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妹目光冷淡,在武青櫻臉上轉了幾圈,又看往母親,見她一臉焦急,終於開聲叫道:“青櫻姐姐。”音調生硬怪異,令武青櫻詫異不已。傅玉彤解釋道:“十妹極少說話,發音有些不準。青櫻,我求你一件事。”
武青櫻道:“傅姨,你對我那麽好,有什麽事就直說,我做不到還可以去求我爹。”傅玉容道:“青櫻,我求你把十妹帶走,念在我們之間的情份上,以後幫我照顧好十妹。”武青櫻奇道:“傅姨,十妹是朱伯伯的血脈,自然要送回朱武連環莊。朱伯伯多了一個女兒,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到時候你們一家團聚,哪裏還用得著我照顧她?”
傅玉彤臉露戚容,苦笑道:“我侍候了老爺那麽久,那還不知道他的脾氣,像我這樣失貞之人,他絕不會讓我回去的,更不要說身份不明的十妹了。當年我被楊逍擄走,本就該自殺以保全名節,隻不過我懷著十妹,卻不得不苟且偷生,委曲求全。”她轉身跪在地上,抱住十妹,低泣道:“這麽多年來,我小心行事,戰戰兢兢,沒有一天過得安樂,早已心神俱疲,若不是還念著十妹,早就自行解脫啦。幸好老天開眼,今天終於出現貴人,十妹總算能逃離這魔窟,我也就放心了。十妹,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說到後來,她聲音越來越低,斷斷續續,脖子突然垂在十妹肩上,再也沒有聲息。武青櫻見勢不對,扳過她身子一看,隻見她心口處插著一把匕首,氣息全無,早已逝去。
“傅姨……傅姨,你為什麽這麽傻……”武青櫻忍不住大哭起來,緊緊抱住傅玉彤屍身不放。十妹見母親去世,臉色也不見任何變化,極為冷靜地走進旁邊的一個房間,拖出一個碩大的羊皮袋子。她將羊皮袋子拉到母親身邊,一把將武青櫻推開,讓母親平躺下來。她解開羊皮袋子,往母親身上往澆灌一種黑色的液體,房間裏頓時彌漫著刺鼻的氣味,史應龍認出那是產自西域的石油。武青櫻驚叫道:“十妹,你要做什麽?”伸手就要去奪羊皮袋子。
“你走開!”十妹側身護住羊皮袋子,右手從懷裏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在麵前揮舞著,不讓武青櫻靠近。史應龍眉頭一皺,劈手將匕首奪了過去,放到眼前略一查看,卻是不可多得的一柄利器,忍不住說道:“小小年紀就玩這麽危險的東西,也不怕傷到自己。”十妹冷冷道:“那是娘親交給我的,她說楊逍看我的目光怪異,可能對我不懷好意,讓我在不測之時自殺。”
眾人聽得毛骨悚然,背脊發寒。滅絕師太氣得渾身發抖,破口罵道:“畜生!畜生!畜生!”轉頭對武青櫻道:“武姑娘,如果你們朱武連環莊不願認回十妹這個女娃,那就把她送到峨眉。我們峨嵋派自然會照顧她,絕不會虧待她。”
“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你們母女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紀曉芙俯身將十妹懷裏的羊皮袋子拿開,一手摟住她,紅著眼框對滅絕師太道:“師父,我想收她為徒。您看行嗎?”滅絕師太目光在十妹身上一陣打量,點頭道:“可以,我答應了。”
十妹在紀曉芙懷裏不斷掙紮,想要取回那個羊皮袋子,紀曉芙把袋子遞過去,她接過手又往母親身上澆石油。紀曉芙問道:“十妹,你這是要做什麽?”十妹冷冷道:“我娘總是說她身上髒了,我要把那些髒東西都燒掉,讓她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走。”眾人默默不語,退出房間,不再阻止她。
不多時,十妹倒完石油,找來火折子扔在母親身上,一股烈焰轟然竄起,紀曉芙抄起十妹躥出門口,身後滾滾熱浪從房間裏倒卷出來。十妹看到母親屍身被烈焰吞噬,終於忍不住,淒聲喊道:“娘……”低聲抽噎起來,朵朵淚花猶如斷線的珠子,從她眼裏不停湧出,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紀曉芙緊緊抱住十妹,伸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打著,武青櫻也抱了上去,咽噎道:“十妹,別傷心,以後還有青櫻姐姐陪著你。”良久後火焰熄滅,紀曉芙和武青櫻幫十妹把傅玉彤的骨灰收到盒子中,打成包袱交給她。
