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王不可!”栗腹一聽嚇了一跳,知道姬賢又要胡來,急忙勸道:“大王若是將劇辛革職,軍隊無人指揮,必被姬丹擊破。大王不如責令其主動出擊,將潞城奪回來!”
栗腹畢竟是老臣,德高望重,又是當朝太師。大殿中文武大臣不少,甚至劇辛的族弟劇要也在場,雖然大家都知道姬賢的命令不妥,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逆鱗,連劇要也不敢,隻有栗腹才敢出來匡正過失。對於姬賢這個王朝,栗腹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忠臣。
姬賢聽了漸漸冷靜下來,對栗腹說道:“對於此人,孤已經不指望了。不如勞煩太師,前往督戰,如何?”
栗腹不慌不忙,推辭道:“唔,老臣年事已高,不再適合統領大軍。督戰之事,還請大王另選賢才。”
姬賢思索片刻,說道:“如此,孤便親自前去督戰!”說到這裏,姬賢像是找到了一條妙計,用堅決的口氣說道:“對,孤要親征!孤就不信,即使親征也打不敗姬丹!”
年輕人都好強,這本來無可厚非,但是放在國家大事上,那就是剛愎自用了。姬賢比姬丹隻小一歲,從小到大,一直是姬丹壓他一頭。以前輸給姬丹也就罷了,如今姬賢坐上大位,還要被姬丹處處占先,姬賢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如果大王親征,必能取勝。”栗腹深知姬賢的心理,隻好先順著他的氣說。下麵栗腹話鋒一轉,說道:“不過老臣鬥膽還是反對大王親征。聽說齊國與趙國得知我大燕內戰,準備起兵攻打。如果大王親征,萬一齊、趙兩國來犯,如何抵擋?”
其實栗腹並沒有聽到什麽消息,隻是國中亂成這樣,作為一名經驗老到的大臣,一直在擔心此事。現在拿出來,隻是覺得這樣可以說服姬賢而已。
“啊?”姬賢一聽,更是驚慌,問道:“若是齊、趙兩國來犯,那大燕豈不是危在旦夕?這可如何是好?”
“所以,老臣的意思是議和!”
姬賢心中掙紮半晌,問道:“如何個議和法?”
栗腹想了想,說道:“可以封姬丹為遼王,割讓右北平、遼東、遼西三郡給他,兄弟倆從此罷兵,相安無事!”
“那漁陽郡…”
“漁陽郡不能給他。”栗腹堅決地說道:“若是連漁陽郡都給了姬丹,薊城隨時受到威脅,大王便永無寧日矣!”
姬賢神色黯淡,說道:“如此,姬丹豈肯答應?”
“可以以釋放太子府收押的人作為條件,逼姬丹撤軍!”栗腹答道。
“嗯!那就快派人前去。”
商量再三,姬賢決定派李公公前去。李公公一直是宮中太監總管,又是月姬娘娘心腹,足以擔當此任。
軍情緊急,一旦決定下來,李公公一行人當天便出了薊城,乘快馬往潞城方向進發。
走出五十裏,漸漸到了日暮時分。李公公正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晚,突然聽到前方號角齊鳴,鼓聲震天。李公公吃了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急忙騎馬上了一個山坡。
憑高眺望,隻見前方旌旗招展,一隊軍馬向這邊行來。而後麵則是煙塵滾滾,遮滿了半邊天,仿佛有千軍萬馬跟在後麵。
“這,這是怎麽回事?”李公公吃驚不小,對身邊另一名隨行的太監張公公問道。李公公年紀不小了,怕自己看花了眼,而張公公正當年輕,所以李公公問他。
張公公張大眼睛,看了半天,說道:“李公公,一定是廢太子率領大軍前來進攻薊城了。”
“啊?你看有多少兵馬?”
“看不清楚!”張公公咽了口並不存在的口水,說道:“看這架勢,至少要有十萬之數!不然,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塵霧!”
