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二長老說了,你不能做完今天的安排,就不能出去,吃的東西會有我們安排……。”高峰呆滯的望著講述的少女,什麽都沒看清,就看見嘴角的那顆痣上下翻飛,偶爾閃過嘴裏那口沒有牙刷牙膏洗涮的黃牙。
“滾,給我滾,我要做什麽,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都給我出去……。”
高峰憤怒了,他感覺自己成了囚徒,這些少女就是囚籠的支架,牢牢將他限製,若是這樣,他情願要那個除了會放電,便一無是處的柿餅臉來照顧自己。
顯然,少女們隻聽黑爪不聽高峰的,依然一動不動。
憤怒之後,高峰突然笑了,他覺得沒有必要為這些東西生氣,監管就監管吧,他應該謝謝黑爪,至少沒有讓他在出現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監管自己,經曆這麽多的殺戮,他也累了,一種發自骨子裏的疲倦。
荒人部落,恐怖死神,還有地犰部落,他殺的人加起來至少超過三十個人,但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去殺戮,若隻是為了活下去而殺戮,理由未免可笑,沒有理念的殺戮就是瘋狂。
也許可以用人生隻不過是一係列偶然事件的組合來說服自己,又未免空洞可笑,因為他始終不知道自己活到現在,需要體現的價值是什麽,曾有過走出去看看外麵的理想,但隨著一場場的殺戮,也淡了,如果外麵依然是暴力與殺戮的組合,走出去與留下又有什麽不同?
呆呆望著陰暗空間上空通氣孔裏竄進來的唯一光線,他在心中自省,腦中不由地劃過以前的畫麵,那炮火連天的戰場,致命的流彈,不斷倒下的戰友,有衝鋒中正麵中彈的,有在規避炮火意外被轟成粉碎的,有重傷留在戰場掩護他撤退,而陣亡的,還有因為嫉妒恐懼而崩潰,被他親手處決的。
一幕幕血腥殺戮的畫麵與他在這個世界經曆的畫麵流淌對比,慢慢挖掘其中的不同之處,A30178是他在前世的名字,高峰是菲兒給他取得名字,三爪是他現在的名字,沒有什麽不同,隻因為,他的骨子裏是他自己。
突然,高峰有些明白為什麽有了戰場上的記憶之後,卻對殺戮依然排斥,他並不是排斥殺戮本身,而是排斥殺戮的理由。
前世的戰場比現在的戰場殘酷十倍,一場戰鬥下來,死的人成山成海,平民的傷亡多過軍人百倍,那一座座屍體堆積的山峰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因為菲兒也是平民,所以他不是為了發泄心中暴戾作戰,而是為了守護菲兒和那些平民……。
“在這裏又有什麽值得我守護的?”高峰捫心自問,始終將自己當成一個過客,不能融入的他,卻不知道能用什麽理由說服自己,說服自己拿起刀向一個個強大而未知的敵人挑戰。
就像黑爪所說的,庇護者隻是伽羅眾,伽羅眾是高端力量的底層,在上麵還有顯鋒,憾軍,裂山,崩雲,至於移星和浩劫已經不是人類可以觸及的範圍,就連前世的武器都不可能做到。
在這種境地下,高峰的恐懼就像女人的大姨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迫使他不得不為未來擔憂。
戰場上的高峰是無畏無懼的,一旦真心投入,就會絕對專注,正是這份不顧一切的專注讓他如魚得水,總能在必死的情形下找到生機,但他不可能一輩子都陷入殺戮,一輩子都這麽茫然無措。
雜亂的思緒猶如海潮,一波接一波的向他湧來,從狹小通氣孔射進來的光線變得暗淡,火把在黑暗的空間點燃,比白天更加亮堂,那些少女們依然莊嚴肅穆的林立在周圍,隻是人數少了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去休息,等著輪換。
托著下巴沉思的高峰呆滯地望著麵前的食物,一塊千年不變的麵餅,一碗不知道什麽植物做的湯,還有一盤沁在油脂中的烤肉,這樣一份前世簡陋的食物,在西部荒野卻奢侈到極點,但高峰沒有胃口去吃。
昏迷之後,他被人清洗傷口,身上的東西大多不在,打空彈夾的手槍,沾滿血汙的鋸齒軍刀,還有殺人如割草的死神彎刀。
一直等到食物都冷了,高峰才清醒過來,貌似他還有任務,二長老給他一些安排的任務,不完成就不能走出房間,這讓他有了些精神。
“誰知道二長老給我安排了什麽?”高峰提起精神,向周圍的木頭樁子詢問。
還是那個唇邊痔站了出來,走到高峰的麵前,將他看不懂的獸皮撿起來,說道:“二長老希望您能將部落的食物總數和人口消耗結合,給每個人重新確定口糧,必須支持到明年沙棗收獲,這個就是以前大長老留下來的東西……。”
“這算神馬?”望著被女孩兒拿在手中的獸皮,高峰嗔目結舌,這算是最原始的流水賬麽?
