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史應龍起事之前,在蜀內各大勢力之間奔走聯絡,唐家堡與洛陽王家關係匪淺,休戚相關,唐川便把消息透露給了王斌,勸說他前往成都,共襄義舉。王斌雖是目光老辣,但他畢竟遠在洛陽,對四川境內情況還有些把握不定,便發急信召回兩個女兒,一番詢問之後,這才下定決心,要舉家遷往成都。
隻是王斌家大業大,他怕被有心人留意到,不敢匆忙行事,一拖便是小半年,等他準備妥當後,史應龍卻已將西南一地收入囊中,王家這時再去投奔,便隻是錦上添花,收益不大了。王斌考慮再三,決定暫時留在洛陽等候良機。恰好史應龍大婚的消息傳開,王嫣兒姐妹想趕回去賀喜,王斌便備下重禮,讓兩個女兒帶上。王嫣兒、王妃兒趕到奉元之後,恰逢紅巾軍、天完軍打敗也先帖木兒,大軍圍困奉元,兩姐妹被困在城內,多日不得出城,最後錯過了史應龍好日子。
奉元城被攻破後,紅巾軍、天完軍入城,攪得城內亂了大半天,一直到傍晚才安定了一些,便開始有人往城外逃。王嫣兒姐妹也想混出城去,但是到了城門口時,才發現紅巾軍搜刮的厲害,出城的人身上帶有什麽貴重之物,立即就會被收繳,她們身上帶著要送給史應龍的賀禮,價值千金,若是露了眼,絕對會被搶走。
“妃兒,現在怎麽辦?”王嫣兒知道妹妹心思縝密,當即出聲詢問。王妃兒目光在城門處細細打量,見紅巾軍不僅設下木柵鹿角,還有兩隊騎兵在門外巡視,僅憑自己姐妹兩人,絕對無法闖得出去,便搖頭道:“姐姐,我們還是在城內多留幾天,等紅巾軍放鬆警戒之後在出城吧。”王嫣兒雖然平時有些大咧咧的,但並不莽撞,知道妹妹說的有理,便歎道:“好吧,也隻能這樣了。”話音未落,她忽然指著城門外,詫異道:“咦,那不是朱武連環莊的衛少俠嗎?”
王妃兒定睛望去,卻見衛壁在十幾名紅巾軍將領擁簇下,大搖大擺地走入城門洞,把守城門的紅巾軍士兵紛紛躬身行禮,她疑惑道:“怎麽朱武連環莊和紅巾軍搭上關係了?”王嫣兒卻道:“我看衛少俠在紅巾軍內的身份好像很高啊,不如請他幫我們說幾句,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用繼續呆在城內了。”
“恩,姐姐你說的也不錯!”王妃兒點點頭,便縱聲喊道:“衛少俠,闊別多時,小女子有禮了。”衛壁循著聲音一望,便見到了王家姐妹,一愣之後,驟然堆出滿臉笑容,拱手笑道:“原來是兩位王姑娘,有禮了。”他慢步向前,雙手自然而然背到身後,迅速打了個手勢。王妃兒回禮道:“衛少俠,我們姐妹急著出城,你看能否通融一下?”
“大家都是熟人了,當然要通融通融。”衛壁笑容越發燦爛,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揮手道:“諸位將士,速速上前,護送兩位姑娘出城。”十幾名紅巾軍將領呼啦一下圍了上去。王妃兒驟覺不妥,錚一聲拔出了長劍,喝道:“你們幹什麽?”王嫣兒也知道不對了,迅速拔出長劍,與妹妹倚背而立。
一名將領臉露淫笑道:“自然是送你們出城,請楊少統領好好享受一番。”另一人附和道:“不錯,能讓楊少統領看上眼,可真是你倆的福氣啊!”又有人獰笑道:“好漂亮的姑娘,楊少統領吃完肉,說不停還能賞我們喝口湯呢。”其餘人忙道:“不錯不錯,大家趕緊幹活。”一群人當啷當啷掣出兵器,呼喝著攻了上去。
王家姐妹唰唰展開峨嵋劍法,在周身布下劍幕,叮叮當當將對方攻勢當下。王嫣兒怒罵道:“衛壁,你好大膽!敢對我們姐妹下手,就不怕我峨嵋派嗎?”王妃兒更是清叱道:“衛壁,史大哥已經建立了大華,威震天下,你如果敢亂來,他一定會找你算賬的!”
