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定睛往陸香芹的手上看去,十克拉左右的圓形鑽戒,光芒璀璨耀眼。看來寧遠當真對陸香芹情分匪淺,她母親王靜瑜在世的時候,他也沒送過這麽大克拉的鑽戒。明顯的寧遠對陸香芹越好,寧夏就越為自己的母親叫屈,越恨寧遠。
看著陸香芹一副得意的飛上天的樣子,寧夏嘴角露出一抹冰做的微笑。她隻是想對陸香芹說一句,中國的老話素來都是最精辟的哲理,站的越高摔得越重。這樣的小人,就讓她先得意去吧,總會有她笑不出的時候。
懶得同陸香芹費什麽話,寧夏閉上眼睛睡覺。陸香芹沒趣自己就走了。
都說家是最溫暖的港灣,可現在的寧家對寧夏來說,還能算港灣嗎?
而未來,聶家那邊還在等著娶她進門呢。比起寧家來,聶家才是更可怕的吧。
對於聶琛,小時候她倒沒少見過他,因為被母親王靜瑜影響,她一直也不喜歡聶家的人,幼時對聶琛也不太友善,她記得曾經捉惡作劇弄過那個比她大兩歲的漂亮男孩,而他總是一副溫和雅靜的樣子,對她的反感隻持包容和微笑。自從聶琛出了車禍以後,就沒再見過他。隻是聽說車禍之後,聶琛變了個人似的,脾氣變得非常不好。
從健健康康的陽光少年,一下子變成一輩子離不開輪椅的癱子,任誰也無法再維持心理上的健康。
除了聶琛這個心理和身體都不健康的人,夠寧夏壓抑的除外,聶洪生和聶太太,也是最讓寧夏忐忑的人。聶洪生陰險,聶太太歹毒,這印象在她認知裏早就塑型。都說豪門深似海,眼前兒對於寧夏來說,這聶氏豪門何止深似海,簡直是人間地獄了。
如何自贖?拯救自己?就目前而言,親事已經定下來,聶家那邊連聘禮都下了,要是她執意不嫁,此事鬧大,對於寧家和聶家都是決計無法忍受的恥辱,他們會聯手讓她乖乖就範,無論她逃到哪裏,隻要她還是寧夏,決計無路可逃。
寧夏嘴邊露出澀澀哀楚的微笑,認命?貌似現在她隻有這樣的選擇。就連神鳥鳳凰還需要涅槃重生,何況她這樣的凡人,苦,一定要挨,罪一定要受,但是路,她還是執拗的要自己走。她會得到屬於她的幸福的,隻是此時需忍辱負重。她對自己保證,這樣的日子一定不會很久的。她篤定。
半個月後,出院的寧夏連寧家都沒機會回去,聶家的人等在醫院外麵,要直接將她從醫院接往玉雕名城蘇城。
“聶家那邊說先將你接到蘇城,讓你熟悉一下環境,我和你爸爸在你們婚期前再過去。兩家隔著千裏,那些從女方家裏迎娶的方式就不能照應了,一切按情況而行,等到我們去了,再將你接到酒店,從酒店裏嫁到聶家就行了。”陸香芹真把她自己當寧夏的母親了,主動黏過來挽著寧夏的胳膊說。
別人的婚禮是一生一輩子的大事情,她的婚禮對她來說不過是推她入火坑的儀式,有什麽好在意的?寧夏心裏一片淒怨的哀楚。
眼看著那輛加長型的賓利房車上,下來一個身穿黑西裝帶領結的中年男人,一身管家的氣質,容貌不俗,隻是左眉梢上斜斜的有一道極深的疤痕,該是刀傷,雖然並不太長,但是因為縫合傷口落下疤痕,讓那條傷疤看上去像是一條粗粗肥肥的蜈蚣,挺讓人覺得怵目。
寧夏知道這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就是聶家的管家胡德,她小時候見過他,除了添了幾道皺紋,他的樣子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冷漠古板。胡德下車之後,就另有傭人裝扮的人放下可以供輪椅上下的斜板,然後一輛電動輪椅被一個強壯的男子從車上推下來,輪椅上,坐著的那個年輕男子——
寧夏目光觸及,不禁的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是張蒼白卻清俊美好的麵孔,輪廓骨骼中透出一股異常誘人的豔色,宛如是清晨沾了早露的梔子花,清豔中冷冷冽冽的透著一股寒意,深夜雨霧般的漆黑眼珠,幽靜深邃,淡色雙唇。還有那緊抓在輪椅扶手上,略微蒼白的優美手指,全身上下透露著無比的矜貴和優雅,讓人忍不住細細地打量他,深深的被他吸引,卻又因為他淡雅清傲的氣質,讓人倍覺淡漠疏離,仿若隔著山遠水長。
