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飛前行不大功夫,忽聽得背後聲響有異,轉頭瞧時卻已不及,一瞥之間,但見一道灰影直挺挺向著他肩頭撞來。
果不其然!方才山羊胡老者的所作所為就給他一種危險的感覺,此時聞聽身後異響,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郎飛冷哼一聲,足尖一點,身勢一轉,卻似個傾斜的陀螺一般,順勢讓過了老者的衝撞。
“咦?”山羊胡老者一聲驚呼,其身子此刻已沒過郎飛,待頓下身形,兩人之間的距離已有半丈長短。
“小子,算你走運。”陰著臉冷冷注視郎飛片刻,那老者丟下一句話,轉頭展開身形,再次加速,直往玉階之上衝去。
郎飛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隻眯眼瞅著山羊胡老者的背影,心中不知在盤算著什麽。
懸階說寬不寬,說窄不窄。兩丈距離,足夠十幾人並行。最先躍出的諸散修奔速差別不大,一堆人亂哄哄的擠在長有裏許的一截玉階之上。
山羊胡老者奔速驚人,沒過郎飛之後,轉眼之間已然近身至跑在最後的散修不遠,也不見他收勢,也不見他轉向,卻將肩肘轉了轉,直挺挺往那散修撞去。
一般散修哪有郎飛那等反應速度,一來注意力不在身後,二來山羊胡老者乃煉精境之人,再加之刻意而為,待那散修聽得耳邊風動,再想躲避時已然不及,實實在在的被那山羊胡老者一個肩撞崩飛出去。
玉階不過兩丈,老者勁頭運的足,那散修雖隻是被勁力撞飛,不曾遭受重創,可好死不活的正好脫出玉階範圍。下麵是深不見底的淵澗,其中陰雷迷如織網,若這樣掉下去斷無活路可言。那散修無奈,隻好運轉真元,禦空飛起。
如此一來,正好壞了規矩,半途中有那當值的雷帝山門人適時趕過,將其驅逐到一邊。
郎飛在後麵安靜的看著前方發生之事,心中不由得暗罵老者陰損,仗著煉精修為,手低下又有幾分硬功夫,竟然打起了這般鬼主意。他又抬起頭,看看一路上間隔裏許懸駐的積雷山門人,不禁心生腹誹,暗怪他們玩忽職守,不但放任老者作弊,竟還在一邊滿麵含笑,作壁上觀。
此時,老者撞飛那散修之後,身形更不停駐,再次轉身加速,轉往那人多的地方衝撞。少時,又有幾個散修被他撞出玉階,那走在前麵的諸人方才醒悟過來,一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亂作一團。
上方有雷帝山弟子監場,那山羊胡老者也並不敢行事太過,他雖仗著修為亂撞一氣,但散修數量不少,必然會有漏網之魚。一如對待郎飛一般,那老者並不在意,若被其逃過,也隻冷冷望上一眼,複轉身向前。
老者此舉雖犯了眾怒,但除了玉階上最前麵一個煉精修士,其餘皆不過築基修為,又怎能抵擋,諸散修隻好忍氣吞聲,匯聚一處的一哄而散,各尋自認安全之處躲避。
如此過有片刻,山羊胡老者沿途撞飛無數散修,到他緩下奔速時,玉階上仍安存的修士已不足四百之數。若與前時相比,老者一番衝撞,竟斷了百餘位散修的晉身之路。
不管是仍存留在玉階上的散修,還是被積雷山當值弟子勸離的散修,無不咬牙切齒,暗恨老者行事狠毒。
沒奈何,老者修為在那擺著,煉精境!一旦入門積雷山,定然是長老級別,那上空值守弟子不過積雷山普通門人,又怎會為了一群前途未卜的散修來開罪那最具可能晉升長老的山羊胡兒。
“哦?吳廣兄?你一路奔來,當真是所向披靡,但不知,會否也給老朽一個熊推哩?”
此時山羊胡老者前方所餘唯一一個,正是那與他同為煉精修為的紫髯老翁。
“朱紫道兄言重了,小老兒哪敢在你麵前班門弄斧。”山羊胡對紫髯老者的嘲諷毫不在意,滿臉堆笑的回了句奉承之言。
“你這笑麵虎!”紫髯老者淡然一笑,掃了眼驚魂未定的諸散修,搖了搖頭,輕歎一口氣,複轉頭,還孤身往上。
看著紫髯老者遠去的背影,山羊胡兒眼中精光一閃,也不多言,恨恨的掃了身後諸散修一眼,轉過身去,跟在紫髯老者屁股後麵沿階而上。
“哼,姓吳的,有本事欺負我等散修,你倒有膽去招惹那朱紫前輩啊。活活一個見風使舵的小人!呸!”
