不了外人手裏不是?”老道這才略緩了臉色不去搭理他。

這小子轉頭又賣個乖,牽了騊駼服侍老道上馬,又安頓好雪婭,這才上了虎背,一行三人繼續往那丹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