衛壁獰笑道:“史應龍是算什麽東西!等我拿下你們這對賤人,我一定會將你們的身體割下一部分,派人送去給給他,看看他敢不敢來奉元找我!”他想起史應龍多次壞了自己好事,心內怨氣外露,一張俊臉都扭曲起來。
王家姐妹兩柄長劍寒芒疾閃,互相配合之下緊緊護住周身,逼得眾多將領無法近身。衛壁看得心中不耐煩,便搶上前去,看準時機,驀地裏右手一伸,五根手指倏然向王妃兒腦門插去,速度極快,猶如鬼魅。王妃兒長劍正蕩開右側數件兵器,忽覺指風淩身,再做閃避已來不及,當即抬起左臂抵擋。
“噗”一聲響後,王妃兒驟覺手臂劇痛難擋,右手長劍迅速回護,唰唰往衛壁削去。衛壁冷哼一聲,倏然收回右手,陡地一個矮身避開長劍,右手疾探,卻向王妃兒小腹抓去。王妃兒怒喝一聲“下流”,正要揮劍疾劈,左臂忽然酸麻脹痛,轉瞬間已蔓延到整個上半身,右臂一陣無力,竟然握不住長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王嫣兒揮劍避開襲來兵刃,忽然發現妹妹長劍脫手,身形斜斜傾倒,不及多想,左手當即往後一兜,環住她腰肢,迅速往前躥去。衛壁右爪直落,眼見就要在王妃兒腹部抓出一個大洞,不料對方身形倏然後退,右爪嘶啦一聲從對方右腿上掃過,帶下五道長長的皮肉。王妃兒吃痛不住,慘叫一聲,當即昏迷過去。
“妃兒!”王嫣兒驚叫一聲,她雖然無妨看到妹妹狀況如何,但卻感到妹妹身體驟然軟了下來,心中驚怒異常,她右手長劍如風一般疾揮,隻攻不守,刷刷刷逼退麵前幾個敵人,趁機往前一躥,已經靠到城牆腳下。她聽到背後破空之聲大響,迅速轉過身,長劍急速揮舞,叮叮當當蕩開襲來兵器,極力防守起來。隻是王嫣兒一手背著妹妹,大大影響了劍法的發揮,不出片刻,便已左支右拙,險情連連。
“住手!”忽然一聲大喝響起,一名青衣少俠策馬馳到,馬還未停下,人已淩空飛起,左手一揚,漫天銅錢嗤嗤射出,直往圍成一圈的紅巾軍將領打去。衛壁在外麵看得清楚,忙道:“小心暗器!”眾多紅巾軍將領不得的攻擊王嫣兒,紛紛閃身避開。青衣少俠越過眾人,擋在王嫣兒麵前,怒喝道:“楊壁,你為何要對峨嵋派的女俠出手?”
“藍玉,這是我的事情,用得著你管嗎!”衛壁冷哼一聲,斜眼瞥著對方,臉上露出了不屑之色。藍玉怒道:“峨嵋派是名門正道,派中弟子一向行俠仗義,名滿天下,你這樣做豈不是為我軍招惹麻煩?再說我雪山派向來與峨嵋派交好,豈能容你出手傷人!”
