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高峰就偏離了林間道路,既然來了,就要領略一番林間風光,按照常理,在天空被遮擋的情況下,樹林的下方應該暗無天日才對,事實並非如此,幾乎每走三五步,就能看到一株瑩瑩放光的植物。
這些放光的植物種類各不相同,放出的光芒柔和靜逸,卻又暗藏殺機,不時有被誘惑的昆蟲落到光芒處,被植物帶著毛刺的葉麵包裹,就像蒼蠅拍一樣,將其夾住,等再次展開後,昆蟲便會被葉麵分泌的黏液腐蝕,化作渾濁的營養液滲透植物的表層。
即使如此,這裏的昆蟲數量也多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普通的伽羅想要找到昆蟲,還得細心尋覓,但在感知探查的範圍內,一切昆蟲都無所遁形,即使很多昆蟲看起來和一片草葉一模一樣,還有的與植物的花卉沒有區別,感知總能發現。
對此高峰並不歡喜,反而心頭沉重,血鏃蜂最大的特點就是感知無效,不能用感知,高峰還真沒本事將其找出來,走走停停,漫步在密集的植被中間,高峰與大道偏離的更遠。
就在這時,隱約傳來一聲幹草沙響,就像有什麽大個蟲子不小心碰到一樣,高峰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有過叢林作戰訓練的他知道,在叢林裏任何異響,都意味著有情況,明明已經脫離大道,還能聽到這異響,顯然是他被人盯上了。
但為什麽肩頭無精打采的小東西會沒有反應呢?難道威脅不足以致命?想到這裏,高峰心放下一些,隨後又提了起來,貌似小東西將女人當成最大的威脅,對女人可能很靈,但對危險就不靈了。
“吃我的,喝我的,還隻對女人有反應,白養這麽大……。”
高峰生出哭笑不得的念頭,貌似便宜舅舅也沒有想到這一茬吧?
尋了一顆不粗不細的大樹,從大樹的背麵嗖嗖地攀爬二十多米的高度,用樹冠將身形遮擋,高峰等候著未知的尾隨者,這時肩頭的小東西不安分了,嗖地跳到樹枝上,沿著細細的枝條快活的奔跑,隨著跑動,顫動枝條抖落無數粉團孢子,千萬計的孢子紛紛脫離枝條,猶如雪花在空中飛舞。
因為不是風吹動的孢子,這些粉紅色的孢子環繞在高峰身邊旋轉,慢慢地向地麵墜落,瞬間的美麗,讓高峰忘記了自己身處的地方,仿佛回到了前世,帶著菲兒一起看櫻花的浪漫,隻不過前世並沒有從櫻花中感受到哪一種別致美麗,隻為看而看,一門心思的陪女友,但才此刻,突然湧起一種鑽心的刺痛。
沒有失去過,便不明白失去後的珍貴,以往的種種並非忘記,隻是想不起來罷了,一旦重新觸動,往往比任何一次波動更加讓人心疼,妙曼的孢子時而漂浮,時而停頓,最終落向樹下。
突然,一道黑影闖入這美麗的世界,高峰坐在樹丫上看著暗魔,擺脫了心中的刺痛,小心的將自己掩藏起來,暗牧呆呆的站在孢子的海洋中,突然卷來一陣清風,將孢子吹上天空,同時也將環繞在她身上的黑霧衝散。
若說之前的暗魔就像陽光下的陰影,給孢子雨帶來的美麗浮現一絲異樣,此刻,這美的令人發指的女孩兒卻完美的融入到這份美麗中,她抬起指尖,輕輕撩撥著飛揚的粉紅孢子,增添無比的溫馨與生動,讓高峰看到她的殺心也黯淡了不少。
高峰就坐在樹丫上一動不動,閉上雙眼等著暗魔自己離開,消散了殺心不等於會去見她,他不明白暗魔的過來的目的,但他始終不願意在陌生的環境中,和曾經對自己有過敵意的人呆在一起。
高峰沒有擔心小東西會將自己暴露,它比自己更怕女人,果不其然,小東西無聲無息的竄回了高峰的懷裏,偷偷伸著小腦袋向暗魔張望,隨即將腦袋深深埋到高峰懷裏,不敢再看這洪水猛獸,倒是爪子上還抓著隻高峰從沒見過的六翅扁蟲。
暗魔沒有發現高峰,悄無聲息的離去,高峰鬆了一口氣,在孢子飄舞的美妙景色裏,他也不想動手殺人,安靜的靠在樹枝上,緩緩地放鬆下來,打開心扉,讓自己沉靜在叢林的神秘氛圍中。
這是高峰獨有的手段,一片陌生的環境,對外來的個體都是陌生而危險的,之所以陌生和危險,是因為不了解而產生的排斥與抗拒,讓自己與環境更加格格不入。
為什麽戰場上死的最多的是新兵?是他們不了解戰場的規則,這些規則早被教官擰著耳朵吼了無數遍,但他們並沒有真正將規則與自己融入,當你在戰場表現的很另類的時候,也是你在下一刻被擊中的時候。
這句話是每個老兵都深深記在心裏的一刻,但隻有這些是不夠的,熟悉戰場,了解戰場,融入戰場,盡可能的按照戰場的規則做事,才是活下來的根本,而高峰將之擴展,將戰場的規則代入叢林。
在叢林裏生活的最好的,不是經受嚴格訓練的士兵,而是幾千年都生活在叢林的土著人,他們才是真正融入叢林的人,就算野外生存再厲害的士兵,也未必能在叢林裏活過一個月,但土著人生活一輩子都行,他們懂得如尊重叢林,如何才能從叢林中索取自己需要的一切,包裹鹽分。
有了感知,高峰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容易傾聽周圍的世界,首先是聆聽,聆聽自然的呼吸,感受著每一種氣味和聲音,閉上眼睛,將自己還給自己,除掉心中的雜思,放棄自我的執念,在叢林中感受叢林。
各種氣息紛雜湧現,這些就像漏鬥一般流進高峰的心裏,又從他的呼吸中過濾,森林邊緣的叢林是最溫和的地方,這裏的危險程度不好,普通人都能在這裏生存,最是適合粗步了解。
時間從白天進入黑夜,又從黑暗到了白天,在天明的前一刻,高峰的感知驟然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境界,他突然聽到整個叢林歡悅的一刻,這是一種無以倫比的歡快,似乎叢林在迎接清晨而雀躍,在這種歡快的氛圍中,叢林輕易的接納了高峰的感知觸角,讓他也沉浸在這片巨大的歡愉中。
個體的渺小在這一刻無限擴大,高峰感覺自己就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他在大海中暢遊,空間,時間,位置,還有過去與未來,這一刻統統不重要了,高峰已經忘了自己是誰,隻想永遠的沉靜在這片歡愉的海洋裏,甘心做一滴水。
一滴水有一滴水的快樂,快樂的忘乎所以,但海洋也有潮起潮落,天色大明之後,歡愉的海潮最終消退,高峰本不該屬於.大海,他就像遺落在沙灘上的貝殼,無奈的承受自己的命運。
睜開雙眼,眼神從沒如此明亮,就像被洗滌過一般,小東西歪著腦袋疑惑的看著高峰,它感覺高峰和以前不同了,雖然之前看在飯票的麵子上,勉強接受高峰作為主人,但在心中並沒有完全任何,這種不認可是生物的本能,畢竟還存在種族詫異,但此刻,它從高峰身上感受到家園的味道,心安理得的在高峰的肩膀上紮下自己的窩,並在心中將其永遠的劃定為自己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