“萬一……,萬一三爪算不出來怎麽辦?”某個偏僻的房間傳來黑爪的疑惑。
“算不出來就算不出來,他是部落繼承人,隻是讓他知道一些東西而已……。”也許不用自己算這些東西,二長老的語氣輕鬆而自然,帶有一點小小的幸災樂禍。
“可他要是算錯怎麽辦?”黑爪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可是維護部落生存的大事兒啊。
“現在部落勇士損失了五百多人,親奴損失了八百多人,還有隨侍也損失了不少,人口隻有以前的三分之二,糧食卻沒有損失多少,怎麽都不會餓死人的……。”
二長老顯然早有腹案,淡定的說道,黑爪的心隨之放下,隨後眉頭一皺,不愉的說道:“那你不早點說?”
伴君如伴虎,黑爪不高興,二長老立刻糾結了,擠出了幾點汗珠,硬著頭皮說道:“我看您對三爪的期望很高,就得做到您做不到的事兒,年輕人要多曆練啊……。”
黑爪又放下眉頭,不等二長老噓出心中的悶氣,一起鬥大的拳頭便砸到了他臉上,在二長老的慘叫聲中,黑爪暴躁的吼道:“我是首領,還有什麽我做不到……。”
“糧食總共三十一個叉,四十九個圈兒,還有八十九個點?這到底是神馬東西?為神馬到牧畜哪兒,又變成尾巴?六十一個大尾巴,三十二個小尾巴,難道他們不懂算數,就一隻牧畜,一個尾巴的畫上去麽?這……,這是什麽?獠牙刀,長矛,包子?還有小石頭,草根,這太抽象了吧?”
完全看不懂獸皮上的東西,高峰有些抓狂,猛地將獸皮仍在地上,無力的抬頭望著天花板,心中閃過一句經典名言:“沒文化真可怕……。”
原本知道的知識是黑爪的禁忌,或是這個世界的禁忌,而這個世界的文字完全看不懂,就像前世考古學家看到遠古楔形文字的驚歎,而他就是麵對一堆抽象的甲骨文感歎。
“部落裏還有多少人?其中勇士,親奴,隨侍,女人,契奴,還有十二歲以下孩子的數量……。”
高峰不知道唇邊痔的名字,也懶得問,一旦決定做某件事而,他會變得專心,他的問題對唇邊痔和其他的少女顯然超過了理解的上限,沒有一個人能回答。
“算了,你去外麵調查一番回來告訴我……。”高峰不耐煩的揮手,回想著甜水井的人口和存糧的關係,不說不知道,他還真沒想過這些東西。
“什……什麽是調查?吃的麽?”少女再無之前裝模作樣的冷峻與古板,怯懦的向高峰詢問,那慌張的眼睛讓人看著打心眼的可憐。
“你……,算了,會數數麽?”高峰已經習慣了無語,對於任何可能的驚訝都強迫自己學會習慣,相信眼前的少女突然長出胡子都不會再詫異。
數數在高峰心中是再簡單不過的東西,至少豁牙都懂得一些,但他沒有想到,隨侍們訓練的時候,有偵查敵人數量識別的學習,換做男孩兒可能知道,換做隻會烙餅子,奶孩子的荒野婦女,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