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應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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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章 停歇終南

金州、十堰雖然已經是大華的地方,但經營時日尚短,沿途驛站還未完備,途中並無馬可換。兩人離開十堰之時,已經多帶來兩匹馬,但從十堰到金州,足足有三百多裏,兩人縱馬疾馳,雖然各以真氣刺激座下快馬,連續多個時辰拚命狂奔之下,縱然是日行千裏的寶馬也撐不住,何況隻是普通快馬?兩人已經在跑死了兩匹馬,如今這兩匹也支撐不住了。

這兩匹馬已經被累壞了,如今還沒死去,全憑史應龍和黛綺絲兩人的真氣刺激,一旦兩人留在馬匹體內的真氣消散,這兩匹馬便會痛苦萬分地死掉。史應龍猛地一掌拍在自己乘坐的快馬背上,砰一聲響起,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洶湧而出,立即將其擊斃,又走到另一馬匹旁邊,一腳踢出,也將其踢死,免掉其臨死掙紮的痛苦,這才說道:“師嫂,金州城就在前麵了,我們用輕功趕路吧。”黛綺絲點了點頭,便和史應龍各展輕功,化作兩道狂風向前疾卷,快愈奔馬,一路電掣風馳,片刻後便望到金州城的城前。

兩人加快腳步,從一個村落旁掠過,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婦女慘叫聲,緊跟著又響起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史應龍不由眉頭一皺,心想按照大華內外閣製定的規矩,每打下一處地方,必定會將當地的惡霸流氓抓起來當眾審判,以作震懾。金州才又傅友德攻打不久,想必震懾之舉才過去不遠。這村落裏金州這麽近,應該不會有人敢頂風罪案才是,難道是山賊入村搶掠?

“師嫂,我們進去看看。”史應龍身形一轉,驟然向村莊飛掠而去,不片刻已經趕到事發之地,卻見一個極大的富貴人家的院子裏,兩夥人正在對打。一邊是四名手執彎刀,身著奇裝異服的色目人,背靠著背奮力防禦著。另一方卻是十數名衣著樸素的漢人百姓,各拿扁擔木棍,將那四名色目人圍在一起,棍起棒落,劈頭蓋臉向對方打去,還不斷喝罵著。院子角落有一名蒙古婦女跪倒在地,懷裏抱著一個年約五六歲,頭破血流、雙眼緊閉的小孩,正慘聲痛哭。

史應龍見不是山賊入村掠奪,心下一寬,又看到如此場麵,當即想道:“難道是漢人百姓想要來找蒙人報仇,卻被色目人攔下了?”

韃子南侵以後,強行將天下百姓分為四等人,最低一層就是南方的漢人,其次是北方的漢人和其他各個民族百姓。但天下漢人數目遠遠多於蒙人,為了監管漢人,便將每一個村莊或者城鎮中每數十戶人家劃給一戶蒙人家庭管理。

漢人百姓不但要為蒙人老爺做牛做馬白幹活,家中一些重要鐵器如剪刀菜刀等都要交給蒙人老爺掌管,甚至連娶媳婦的初夜權也由蒙人老爺掌控。

若是娶了貌美的媳婦,除了那些投靠韃子多年,已經混進大元官紳階層的漢人能求情幸免,縱然新婚人家再有錢財,也隻能打斷牙齒,合血往肚吞,含淚將新人送入狼口。若是娶了相貌較差的媳婦,有些富裕一些漢人百姓還能用錢財贖買初夜權,那些貧窮的漢人百姓卻隻能將新人送到蒙人老爺家裏,任其欺淩。所以在韃子統治下,才會有那麽多漢人百姓將新婦生下的第一胎掐死。

漢人百姓不光娶媳婦時是一道難關,平日裏做飯裁衣,都要將哦你關係搬到蒙人老爺家中,排隊借用菜刀剪刀。而能不能借到菜刀剪刀使用,全憑蒙人老爺家管事的心情。因此漢人百姓時常遭遇刁難,尤其是家中有一兩個姿色出眾的漢人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甚至有人因此親手將家中好女子殺死,借此讓其解脫。

而若有人敢私下裏偷藏菜刀剪刀分銳利鐵器,或者對蒙人老爺不敬反抗,那便是謀反大罪,全家處死還要連累鄰居親戚,所以絕大部分漢人百姓對所謂的蒙人老爺恨之入骨。在大華境內,被壓迫多年的漢人百姓或聯名告官,或自發集聚到蒙人老爺家裏報仇,屢見不鮮。

這樣的事情,史應龍也曾經處理過多件,知道若不讓漢人百姓將心中怨氣發泄出來,絕對無法獲得民心,而且蒙人奴役漢人多年,也該為此付出代價,隻要不是太過殘忍的報複,他也不想阻止,當下轉身便走,並不打算摻和進去。但他才走了不到十步,便已聽清院子裏漢人百姓你的喝罵內容,不由怒火中燒。

