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唱這日,五朵花酒棧外人山人海,人湧沸騰。
相映之下,對麵的胡記酒樓可真叫一個慘,根本連個客人都沒有了,就連他家的小二和大廚都跑到門口興致勃勃的看熱鬧來了。
外麵擠成那樣,更不用說堂中了,桌椅之間的縫隙全部擠的滿滿的,除了棉桃的小櫃台,堂裏幾乎角角落落都擠滿了人。
外麵的擠不進來,隻好堵在門口,扒在窗上使勁兒往裏張望,期望著能看上那扮上妝的兩個名角兒一眼。這二人,向來都是清埠坊的所屬,從未與大井坊有過什麽關係。而清埠坊,雖然坊間並未設什麽坊界坊攔之類,普通人也可自由出入,但那樣高檔的消費場所,恐怕耗盡一年的所得也隻能吃一頓飯罷了,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哪個有這樣的大方?現如今有這樣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萬一就唱這一回,今兒見不到,以後就可能沒機會再見到了。
小台子上還無人,人群卻已經沸騰的不像樣子,眼看著再由著這樣下去,就要超出控製。
櫻桃趕緊叫大表哥拿牛皮紙卷成個大喇叭,站在椅凳上,高聲幫自己喊話。
“各位客官,請安靜,安靜!~~~~~”何樹根本來就力大,嗓門兒也不低,這一聲嘶吼,又是經過了大喇叭,登時不知傳出了多遠去,堂內堂外的人一時都安靜下來。不過這也僅是幾息的工夫,人群裏又響起竊竊私語聲。
“若是不安靜下來,人家根本就不登台!!”櫻桃冷哼
何樹根大著嗓門兒給喊出去,人群這才靜了靜。
“今兒個孫青竹和周可兒在咱們五朵花搭台唱戲,雖是頭一回,但也不是就僅這一回。客人們熱情雖好,但太過頭了反倒嚇到人家,還請大家自覺。”
何樹根又給原話喊了出去。
“因著今日是頭一回,我們小店呢也是本著叫鄉親們都一睹為快的意願,不管是進店的,還是外麵的,不管買沒買東西,吃沒吃菜,一律一視同仁,都可觀看這場演出。但是為了防止混亂,店門是要關上的。現在店外的和店內的都請不要再動了。”這句話是櫻桃自己喊出來的,說完,又叫何樹根擠過人群去關門。
她則接過大喇叭,繼續喊道:“這兩位名角兒以後有空還是會過五朵花來搭台的,隻是下一回就不是人人都看得的,進店的,人人得有消費。再者,以本店的老顧客為優先。”喊完這些,她才喘口氣兒。
濟濟的人群這才發現剛才的那些話都是這個小女娃娃說的,各自心裏心思不一。
待人群完全安靜下來了,櫻桃才朝西邊小台子邊上搭起的小白簾子喊話兒。現在店裏是人擠人,她是不可能走到跟前去說什麽了。
登時,小鼓聲起,隨著樂聲從小白簾子裏小碎步走出個人來,紅色大金的戲服,長長的水袖輕輕掩麵,隻露出半邊發髻和髻上漂亮的頭飾來。身姿態輕盈而曼妙,步子碎而均,又輕又細,在小台子上團團轉了一圈,稍稍的,將臉露了半邊。
僅半邊,戲也還未唱,掌聲震天。
這反應!!!躲在小櫃台裏頭的五姐妹對視一眼,麵露喜色。看來大井坊的百姓對於這二人是相當捧場,瞧這陣勢,不怕以後攬不來客。
便是台上的周可兒也身形微微震了震。她沒料到僅僅是露了半邊的臉,就引來這樣震天的掌聲和喝彩聲。大井坊的觀客,好的熱情!好的捧場!她露出來的眼又輕輕掃了一圈兒台下,見那密密麻麻的,一雙雙渴望的眼神兒,心裏不由舒朗起來,腳下步子更加輕盈,又轉個圈兒,嗓音空靈的唱起來:“春光滿眼萬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見~~”
那嗓子美的,那音輕的,果真是大井坊裏從未聽過的美妙歌喉。又是掌聲一片。
人擠成這樣,今日是別想賣東西了。就算有人有餘暇去吃,她們也擠不過去賣呀。五姐妹幹脆躲在小櫃台子裏也專心的聽起來。說起來,除了櫻桃和棉桃,其她幾個姐妹還都未見過孫青竹的戲呢。
不知不覺小半個時辰過去,台上戲畢。
人已下台了許久,何樹根也敞開了門,人群卻久久不散。回過神來的人們紛紛爭搶著跑到五姐妹所呆的小櫃台前去,要爭做小店裏的‘老顧客’。
才巳末時,店裏滿滿當當坐滿了人。
五姐妹連小台子也顧不得收拾,就埋頭忙活起來,孫青竹和周可兒何時走的,也不知道。
直忙到快未末時了,才漸斬閑下來,五姐妹加上何樹根夫婦,直忙的腰都直不起來了。送走食客,棉桃就開始埋頭算起今日的帳目來,米桃和楊桃忙著洗碗,何樹根帶著其她人整理店裏的狼藉。
櫻桃這才鬆一口氣,跟楊桃打個招呼,往孫青竹家走去。人家幫了這麽大一個忙,走時自己連招呼都沒顧得上跟人家打。現在騰出時間來了,還不得趕緊上門去賠罪?