滅絕師太換過一身衣服,等峨嵋派一眾弟子將藏匿在山峰上的餘敵清理幹淨,將她們集聚起來,說道:“坐忘峰之敵既然已經剿滅,我們去光明頂,說不定還能趕上最後一擊,親手滅殺楊逍,走。”率領眾弟子下了坐忘峰,又朝光明頂而去,十妹年幼腿短,由紀曉芙背著走。
卻說六大派分兩路,少林武當等五大派進攻光明頂,到了山腳下,空聞對身後一灰袍老僧道:“圓真師侄,接下來就要靠你來帶路了。”
圓真是少林寺已故神僧空見大師之徒,與明教失蹤多年的教主陽頂天有深仇大恨,深知光明頂深淺,當下越眾出列,恭聲道:“謹遵方丈師叔之命。還請方丈師叔率眾跟上我。”身形飄動,已經往山上走去。空聞禪杖一揮,率領眾人跟上。
明教光明頂有七巔十三崖之險,易守難攻,五大派縱然有圓真帶路,仍無法輕易拿下,每闖過一處艱險之地,都要付出極大代價。好在眾人不計代價,一路群策群力,血戰良久,終於闖過最後一處難關,把留守光明頂上的明教教眾全部逼入山頂的聖火廣場之內。
眾人踏入聖火廣場,隻見廣場北麵聳立著一座巨大的石台,頂端插著一隻極高的旗杆,旗杆下站著一位魁偉異常的老者,他滿頭黃發,散披肩頭,雙目已眇,側耳靜聽著周圍的動靜,雙手抱著一柄四尺來長、烏沉沉的單刀,淵渟嶽峙,一股威勢向四周散發開來。周圍站著明教高層,有光明右使楊逍、白眉鷹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韋一笑、五散人、五行旗四大掌旗使等等,台下還圍著剛剛撤進來的諸多明教教徒。
五大派之人一見石台上那人,便知道是明教新任副教主謝遜,他手上那把毫不起眼的單刀,便是在江湖上傳聞已久,多次引起腥風血雨的屠龍刀。不少人想起“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這句話,頓時目露紅光,心中蠢蠢欲動。
謝遜聽到大批人馬湧入廣場,把屠龍刀往身前一扔,嗤一聲沒入石板中,高聲喝道:“嘿嘿,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六大派聯手圍攻我光明頂,名為報仇,實為我手上寶刀而來。如今寶刀在此,有本事的便過來拿。”
五大派中不少人本已心動,被謝遜這麽說,再也忍不住,呼喊著衝了過去。五大派主事者都保持著清醒,大聲喊道:“不可冒失,小心有詐!”卻控製不住人心袞袞,一見有人衝了出去,一部分猶豫不定的人,也忍不住衝了出去,到最後少林、昆侖、華山、崆峒四派所有附屬幫眾全部衝了過去,隻留下五大派門內弟子駐留在廣場邊。
那幾百幫派之眾衝到石台前,被一眾明教教眾抵擋住,雙方廝殺起來,等所有附屬幫眾擠上去時,附近的地麵陡然下陷,轟一聲巨響過去,場中塵土飛揚,附屬幫眾陷入一個方圓十丈的巨坑之中,坑底滿布黑黝黝的石油。
在前沿抵擋的明教教眾恰好站在巨坑之外,將不少站在坑外的附屬幫眾推入巨坑。石台上的銳金旗掌旗使莊錚舉起一隻五色大旗,搖動起來,石台後麵迅速奔出白、紅兩支小隊人,每隊五十人,白衣者腰間插滿短斧,紅衣者背負鐵箱手提噴筒。
烈火旗掌旗使辛燃揮手擲出一枚硫磺火彈,落入巨坑之中。坑底石油遇火,登時烈焰奔騰,燒了起來。紅白兩支隊伍圍在巨坑旁邊,白衣者不斷往巨坑內投擲短斧,紅衣者手持噴筒,專往坑下眾人頭部噴射。
坑中之人烈焰焚身,高聲哀嚎,想要攀爬出來,又被守在坑邊的明教教眾打落下去,在烈火中翻滾掙紮,痛苦萬分。情況變化兔起鶻落,不過幾息之間,五大派幾百附屬幫眾便身陷絕境,五大派高手看得心膽俱裂,率領門下弟子衝上去救援。
明教教眾看五大派之人趕過來,連忙撤退,所有教眾直接奔出廣場之外,不見蹤影,隻留下石台上的眾多高層。五大派高手將坑中還在掙紮的幾名火人救了上來,卻無法撲滅其身上火焰,隻能眼睜睜看著幾人在地上翻滾掙紮,嘶聲哀嚎。
眼見這幾人必死無疑,還在遭受痛苦,空智手中禪杖疾點,敲在那幾名火人的死穴之上,提前結束了他們的性命,口中連稱“罪過”。
謝遜哈哈大笑,喝道:“裝模作樣,一個個道貌岸然,滿肚子的壞水,還敢自稱名門正派,說什麽行俠仗義,我呸。”
“南無阿彌陀佛。”空聞口稱佛號,大聲喝道:“謝遜,你明教惡貫滿盈,今天就是滅教之日。眾人聽令,蕩魔除惡,就在此時。隨我上。”五派弟子紛紛怒喝,向石台圍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