他就是聶琛?相隔數年,曾經眼底的陽光少年,已經蛻變成熟男子,人說女大十八變,這一刻寧夏更覺得聶琛這個男人竟也是如此。縱然他一如既往的容貌出眾,卻已經變得讓寧夏無法認識他了,完全阻斷了小時候對他的印象,變成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少爺!”胡德將大束的薰衣草,交給聶琛,然後示意傭人將聶琛推到寧夏身邊。
聶琛似乎就是啞巴,即使被傭人推到寧夏身邊,清冷的眼神似乎隻是偶然不小心掠過寧夏的臉,手裏持著花,卻並沒有送給寧夏的意思,還是胡德又走過來,將花束接過去,再由他轉送給寧夏。
“少奶奶,這是少爺送你的花。”
寧夏望著那紫藍色的薰衣草,嘴角翹起一抹諷刺,既然不想送給她,何必再如此裝腔作勢?不管她心裏怎麽樣想,她還是將胡德遞過來的花束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似乎是受不了太強烈的陽光,聶琛麵色蒼白,額角也滿是細密的汗珠,緊抓住輪椅扶手的手也開始有點抖。胡德察覺到聶琛的變化,對旁邊的傭人喊了一聲,“打傘。”
女傭立即打開一把黑傘,將聶琛完全罩到大傘的陰涼底下。
連陽光都見不得,這麽孱弱?寧夏挑挑眉,看聶琛這樣子,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如此嬌弱的男人,對她真是沒什麽危險了,即使她嫁到聶家,這段婚姻也注定是有名無實。她就當聶琛是把傘吧。一把暫時讓她避風擋雨的傘。
“聶琛,以後夏夏就交給你了。”陸香芹伸手持起聶琛的手,再抓起寧夏的一隻手,將兩隻手放到一起。“你以後要好好照顧夏夏哦。”陸香芹煽情的說著,儼如一個親生母親將女兒交付他人那樣的憂患得失,眼睛還眨呀眨的,掉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寧夏嗤笑的望一眼陸香芹,然後當她的指尖碰觸到聶琛的掌心,立即心驚,他的手如同被冬夜寒洌的井水泡過一般,潮濕而冰涼,本能的她縮了一下手指,想著逃開。
感覺到了寧夏的排斥,聶琛目光冰冷的盯了寧夏一眼,將她那想逃開的纖細手指緊緊握在掌中。對陸香芹正麵而視,嘴唇輕啟,一把充滿磁性的男中音,泉水一樣輕靈悅耳的響起,“方嬸嬸,請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寧夏的。”
方嬸嬸?寧夏差點笑出來,再瞥眼望向陸香芹,這個想著以寧太太自居的女人,遭遇到如此的尷尬,她的臉色又紅又白,瞬間幾個顏色,情緒窘迫的無處置放。
聶琛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呢?寧夏覺得頗為玩味。
胡德低頭湊近聶琛耳語了幾句什麽,聶琛隻是微微挑挑眉,淡漠的瞥了一眼不知如何自處的陸香芹,嘴角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淡諷。
氣氛突然陷入僵持,胡德可能剛才提醒了聶琛,關於陸香芹身份的事,卻並沒有打算為陸香芹鋪就台階的意思,古板的臉孔,好像幾輩子都忘記了微笑,麵無表情的對寧夏道,“少奶奶,請上車,我們這就走了。”,然後又對陸香芹說,“謝謝方太太,請代我們向親家公轉達一句,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少奶奶。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