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月光正好,想起白日秦晝說的話,袂央便走出山洞,獨自坐在紫亦峰頂上,任由晚風浮蕩,衣裙輕揚,這樣的感覺,倒是有幾分愜意。
周遭一切,皆是那般的安靜,綠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而袂央,連自己的呼吸之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這紫亦崖太安靜了,安靜得令人感到一種空前絕後的孤寂和些許恐懼。
崖底下傳來狂風的呼嘯,空曠不已,不停回蕩,許久之後才漸漸隱去。
這樣的日子,有些單調,但無論如何,袂央還得禁足此處,靜心思過,過了一年,才可被允許下崖。
袂央深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放鬆起來,她躺在崖邊的草地上,雙手交疊墊著腦袋,兩眼看向浩瀚蒼穹,萬裏銀河,星空璀璨,月影輕柔。
這夜繁星璀璨,萬千的繁星,迷亂了袂央的雙眼,星辰閃爍,袂央看得有些癡迷,她很想知道,天上的星星會不會是死了的人變的。袂央從小到大都無父無母,她很想知道,雙親至今是否還在人世,抑或是早已離開世間、神遊太虛?若是這樣,那麽天上的哪兩顆星星,會是自己爹娘變的?眼下,他們會在天上看著她嗎?
想著想著,袂央的思念之情愈發濃烈,當下取出平日裏經常掛在脖子上的玉佩,這玉佩正是多年一直養育袂央的白發婆婆贈予她的。
玉佩托在袂央的手心上,想來這玉佩定是由上好的羊脂玉所製,星空之下,晶瑩剔透,觸手溫潤,袂央想起了白發婆婆的那句話:“若是想我,可以拿出這玉佩來看看。”
袂央苦笑,自言自語道:“是啊,不知不覺,我離開婆婆已然有半年多的時日,也不知她現下過得怎樣?袂央啊袂央,她養你這麽多年,總該抽個時日去看看她吧。”說到這裏,袂央又不禁覺得好生慚愧,自嘲道:“說抽個時日去看看婆婆,唉,這下被罰思過紫亦崖的我,又怎能隨意下山?”
適才看著夜空景色,袂央心情還是極好的,但是心裏想了這些事情之後,情緒也就變得有些低落,她無力的甩了甩頭,躺在草地上,緊緊閉著雙眼,盡力克製住自己這些負麵情緒,打算先睡上一覺再說。
入秋之後,雖然夜裏有些清涼,但這樣一邊吹著崖底傳來的清風,一邊入睡,倒也有些舒服自在,時間不知過了許久,袂央竟是睡著了。
隻不過,在袂央的夢裏,卻不似那般快活,她夢見了趕屍客棧,又夢見了那具發狂的屍體,她還夢見了那屍體口中掉落出來的珠子,種種過去的回憶碎片,一一重現在袂央的睡夢中,情不自禁地,驚得她大叫一聲,連忙翻身坐了起來。
額頭之上,冷汗涔涔,衣衫也被汗水浸得濕淋,晚風吹在身上,袂央有些瑟瑟發抖。
回憶夢裏的那顆珠子,袂央立即伸手從掛在腰間的布包裏,隨即便將那珠子取了出來,細細揣摩,除了發現這綠色珠子比往日要光亮些許,便再無其他發現。
“夢都是很怪異的,或許是我多想了。”袂央又自言自語,說罷,又將珠子收回布包。
袂央準備起身回山洞歇息,但卻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一股凜冽的寒氣往自己逼來,袂央一驚,四下環顧,但除了發現繁花綠草隨風擺動之外,再沒有發生什麽端倪。
“自己嚇自己。”袂央輕輕聳肩,撇起嘴來,又自嘲了一番。但在她轉身那一刻,眼前倏然閃過一道白影,那速度之快,及得上閃電疾風。
袂央更加覺得今晚的紫亦崖一定有古怪,心中便有些害怕,但還是壯起膽子來,大聲道:“誰?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袂央的聲音往四麵八方擴散開去,崖頂空曠,她的聲音不停回旋,聽起來,令袂央還感到有些驚悚。
依然沒有任何人回答她的話,袂央暗道:“莫不是我眼花?想來定是我被夢嚇怕了罷,我還是別胡思亂想的好。”
“你在害怕?”
