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青衫男子的話,郎飛心頭生出幾許感觸,對他的遭遇多了幾分同情,想及自身,倒多少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那金玉筆他倒不怎麽在意,法器而已,他須彌帶中不少,隻是這片赤子之情,喚醒了郎飛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
“這是化毒丸,內有六粒,每日早中晚,一粒外敷傷口,一粒內服。即便是高級妖獸之毒亦一日可解。”郎飛拿出一個玉瓶遞給青衫男子。
怔怔的看著玉瓶,青衫男子身體不住的顫抖,嘴中喃喃說著什麽。末了回過神,連連道謝,將那地上的金玉筆塞到郎飛手裏。繼而一臉欣喜的飛也似的跑開,一轉眼不見了蹤影。
郎飛理解男子的心情,搖搖頭,和那霍雲轉身回走。經過那莽漢攤位時卻見他早已收攤,不見了蹤影。
這種欺軟怕硬的潑皮無賴,二人自然不會放在心裏。現在法器也已購到,正要商量著回返商國時,郎飛耳聰,隱隱約約聽到遠方路口飄來的叫賣聲中夾雜著剛剛青衫男子的爭辯。
“燕少爺,我求求你,這些化毒丸乃是用來救我師父命的,念在我初來乍到,不明規矩,你就行行好,網開一麵吧。”
郎飛一愣,即刻放出神識,頃刻來至坊市入口,就見青衫男子正在對著一個華服少年作揖不絕。
“哼,但凡在坊市交易,必須先登記入冊,若未登記擅自出售貨品,坊市有權沒收其三分所得做為處罰。”
旁邊一個躬身在側,賊眉鼠眼的家夥,順勢將青衫男子手中的玉瓶奪過,倒出兩粒化毒丸,畢恭畢敬的獻給華服男子。
郎飛還注意到,這狗腿子一般的家夥身旁站了一人,他並不陌生,正是先前那莽漢。
“燕少爺……”青衫男子還待乞求。
“滾!”那華服少年一腳將其揣個踉蹌,轉身沿著街市行來。他這一轉頭,駭的那些商戶一個個撇過臉,盡裝作沒有看到一般。
華服少年大搖大擺的前行,身後二人追了上來,那賊眉鼠眼的家夥開口恭維道:“燕少爺,今番憑白得了兩粒化毒丹,當真是可喜可賀啊。隻是不知家主吩咐的那件事……”
華服少年不以為意,指點著坊市中的人流。“燕高,此言差矣。我燕家看重的東西,又有誰敢虎口奪食,若不是拍賣行是由三家掌管的,還用得著什麽競拍,直接收起來就是了。”
“燕少爺說的是,說的是。”燕高在一旁點頭哈腰,身後的莽漢也跟著躬身附和。
等三人走的遠了,街邊地攤上兩個老者指點著跌坐街口一臉茫然的青衫男子,搖頭歎氣不已。“燕高那廝向來陰毒。這坊市若是由霍家與上官家輪值之時,一應注意事項盡皆張榜懸掛在入口處。唯有這燕家的燕高,委實陰損,卻不張掛,每有新的客商前來交易,總要昧著良心拿規矩說事,硬黑別人三成收益,什麽東西啊!”
“就是……就是……壞事做絕,總有他遭報應的一天。”
看到這裏,郎飛收回神識,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那霍雲看到,心頭不解,正想出言詢問時,遠遠看到前方起伏處走上三人。
那行於最後的莽漢一眼見到二人,立刻快步跑到燕高耳旁說了些什麽。
燕高停下腳步,拽了拽燕括,指指郎飛。
燕括抬眼對著二人一掃,看郎飛時目光含著幾分陰毒,待轉到霍雲身上時,立刻皺起眉頭,突然間甩開燕高的手,怒聲嗬斥了兩句,繼而快步走近,遠在丈許範圍外便拱手道:“霍雲兄,多日不見,怎麽今天有空到這坊市來啊?也不通知小弟一聲,讓小弟略盡地主之誼。”
霍雲自是認得眼前的笑麵虎,趙國燕家的燕括少爺。雖是庶出,但卻是個八麵玲瓏之人,甚得燕家家主喜愛,盛傳,若不是因其出身不正,燕家家主早就立其為燕家繼承人了。
對於這燕括的為人,霍雲十分不齒。據說,曾有一次,他一奶同胞的親弟弟,因不滿家主過分偏袒嫡親子弟,忍不住悄悄說了兩句閑話,這家夥為了邀功,在廳堂之上,竟硬生生的出重手,將其胞弟打的半月都下不來床。
對於這笑裏藏刀的家夥,霍雲鄙夷之極,聞言,也隻是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嗯,燕兄。”