張公公不是統兵的將領,自然看不清這前麵到底來了多少兵馬,這十萬之數不過他隨口說說,來形容極多的意思。不過這隨便說說,聽在李公公耳中卻成了大事。
“十萬?!”李公公驚呼一聲,對張公公說道:“張公公,事情緊急,我得回去報告大王,速速緊閉城門,嚴加防守!否則,如此大軍前來,若是薊城沒有防備,怕是無法抵擋。”
接著,李公公從懷中取出文書,對張公公說道:“這文書就交予張公公你了。你代大王將文書送到,便可返回。”
“啊!這…”張公公為難地看著李公公。
“張公公放心,隻是去遞個文書而已,不會有事的!”說著,李公公撥轉馬頭,帶了兩名隨身侍衛,往薊城方向疾馳而去。
張公公歎了口氣,猶豫再三,還是帶著數名侍衛,繼續朝東迎了上去。不久,張公公遇到了大軍前鋒。
來到大軍跟前,馬上有軍士上來,將張公公等人製住,帶到後麵的姬丹麵前。到了這裏,張公公才發現背後有無數的百姓,有的在焚燒路邊的雜草,有的拖著樹枝,隨大軍前進。
張公公頓時明白剛才看到的遮天塵霧不過是姬丹的計謀,虛張聲勢而已。姬丹真正的兵馬並不多,看上去不超過一萬五千。
心裏明白過來,張公公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更加擔心自己的處境。識破姬丹計謀,姬丹豈能容他生還?戰戰兢兢中,張公公遞上姬賢的文書。
“議和?”姬丹看了看,心中想道:“而且要我撤出漁陽?哼,做你的美夢!”
心中想著,姬丹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將文書交給他身邊的荀達,然後對張公公問道:“張公公,城中情況如何?姬賢有什麽安排?”
“回太子,奴才隻是個小太監,不懂國家大事。不過剛才路上,奴才聽李公公說,大…劇相國作戰失利,二王子非常生氣。本來要栗太師帶兵出戰,太師卻以年高為由推辭了。後來又說要親征,太師不許,沒有親征,所以才派李公公和小人前來送文書。”張公公怕姬丹對自己不利,所以也沒有隱瞞,以實相告。
“哦?我怎麽沒見到李公公?”姬丹問道。
張公公回道:“方才半路上李公公見到太子的大軍處塵霧彌漫,以為是太子領了十萬大軍殺到,已經回薊城報信去了。”
姬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冷哼一聲,說道:“哦?算他逃得快,不然…”
說到這裏,姬丹臉上明顯布滿了殺機。張公公看著眼裏,心中打了一個激靈,急忙把頭低了下去。
“太子,”荀達看完文書,說道:“我軍進展迅速,今晨又收到祁康的軍報,已經占領驪成,挺進雍奴城。這叫我們退出漁陽郡,豈不是太吃虧了嗎?”
姬丹冷哼一聲,說道:“我行兵討罪,大業未成,豈能半途而廢?凡事以國家社稷為重,豈能因為一些人的性命而失去良機?”
文書中說姬賢願意將太子府、還有姬丹的親舅舅吳虞府上被關押起來的人做籌碼,與姬丹議和,荀達怕姬丹念及親情,故有此一說。誰知姬丹對這些人並沒有什麽感情,而且如今的姬丹經過了戰事的磨練,早已對殺伐之事習以為常,哪裏還會去顧及這些人的性命?
荀達一直覺得姬丹有些婦人之仁,如今聽到姬丹如此說,感到特別的高興,心中想道:這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主!大器成矣!作為萬民之主、一國之君,心中裝的應該一國之安危,萬民之所望,而不是一小群人的生死。
由於兩個時代思想觀念的不同,姬丹有時難免顯得過於仁慈。不過今天的表現,荀達對姬丹算是徹底放心了。有了政治家的胸襟,加上姬丹天智不俗,可以想見,姬丹日後必能成就一番大業。荀達跟隨姬丹,也必定水漲船高,到時候高官厚祿、入閣拜相都不是問題。
姬丹話一說完,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張公公,我府上有一人名叫鞠武,你可知其下落?”