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袂央心頭大震,立馬轉身瞧去,卻不見任何人影。
“到底是誰?為何不現身?”袂央咬緊拳頭,手心全是冷汗。而今她修為尚淺,對方是敵是友還不可知,袂央自然會感到有些害怕。
清風拂過,袂央忽然發現前方的空地漸漸現出了一道白影,“是你!”袂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翼望之城的神風使者——烽寂。
“不可以是我?”烽寂輕身一躍,躍到一樹枝枝頭上,雙手抱著胳膊,俯視著袂央。
袂央嚇得瞳孔微縮,身子有些瑟瑟發抖,“你來這裏做什麽?”袂央大聲詢問,烽寂卻是閉口不答。袂央又道:“還有,我雲璣派不是設有迷幻法陣麽?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烽寂麵目毫無任何表情,或者有所表情,但是左半邊的臉被銀白色麵具所掩,自然是難得瞧得真切。他不溫不熱地說道:“雲璣派的法陣又不是厲害得很,我又為何進不來?”
“胡說!我雲璣派法陣如此強大,你一魔門之人怎會懂?”袂央憤憤說道,此時膽子也壯了不少。
“是麽?”烽寂淡淡一問,“就算再強的法陣,也困不住我,你可瞧清楚了。”言畢,隻見烽寂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袂央又驚又怕,慌忙道:“你去哪裏了?”
半晌,隻聽烽寂悠悠道:“我在你後麵。”
“啊!”袂央驚呼,轉身看去,哪裏有烽寂的身影?
“你騙我?你哪裏在我身後?”袂央不信。
“那你睜大眼睛看好了,眼睛眨都不能眨一下。”烽寂話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生冷,頃刻之間,烽寂的身影便浮現在了袂央的身前。
袂央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指著烽寂,聲音有些發抖地說道:“你......你這是什麽法術?”
烽寂沒笑,也沒怒,他的臉上難以有個表情,淡淡道:“我隨時可以隱身清風之內,透明一陣子,縱然你雲璣派有千萬阻攔,都奈何不了我。”
袂央冷笑,道:“不愧是魔門神使,法術竟這般高強,厲害厲害......”袂央當下隻覺得眼前的這烽寂實在不好對付,她不知烽寂為何會出現在紫亦崖,便開口問道:“你親自來這紫亦崖,是不是想殺了我呢?上次把我放走,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烽寂雙眉微微一挑,語氣忽然也變得有些緩和,“我做什麽事,從來不會感到後悔。”
“那你來這裏到底做什麽?”袂央蹙著眉頭,焦急不已,她害怕烽寂無形間會一招殺了自己,她更害怕烽寂會對雲璣派做出什麽不利之事,況且,烽寂能這般輕易介入雲璣派,著實威脅很大。
烽寂沉默良久,躍下枝頭,行至紫亦崖的盡頭,俯首看向崖頂,崖風來回浮蕩,他青絲往後飄飛,雪一般的白衣翻滾,衣袂輕揚,他竟是閉上了雙眼,淡淡道:“我隻是過來欣賞這雲璣派紫亦崖的夜色風光。”
袂央一聲冷哼,見烽寂靜靜地佇立在崖前,許久不見他有何動靜,一個可怕的念頭立即浮上袂央心頭,眼下,若是在烽寂不備之時,袂央將他推入崖頂,或許就可解除這個對雲璣派威脅極大的禍害了。
這般想著,袂央雙肩有些發抖,當下竟是抽出腰間雲笙劍,向烽寂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