衛壁冷笑道:“我便要傷人,你又能耐我何?上,連藍玉一並與我砍了,出了什麽事情,我全兜著!”眾位將領正要上前,驟聽馬蹄聲急響,回頭望去,卻見七八十名騎兵飛速馳來,正是常遇春麾下精銳,眾人臉色大變,當即回身護在衛壁身邊。衛壁見藍玉後援來到,心中氣極,卻已不敢上前挑釁,冷冷道:“藍玉,你壞了我的好事,總有一天,我會找你算賬的。”當即帶人離開。
王嫣兒急於了解妹妹的情況,也沒有向藍玉道謝,當即轉身查看,才一眼,便發現她情況極為不妙,連忙將人背起,說道:“藍少俠相救之恩,小女子多謝了。舍妹傷勢嚴重,亟需治療,暫且告別,相救之恩,以後必當厚報。”
“姑娘客氣了,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藍玉謙虛一聲,正要與王嫣兒告別,忽然見到王妃兒的臉容,渾身一震,眼睛卻再也離不開了,忙道:“姑娘,楊壁對你不懷好意,說不定還在附近埋伏,姑娘不如到我天完軍中住下,一則避開楊壁糾纏,再則令妹傷勢嚴重,不適宜長途跋涉,軍中有大夫,也能幫忙治傷。”
王嫣兒見過藍玉的“漫天飛雪”暗器手法後,知道對方確實是雪山派弟子,又擔心妹妹的傷勢,便跟藍玉到天完軍大營內住下。不料天完軍的大夫對王妃兒的傷勢束手無策,王嫣兒隻能靠九花玉露丸來維持住妹妹的傷勢,又請藍玉將消息傳回峨嵋派。
滅絕聽到此處,不由皺起了秀眉,沉吟道:“藍玉有將消息送到峨嵋嗎?我怎麽不知道?嫣兒,你確認藍玉幫你把消息傳回去了?”王嫣兒答道:“他說已經將信送到了呀。”史應龍問道:“嫣兒,你們在這裏住了幾天了?”王嫣兒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說道:“有十二天了。”
滅絕搖頭道:“那他肯定是騙你的。如果真有消息傳回峨嵋,我絕不可能不知道。”王嫣兒轉頭望向史應龍,見他也點了點頭,不由氣道:“好哇,他竟然敢騙我,我一定要給他點厲害瞧瞧。”史應龍笑道:“好了、好了,怎麽說他也救了你們,你可不能亂來。”
王嫣兒咬著牙道:“一碼歸一碼,要不是史大哥你及時趕到,等我身上的九花玉露丸用光,妃兒可就危險了。”說完張目四望,見藍玉躲在遠處一頂帳篷後麵,隻伸出半個腦袋朝這邊看來,她大喝道:“藍玉,我看到你了,還不快過來。”藍玉連忙縮回腦袋,一會兒後又伸出頭,抬手往自己腦袋上指了指。王嫣兒目露凶光,堅決地點了點頭。藍玉見躲不過了,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藍玉!你沒有將消息送到峨嵋,卻騙我說有,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王嫣兒板著臉,冷聲質問著。藍玉聞言臉色一紅,期期艾艾半晌,最終垂頭喪氣道:“我想留妃兒姑娘多住幾天,所以才沒有把消息送走。”王嫣兒怒道:“你難道不知道妃兒傷得有多重嗎?你這樣做分明是想害死妃兒!”
藍玉急道:“你還沒有讓我去送信前,我姐夫已經派人去請巨木旗的聞掌旗使來為明帥治傷了,我想聞掌旗使醫術高明,僅在醫仙胡青牛之下,絕對能幫妃兒治好傷勢的,所以才這樣做的。我隻想妃兒姑娘盡快好起來,怎麽會害她呢?”王嫣兒冷笑道:“藍玉,你的小心思我也知道。我明白告訴你,我父親已經幫妃兒定下親事了,妃兒也很喜歡對方,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是嗎,那恭喜了。”藍玉臉色一陣青白,又澀聲道:“漢王,我已經幫你收拾好帳篷,就是那一頂,我還有軍務要忙,就先走了。”史應龍拱手謝過,目送他離開,又低聲問道:“嫣兒,你說的話是真的嗎?”王嫣兒目光閃爍,咳道:“當然是真的,藍玉確實是喜歡妃兒。”史應龍歎道:“可惜了,其實藍玉這人挺不錯的。”
王嫣兒哼道:“他有什麽好的,整天在妃兒麵前獻殷勤,被我呼來喝去,一點兒男子氣概都沒有。還有啊,為了討好我們,連天完軍的情報都拿出來和我們吹噓,真是不知道事情輕重。”史應龍雙目精光一閃,環首四望,確認附近沒有人在監視,低聲問道:“他都說了那些情報?”王嫣兒便輕聲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