原來不是漢人百姓聚集報仇,卻是那四名色目人身為蒙人家庭的食客,乘蒙人男家主入城辦事之際,借機搶掠,還想殺害小孩,被附近村民發覺,趕來阻止,雙方就此大打出手。

皆因這戶蒙人家庭跟其他韃子不一樣,平時不但不欺壓管轄下的百姓,還有時常扶助過不下去的漢人,每逢災年不但減少應當收取的租子,還會贈送不少糧食,讓收成不好、難以支持的百姓得以活命。因此整個村子的漢人百姓都對其感激不已,當這四名色目人的行為被發覺後,眾多村民才會自發趕來救援,將這四人堵在裏麵。

“當初成都光複之夜,也是那些色目人率先騷動搶掠,如今又是這些色目人作惡。這種人以前依仗自己身為二等人,對上阿諛奉承,對下橫行霸道,就像寄生蟲一樣,平時不勞而獲,在大華冶下還敢做出這般狼心狗肺之事,實在是畜生不如!”史應龍心念未歇,腳下一錯,已經閃入院中,一掌淩空揮出,滔天掌力沛然而至,勁風吹襲,呼一下已經將四名色目人身上穴道封住,掌力又如青龍吸水,倒卷而回,砰砰砰將四名色目人帶倒,任由漢人百姓對其毆打不停。

史應龍快步走到那蒙古婦人身邊,伸手在那小孩人中上一掐,迅速將人救醒,又拿出兩顆藥丸遞給對方,說道:“你的孩子傷勢並不嚴重,這兩顆藥丸一顆給他吃下,另一顆搗碎了敷在傷口,很快就能治好她的傷。”蒙古婦人和漢人百姓打了十幾年交道,也會說漢語,忙接過藥丸,連聲道謝。史應龍搖搖手,轉身對一旁的漢人百姓道:“這些色目人搶掠百姓,放了大華律令,應當由官府處死震懾不肖,你們若將他送到金州官府報官,就能拿到一筆賞錢,可千萬別打死了。”那些漢人百姓連忙應是,手上力道雖然減輕了些,卻並不停手。

史應龍也不管他們,腳掌用力一蹬,身如聚合衝天而起,颼一聲越過高牆,落在黛綺絲身旁。黛綺絲問道:“應龍,裏麵什麽事情了?”史應龍把情況略略說完,感歎道:“漢人中有道德敗壞的惡人,蒙人中也有心懷慈悲的好人,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啊。”黛綺絲笑道:“在武林中,名門正派裏也不盡是正人君子,歪門邪道中也不全是惡毒小人,這不都是一樣的嗎?”史應龍點頭道:“師嫂你說的對,就像武當派的宋青書、張無忌之流,和明教裏的五散人一樣,都是這個樣子。”他略停一停,又厭惡道:“不過這些色目人大多是輕軟怕硬、思想齷齪之輩,真是社稷毒瘤,這次會成都後,要讓內閣製定政策,好好整治一番才對。”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金州城,找到蔡遷,將出兵救援天完軍之事告知,令他做好準備,要了四匹快馬疾馳出城,一路向北,到了第二天中午,已經到了終南山腳下,離奉元城不過五十餘裏的距離。

史應龍內功深厚無比,體製又異於常人,接連數日不休不眠地趕路之後,依然是精神奕奕,恍若無事一般,黛綺絲卻有撐不住。史應龍見她眼裏露出疲憊之色,心下痛惜,歉聲道:“師嫂,累著你啦。如今已經離奉元不遠。我們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養好精神,等晚上再在趕路,到時候乘夜潛到奉元城附近查看一下情況。”

黛綺絲微微一笑,說道:“你是一家之主,我聽你的。”史應龍輕輕握住黛綺絲的手,拉著她順山路而走,不久後在半山腰找到一座涼亭,他左掌一揚,一道掌風疾射而出,“呼”一下將石凳上的灰塵掃幹淨。黛綺絲正要盤膝坐下,史應龍卻將她攔腰抱起,盤膝坐上石凳後,再將她橫放在腿上,摟在懷裏,笑道:“師嫂,限製啊天氣寒冷,石板也比較凍人,還是這樣舒服一點。”黛綺絲心下甜蜜不已,嫣然一笑,百媚頓生,便把螓首埋入他胸膛,美美地合上眼睛休息起來。

上次史應龍和王難姑程、映秀路過終南山時,來去匆匆,並未得空觀賞終南山美景,如今難得有空便細細觀賞著。這亭子佇立在山腰中,視野開闊,史應龍憑欄遠眺,低頭望去處處斑斑點點,黃的是枯草,綠的是樹叢,白的是前些時候下的雪。如今雖然已是隆冬時節,但地麵熱氣不散,薄雪落下之後,大部分都被溶掉,隻有些許遺留在地麵,灰白相間,一股蕭瑟之意陡然而生。仰頭望去,卻見山高入雲,白玉蓋頂,在陽光下放射出銀色光芒,秀美瑰麗,卻又是另一番景色。

良久之後,山林裏陡然傳來一聲女子慘叫聲,史應龍心下一凜,忙凝神細聽望。黛綺絲也被驚醒過來,低聲問道:“應龍,什麽情況?”史應龍搖頭道:“還不知道,我們過去看看。”黛綺絲點點頭,從史應龍懷裏站了起來,兩人展開身法,悄無聲息向林中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