燕括為人城府很深,對此也不在意,走過郎飛身旁,細細打量了幾眼,一改前時陰狠的表情,溫文爾雅的一笑,拱拱手,還往街尾走去。
見得此景,那燕高和莽漢愣住了。燕高心思轉得快,目光在霍雲與郎飛身上停留片刻,想及燕括對霍雲的稱呼,立刻恍然大悟。一伸腳,將那莽漢蹬了個滾葫蘆,上前兩步,朝著二人點頭哈腰的行個禮,轉身追向趙括。
至此,那莽漢再笨,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物,也顧不得抖落身上沾染的灰塵,半滾半爬,一溜煙跑個沒影。
見鬧劇收場,二人相視一笑。郎飛招呼霍雲一聲,疾步趕到街口。恰巧那青衫男子正失魂落魄的爬起來,欲要走出坊市。
“前方那位兄台稍等。”郎飛呼號一聲,快步走到青衫男子身前,也不多話,伸手入須彌帶,又拿出兩粒化毒丸遞給男子。
“這……這……”青衫男子神情激動,雙手哆哆嗦嗦的接過化毒丸,叩頭在地,道:“大恩不言謝,但隻求恩公名號,也好讓關陽銘懷在心。”
“誒……”郎飛伸手去攙,卻見他一臉堅定,執意不起,沒奈何,隻好胡謅了一個姓名。“吾名;莫雲方,快快起來,且救你師父性命去吧。”
“恩公珍重!”青衫男子一骨碌爬起來,滿臉尊敬的拱手道別,隨後轉身離坊市而去。
“莫雲方……莫雲方。煙雲之內,不可方物。真亦假來,假亦真。好名字,當真好名字。”霍雲細細琢磨著郎飛這個化名。殊不知,賊小子隻不過隨興拈來,哪曾想過什麽深意。
見他搖頭晃腦讚個不停,郎飛無奈一笑,由他去了。想起早先燕括與燕高的對話,又將話題一轉。問道:“霍雲兄弟,這坊市中是否還有個拍賣會場?”
霍雲一愣,隨口答道:“不錯,確有一個。”
見郎飛頗感興趣,霍雲隻好將這拍賣會場介紹了一遍。
卻原來三家設立市場以來,隨著貿易流量增多,一些二三流的門派和世家盡都注意到雲煙穀北部的這個小坊市。雲煙穀以盛產靈藥聞名,每年迎來送往的采藥散修不計其數,而這些大一些的勢力,即便各自有著靈田藥園,可其產出量大都也不足以維持弟子所需,故此,這裏就成了它們的貨源補給地。一來散修們所求不多,容易滿足,二來這裏的坊市已稍有規模。一些大勢力便提議三家設立了這麽一個拍賣會場,以便將一些淘汰下來的法器以及多餘的高級靈藥換成低級必須靈材。
除了便於大型勢力,拍賣會場對散修來說也有不少好處。雖說雲煙穀盛產低級靈材,可每年間總有一小部分小型世家子弟和散修偶然采到高級靈藥。這些高級貨在他們手裏沒用,便可通過拍賣會場將其換成法器或者藥石。據傳,數十年前,一位散修在雲煙穀中巧得一株彩雲草,寄售在拍賣會場,最終被一家二流修仙宗門看重,許以核心弟子身份,成交了彩雲草。通過這個魚躍龍門的事例,給了眾多散修一絲希望,也更加提升了拍賣會場的影響力。
想必那青衫男子手中的金玉筆便是由此而來!郎飛聽罷,點點頭,卻不邁步出市,反而一拉霍雲,轉個身向著街尾走去。
見他這番動作,霍雲心中雪亮,沒奈何,隻得苦笑一聲,跟他走去。
二人出了街尾,沿著一條青石路前行,行不多時,但見幽林深處出現一片開闊地,其上坐落一棟殿院。嫋嫋的輕煙劃破長天,縈繞盤桓著升空而去。
與坊市的嘈雜相比,這裏安謐祥和,看不出一絲市井交易氣息,除了偶有鳥啼唱破幽靜,蒼猿掠過,帶起一抹異色之外。活脫脫就是一片桃源勝景。
好似看穿郎飛的疑惑,霍雲解釋道:“此拍賣會場並非如那坊市一般每日開放,乃是以三旬為一周期,不定時舉行拍賣。眼下坊市該當燕家輪值,適才若非郎飛兄弟說出那燕括的目的,我亦不知今日正巧是例行拍賣之日。”
說完如此一番話,二人也已來到殿前。院門處站著兩個脫胎境弟子,眼見二人走近,其中一個身著藍衫,袖口上繡了個霍字的年輕小子熱情的招呼一聲。“霍雲堂兄,你怎麽來了。”
見那霍雲會心一笑,知其定是熟人無疑。
二人快步走金,霍雲對著年輕小子一笑,先是以郎飛胡謅的名號介紹一遍,而後將二人的打算言說一遍。
聞此,那年輕小子又客套幾句,遂讓開身形,放二人進入院內。
才走入院中,就見殿門口圍了一群年輕人,觀其打扮當是一些散修之徒,雖不免交頭接耳,卻盡都故意將聲音壓到最低。由此而觀,此地便比外麵坊市高雅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