“……”
這功夫,郎飛已從最後麵趕了上來,耳聽得前方諸多散修的低聲謾罵,這小子望向山羊胡兒的目光又陰沉了幾分。
這之後,眾多散修盡都懼不敢前,待與那山羊胡兒拉開裏許距離,方才收攝心神,一步一趨的向山上行去。
“……”
郎飛混在人群中,夥同諸散修一起同往。萬丈玉階,足足耗了兩個時辰,方才來到積雷山正門。萬丈距離,說遠倒也不遠,對尋常築基修士而言,不過盞茶時間即至,可對這翠玉所砌的懸空階梯而言,隻因其勢陡,又禦不得空,抵達目的地時,諸散修中倒有一多半未打熬過身體之人顯露出不同程度的疲態。
郎飛搖搖頭,壓下心頭感念,抬頭觀,就見一座宏偉山門,遠遠看去,豎棟橫梁盡皆玄金鑄造,上繪雲紋,隱約間可辨鳥獸仙神圖樣。順著山門向上,造型古樸、式樣簡單的兩根橫梁間夾著一塊不知名煉材所鑄的朱漆匾額。其上,呈爻形交叉的紫色雷霆正中鐫刻著三個蒼勁古字,正是那“積雷山”。
其旁是一正圓型山場,通體由翠玉鋪成,再前方又是一道玉階,直通往遠方山雲彌漫之處。迎著山門的兩側各有兩座玉台,其上閃耀著奪目的豪光,郎飛認得,乃是四座傳送陣。
“諸位……”
這時,眾散修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各轉頭看處,正是那之前在山下接待眾人的年輕道人。
“請諸位隨我來!”說罷,年輕道人越過眾散修,閃身走到左方一玉台旁,指定道:“此傳送陣通向鑄靈別院,內有長老相候,諸位請吧!”
眾修聞說,又是一陣議論。此時紫髯老者當仁不讓的率先走出,上得傳送陣,青光閃處,消失無蹤。次後來是那山羊胡兒,在冷冷掃過眾修一眼後,如同前者一般,同樣伴著青光消失。
兩個煉精高人走後,散修們各找熟識之人,或結伴,或混搭,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先後經由傳送陣離開山門。郎飛仍不緊不慢的等到最後一人離去,他這才動身上了玉台。
那年輕道人兩度看到郎飛這般淡然,不禁有些詫異的問了一句。“這位道兄,想必深諳養氣之道,好生叫小弟敬佩,敢問高姓大名?”
郎飛淡然一笑,道:“莫雲方,敢問兄台?”
年青道人拱拱手,微笑回應。“莫兄!小弟徐良,在此預祝莫兄順利入門。”
郎飛無悲無喜,回了個禮,將陣法催動,眨眼沒了蹤影。
“……”
青光閃出,一襲白衫的郎飛出現在玉石台上,定神細觀周圍,就見前方一棟別院前空地上站滿了早先過來的一眾散修。
再往前,站著幾個身著紫袍的道人,有老有少。最老者有百歲開外,最年輕者,當也在四十左右。
郎飛跳下玉台,快步走到眾散修之間,細打量早先見到的幾位雷帝山長老,自左至右,一一掃過,待他將目光轉到最後一個時,心頭猛然一驚,忍不住砸吧砸嘴,頗有些唏噓。可真是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
卻原來那人竟是個熟麵孔。半年前玄羽老道煉成築基丹,擺宴慶賀時,積雷山也曾派人到場,那自稱悟真子的,可不正是眼前這家夥。
想及宴席上的談話,猶如昨日之事一般。郎飛不禁一笑,再看悟真子時,但覺那中年漢子雖努力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卻怎麽瞧怎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憶及往昔種種,實在是讓人感覺啼笑皆非。
“諸位……”
等了小片刻,見得玉台上的傳送陣再無光芒亮起,那前方幾位長老中的最年長者,清了清嗓音,低喝一聲。
此時此刻,站在眾散修麵前的乃是積雷山長老,若能入門,說不得就要拜在他們門下,諸散修哪敢放肆,包括最前麵的兩個煉精修士,一個個皆然噤聲凝神,目不轉睛的望著頭前發話者。
“話不多說,諸位此來皆是為入我積雷山門牆,想必收取門人的規則大家也已知曉,今老道先將過關標準詳細言說一番。”
深吸一口氣,老者繼續說道:“布陣一道,考核題目乃布置一座中級以上法陣。繪符一道,考核題目為繪製低階符籙一張且成功率不得低於三成。煉器一道,考核題目為煉製凡間神兵一件,要求含一分靈性。至於煉丹,考核題目為煉製凡品藥石一種……”
老者話音一落,人群中立刻響起一陣議論之聲,就連那兩個煉精修為之人,亦皺起眉來。
“不公,標準不公,為何繪符者卻要低階符籙,而煉器者隻要求一件凡間神兵。”
“不錯……不錯,還有那布陣一道,竟要布置一座中級法陣。但那煉丹的,卻隻需煉製一種凡品藥石。此分明有歧視的意思在裏麵。”
“……”眾散修也顧不上考慮會否因此得罪長老,各抒己見,吵嚷的沸沸揚揚。一時間,三百多人的不忿之音此起彼伏,回蕩在整棟別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