“回太子,”張公公正自驚懼,見姬丹又突然發問,急忙答道:“小人在宮中見過此人,被二王子軟禁在偏宮之中。不過聽說二王子對他恭敬有加,不像對待太子府上其他人一樣關在大牢裏。”
“哦!”姬丹重重鬆了口氣,說道:“張公公,你服侍姬賢,又來替他送文書,本來我要殺你祭旗。不過看你態度還算恭順,回答也令我滿意,我就不殺你。你先留在軍中,等我打下薊城,再送你回老家。”
“謝太子不殺之恩!”張公公大喜道。
薊城四門緊閉,城內氣氛緊張之極。守城的將士已經就位,就等大戰開始。此時,薊城太守孫密肩負著重任,不敢怠慢,正在巡城。
孫密本來不是什麽將才,隻是因為他是月姬的族弟,才被破格提拔為太守。不過如果月姬看到他的認真勁,一定會覺得欣慰,沒有白白提拔此人。
孫密剛剛巡視到南門城牆上,突然有軍士大喊:“孫將軍,快看,敵兵到了!”孫密大驚,急忙抬頭看去,隻見城外塵土飛揚。雖然看不大清楚,但是南麵有另一支大軍迅速的朝這邊推進。
“快,緊閉城門,弓箭手準備!”眼看大軍越來越近,孫密急忙吩咐道。
不久,城外大軍來到南門城牆下,孫密大喝一聲“放”,城牆上箭矢如雨點般傾瀉而下。城外軍士似乎毫無準備,頓時陷入一片哀嚎之中。
“快退,快退!”
一名將領大聲叫著,命令大軍後退。大軍終於退到了弓箭射程之外,但城下卻已經留下了一大批屍體。
“哈哈哈!”見此,城上的孫密對左右大笑道:“人言廢太子用兵如神,無人可敵,我看也不過如此,啊?”
孫密左右的人馬上上來,諂媚地說道:“孫將軍神威無比,以一敵百,便是孫武前來,也是受死的命,何況是那廢太子?”
此時城下軍中出來一名將領,大聲喊道:“我乃是相國帳下大將司馬先。相國聽說廢太子前來攻打薊城,特命我領兵一萬,前來支援。你們為何不分敵我,見麵就放箭?請快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這下城牆上的人都傻眼了。一名軍士眼力不錯,叫道:“孫太守,此人確實是司馬先,我認得他。”
孫密臉一紅,喝道:“我怎麽知道他有沒有變節投敵?不許開門!”
既然孫密說不開城門,這裏的將士也沒辦法。司馬先在城外久久不見開城,又上前叫了幾次,都沒有人應答,隻好靜靜地等待。
早有人將此事報告了太師栗腹,過了一會,有人持太師旌節,前來傳令:“太師有命,開門放司馬將軍進城!”
栗腹與劇辛向來沆瀣一氣,自然知道誰是劇辛的親信。上次姬丹回薊城為燕王喜賀壽,司馬先便是受了栗腹之命參與刺殺姬丹。雖然沒有成功,但是無論如何,司馬先也不可能投奔姬丹。
見到是栗腹派人前來,孫密也不得不遵從命令。不久,孫密打開城門,放司馬先進城。
在城外等的時間長了,現在突然城門大開,司馬先反而不敢貿然進城了。過了良久,城中出來一騎,來到軍前,向司馬先行了個禮,說道:“司馬將軍,小人是太師家將,曾在太師府上見過將軍,特奉命請將軍進城。”
司馬先對此人雖說不出名字,但是麵熟,在栗腹府中確實見過。司馬先行了個禮,問道:“剛才是何人在城上放箭?”
“是太守劉密下的命令。”來人答道。
“哦,原來是這個草包!”司馬先罵了一聲,但也無可奈何,說道:“好吧,我們進城再說。”說著,司馬先手一揮,喝一聲“進城”,便領著眾人進城去了。
對於劉密,司馬先也沒有辦法。剛才射殺了上百名自己的弟兄,若不是退得快,差點連司馬先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但是人家畢竟是王太後的族弟,司馬先一個小小裨將,又能把他怎麽樣?這仇隻能先記下,等日後有機會,再為冤死的弟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