一出酒棧門,就見對麵兒的胡三子正站在他家酒樓門口,一臉陰沉沉的盯著自家酒棧的招牌。他家今兒中午可能是一個人都沒有,他這時要是還歡蹦亂跳的倒還出奇了。櫻桃也顧不上理他,出了門,就朝西頭走去。
一路走著,櫻桃一邊想,就今日的情況來看,孫青竹和周可兒聯手是徹底打敗了那個什麽亭長夫人的名貼,五朵花暫時完勝胡記。隻要胡三子不利用他與亭長的關係,讓亭長動用私權,想來自家這小酒棧也是可以長長遠遠的開下去的。
櫻桃也並不是個貪婪的人,隻要五朵花能安安穩穩的開下去,胡記怎麽樣她並不在乎,她並沒想過要擠垮他們。他們生意好也好,生意不好也罷,與五朵花有什麽關係呢?
胡記畢竟是多年的老店了,店中的招牌菜也都是過硬的,再加上胡三子做生意也確實有兩手,隻要他不特意尋事,五朵花再折騰,也不會影響到胡記的根基。
胡三子會乖乖投降,櫻桃想的倒美。
幾乎是第二日一早,胡記門前就擺出幾塊大牌子,上麵畫著幾個同樣是鎮上名角兒的畫像來,也學著五朵花的樣子在畫像下麵寫上宣傳語,隻是那字歪七扭八的實在難看。
對於胡記的這一係列動作,五朵花隻是靜觀其變。要是孫青竹和周可兒這麽容易被人替代,櫻桃也就不會大費周折的做這一番事了。
到了開唱日子,果然反應寥寥。
大部分的客人還是記掛著櫻桃嘴裏的‘老顧客’而光顧了五朵花。不是每一個角兒都叫名角兒的,孫青竹和周可兒是什麽級別,胡記請的那幾個人是什麽級別,這能同一而論麽?前者平日裏連麵都難得一見,後者大多都是大井坊的常唱客,一般的酒樓客棧都能看見其身影,那些看客,煩都煩死了,哪還會特意為他們而去吃飯?
胡三子也是個有點氣魄的人,見這招不管用,當下撤回了畫像,親自去孫青竹家跑了一趟。管它多少錢,請來便是。難不成對麵那幾個黃毛丫頭都請得起的人,他胡三子卻請不起?開玩笑麽,他的胡記酒樓開了這麽多年,根基深厚,用財力硬生生逼死的店家不知有幾何,何況這區區一朵五色花?
隻是叫他沒想到的是,不論孫青竹還是周可兒,都沒應他。便是他把錢提到了最高,這二人也還是搖頭擺手。這麽高的價兒,那五朵花是肯定出不起的。自己明明出的價比她們高,這二人卻為什麽不肯應呢?胡三子敏銳的感到其中的蹊蹺,立刻差人去查。
對麵的胡記安靜了幾日,這日卻突然撤了掛在門外的紅底黑字菜譜,那兩個身強力壯的小二過來一左一右站在五朵花門口。
又要叫價?櫻桃冷哼,這一招都使過了,不管用就是不管用,胡三子這是怎麽了,急糊塗了麽?
卻不想下一秒,胡三子走進了五朵花酒棧。
店裏姐妹幾個正忙活著,見他進來,紛紛愣住,猜不出他要做什麽。
“兩位姑娘。”他走到棉桃和櫻桃跟前去,臉上竟帶著笑:“我知道這邊是你們二位說話算數哩。二位的手段我是見識了,雖年紀小小,生意的手段卻是毫不含糊。我胡三子算是自愧不如。算我認輸,求你們,放我胡記一條生路,行不行?”
一時,堂裏安靜無聲。
過了幾息,楊桃微笑起來:“胡叔這是什麽話,這兒原本就是食街,若隻單一家,也開不出這‘街’來呀。”
胡三子以為楊桃拒絕,嘴角有些抽搐:“這是……”
“我們也隻不過想得一份能安穩度日的營生,本也未想與胡記為敵。胡叔說這話確是客套了。什麽放不放生路的,胡記的生路,不是還握在胡叔你自己的手裏?”棉桃上前,笑著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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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雙更的
我會盡快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