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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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荒年(二)

李括的胸口似堵著快石頭,抑鬱難耐。

開元盛世,四海升平。前平突厥,後定吐蕃。皇帝陛下文治武功,到頭來竟保不得治下百姓一口飽飯嗎?這盛世脆弱的,脆弱的一有饑饉,百姓就要顛沛流離?

少年隻覺一陣無力,這樣的大唐可是他心中萬國來朝的上國仙府?這樣的長安可是他心中光輝無比的黃金之城?

“大哥哥,我想吃白米!”二丫雪亮的雙眸緊緊盯著李括,怯怯道。

“二丫,哥哥向你保證,一定讓你們吃上飽飯!”李括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和聲安慰道。

轉過身來,李括衝左右吩咐道:“竇大哥,你和小春留在這裏,負責監督秩序,記住絕不要餓著一個鄉黨。”

竇青點了點頭道:“將軍你就放心吧,弟兄們心裏也難受著呢,這天殺的世道,哎...”

“延基,我們走。”李括轉身便邁步朝城門走去,沒有絲毫遲疑。

“走?哎,括兒哥,去哪裏啊?這人手不夠呢,我留下幫著分粥吧!”張延基呼喊著趕上前去,追問道。

“隨我入城商議賑災一事,此事若是朝廷不出麵,僅憑你我之力又能救得了幾人。”

李括歎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朝北門而去。

......

北城,平康坊。

李林甫一邊悠然得到品著茶,一邊輕扣著手指。

堂中,金吾衛將軍高秀延焦躁不安的踱著步子。

“唉,相國,您倒是想個辦法啊。這長安城外的災民越聚越多,眼看著就要把窩棚搭到軍營了,若是讓聖上看了去,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自從擔任了這個金吾衛將軍的職位,高秀延就沒交到好運。前些時日瞎了眼的兵卒還衝撞了廣平王殿下的車架,把他驚出一身冷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夥天殺的災民跑到哪不好,偏偏跑到這長安城底下。跑到這城根子底下也就罷了,還一個個都衣衫襤褸、有氣無力。這不是擺明了打皇帝陛下的臉嗎,若是這些情狀被陛下看到,那可是要出大事啊。他這個金吾衛將軍,別的不敢說,怎麽也得吃一個維護京都秩序不力的罪名。

他好不容易晉升到如此高位,可不希望被一群下賤蟻民誤了前程。

李林甫卻並不著急,輕捋了捋胡須道:“高將軍,毋需著急。河東鬧饑饉,災民逃荒逃到了關中這責任不在你嘛。”

高秀延聞言微微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這楊釗剛剛被封了河東經略使,身負賑濟災民的重任,卻不思報效皇恩,導致流民四起,災民逃荒。這份責任,怎麽也不用你來擔啊。”

李林甫呷了一口清茶,緩緩訴道。

“大人的意思是把責任推到楊釗身上?”高秀延心中大喜,隻要李林甫點頭,其餘的事情都好辦。如今楊釗不在京師,楊氏一族在京中的勢力又不足以為他開脫,若是布局合理,很有可能借著機會一把搬倒楊家。

“這個責任本就在他身上,不用推嘛。”李林甫笑眯眯的盯著高秀延,一字一頓道。

被李林甫盯得有些發怵,高秀延顫了顫道:“相爺所說不錯,屬下這就去布置。”

“唉,你這個急躁的性子怎麽還是改不了。聽說,疏勒兵馬使最近跟楊家走的很近?”李林甫起了身,走到窗側垂首沉吟。

“是,那個死小子倒是命大。上次在吐蕃,若不是李子固那個臭石頭攔著,我就...”

高秀延一聽到李括便恨得牙癢癢,偏偏如今這小子又被調離了隴右,劃歸安西統屬。不然的話,以他隴右副節度使的身份,足足可以尋到一百個機會借敵軍之手弄死那小子。

“隻要相爺一句話,我立刻...”

“不急不急,即使你不去找他麻煩,他也會找上門來的嘛。”李林甫輕咳了聲:“別忘了,他跟老夫可有不共戴天之仇。”

高秀延的身子微微一顫,忽然想起與李括偶遇時少年所說的那句話。

“那廂是家仇,此番卻是國恨!”

是啊,那個小子肯定不是善茬...自己差點置他於死地,若不斬草除根,恐怕夜長夢多。

“秀延啊,你跟老夫多久了?”

李林甫卻是並不再提李括之事,突然之間轉換了調子。

“呃,算上今年,已經五年了。”高秀延略一思忖,隨即答道。

“承蒙相國栽培,屬下才得以升到此高位,相國有什麽吩咐,屬下定當...”

“五年、五年了。人這輩子有幾個五年,你跟了我足足五年,卻仍如此愚鈍,你讓老夫說什麽好!”

李林甫的語調陡然變寒,斥責道。

“屬下愚笨,不知相國何意啊?”

高秀延不知李林甫為何突然變臉,顫聲問道。

“你確實愚笨!”微頓了頓,李林甫頗為失望的搖了搖頭:“這些時日你還在和吐蕃人來往吧,連自家府裏的人都看不好,到時候出了事可不要來找老夫!”

高秀延心瞬時沉了下去:“相國是說,我府中之人被那廝,那廝......”

“老夫什麽都沒說!”李林甫氣的胡須亂顫。

“老夫英明一世,怎麽收了你這麽個廢物。實話告訴你吧,你家管事已經把你與吐蕃人密談的事情告訴那子了。”

“什麽!”高秀延身子如遭電擊,驚呼道:“他,他都知道了?”

“要不是老夫發現的早,恐怕過不了幾日你就在京兆府的大牢裏了!”李林甫狠狠瞪了高秀延一眼:“你說別的事上你蠢就蠢吧,還偏偏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犯糊塗。私通敵國,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啊!你自己的事情,到頭來還得老夫幫你解決!”

“相國,相國!”高秀延立時跪倒在地:“相國,屬下對相國可是赤膽忠心啊。隻是,沒想到那廝如此陰毒,竟然通過這種卑鄙的手段...那個高德忠,枉我待他不薄,我這就回去剮了他!”

李林甫搖了搖頭:“那個管事留著還有大用。如果老夫沒記錯的話,天寶四年,陛下給太子在崇業坊賜下了一座宅子...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太子一直住在東宮,那座宅子便也閑了下來,隻留了幾個仆人在打理。咱們這位太子爺可是個情種啊,夜深人靜的,若是在宅子裏發生點什麽...”

“相國,相國的意思是?”高秀延似有所悟,拍了拍腦袋:“相國的意思是叫那廝尋到太子的私宅,我們再出麵...”

“唉,老夫可是什麽意思都沒有,這些都是你自己說的。”李林甫輕推了推手,笑道。

“是,是,屬下明白了。那個死小子,不是喜歡順藤摸瓜嗎,老子便叫你查個痛快!”

高秀延嘴角微咧,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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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危難的時候能折射出許多東西,無所謂好人,壞人,都是為了活著而掙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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