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沒那麽容易!”史應龍大喝一聲,腳步向前一趟,又欺近數丈,忽見那少女挾著勁風撞來,他身形也不停頓,右手一舉,一股柔勁淩空虛托,將少女前衝之勢緩住後,手掌又向側一引,已將少女帶向旁邊的武師群中。他右手救下少女,左手也沒有閑著,同時向前疾探,擒龍勁應手而出,勁氣如蛟龍舒卷,須臾間已經纏上韋一笑下盤,猛往回扯動。
韋一笑自忖自己離史應龍有近十丈距離,已是安全範圍,縱然受到暗器攻擊,也有足夠的時間閃避。但他萬萬沒想到史應龍已將擒龍功練得出神入化,威力竟然遠及十丈之外,當下隻覺下盤一沉,竟似被沉重無比的鐵鏈捆住,疾速無比的後退之勢不但停了下來,再也無法挪動半步,而且還有前傾之狀。他不由臉色大變,心叫一聲“不好”,當即暴喝一聲,疾運丹田內氣,猛力一掙,“啪”一聲終於脫離了對方勁氣糾纏。
就這一頓之間,史應龍又欺近了四五丈,右掌向前一拍,一招“驚濤拍岸”已經應手使出,掌力排山倒海般洶湧而出,所到之處,空中飄落的雪花便化作水汽消失不見。韋一笑頓覺氣息阻滯,對方掌力如狂濤怒浪傾軋而至,力道之凶猛比起前幾次交手,竟然還要高出數倍,他自知力不能敵,這一招若被打實,隻怕要筋骨盡碎,慘死當場,當下心內大駭,便想轉身逃竄。
但史應龍知道韋一笑輕功獨步天下,這次出手已有所提防,這一招之所以不使最為犀利的“支離列禦”,怕得就是攻擊範圍太窄,對方避開後飛快躥逃,因此這一招“驚濤拍岸”使出之後,掌力重重疊疊,激蕩衝撞,充斥滿方圓數丈之地,卻已經對方所有退路封死。
韋一笑一念方起,便驚覺自己處境不妙,知道若強行退避,隻怕下場更慘,當下一咬牙根,“哈”一下揚聲吐氣,已經鼓起全身功力,右掌一招“寒冰綿掌”迎了上去,左手卻從腰間摸出一柄黑黝黝的藥鏟,斜斜一削,一道黑光當空疾閃,後發先至,已直奔史應龍右臂而去,卻打算一鏟兩斷,削斷對方手臂,再謀脫身之計。史應龍突遇險招,不驚反喜,心道:“咦,這寶物竟然在他手裏!”
這藥鏟正是王難姑之物,上次在王難姑在光明頂之下遭遇韋一笑襲擊,情急之下曾將師門傳承的寶物投擲出去,以作阻擋。等史應龍趕到時,他急於救人,並未留意周圍的東西,便將那藥鏟落下了。後來王難姑清醒,發覺藥鏟丟了,鬱悶悶了好久,雖然有派人前去尋找,卻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沒想到卻落在韋一笑手裏。
“我正愁著要如何討好難姑呢,此獠就主動送上門來,還帶上這等厚禮,真是瞌睡了自有人送枕頭。”史應龍心念如電,一閃而過。他知道那藥鏟質地奇特,鋒利無比,並不在紫英劍之下,當下右掌前拍之勢驟停,一圈一劃之間,掌勢已由“驚濤拍岸”化為“摩訶互濟”,洶湧奔騰的掌力陡然凝而不衝,立即將掌勢籠罩範圍內的空氣凝滯起來。
韋一笑忽覺周圍空氣如玄冰凝固,自己遞出的雙臂竟然自半空停了下來,大驚之下就要變招。但史應龍左掌打出的擒龍勁被掙脫,此時已經再度擊出,閃電般拍在鏟身,隨著“當”一聲清響,雄猛渾厚的內力順著鏟柄疾衝而上,立即將韋一笑左手虎口震裂,再也無法握住藥鏟。史應龍左手一捋一順,已將藥鏟奪過,順勢上下一揮,頓見空中黑芒疾閃。
刷刷刷刷四聲急促的微響之後,韋一笑忽覺四肢傳來一瞬冰涼之感,隻見眼前冒起一大片血色飛泉,身體卻猛往下沉,已經知道不妙,暗呼“糟糕”。他疾運丹田之氣,猛力掙紮,卻驚覺無法阻止身體下墜之勢,不由驚駭萬分,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砰”一聲砸在地麵。
直到這時,韋一笑才發現眼前飛濺的鮮血,竟然都是從自己四肢噴出,一對手腳也已經脫離身體,啪啪啪掉落在地,一陣劇痛從四肢斷口出傳來,令人無法禁忍,不由慘聲痛嚎道:“我的手——我的腳——啊——”他自從習武有成以來,隻有對別人施展酷刑,何時曾遭受過這等痛苦,當下又驚又怕,竟然擰著脖子哀求道:“史應龍,不,漢王殿下,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
“哼,你放心,現在還沒到你死的時候。”史應龍運起真氣,在身前布下一層防禦,逼開濺射而至的血水,彎著腰在韋一笑四肢斷口上連點數十下,立即將飛噴而出的鮮血製住。韋一笑四肢斷口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那痛感卻未曾停下,不斷襲上心頭,他驚恐之下,竟然尖聲慘叫不停,一聲連著一聲,一聲高過一聲,全無半點高手風範。
“還以為是個人物呢,這下卻原形畢露了,竟然連天完軍的普通士兵都不如!”史應龍隻覺耳朵被塞進了十幾根竹簽,被攪得一陣劇疼,當下眉頭一皺,藥鏟在他巨闕穴一拍,內力微吐,已經將韋一笑震暈過去,這才將藥鏟收回,倒插在腰帶之上。
旁邊的青年儒生早已領教過韋一笑的厲害,此時見史應龍乍一出現,兔起鶻落之間便擒下惡人,結束了戰鬥,不由驚為天人。他早已見過史應龍畫像,又聽到韋一笑對史應龍的稱呼,當下更無懷疑,忙上前行禮,躬身謝道:“小民方禮,多謝殿下出手相救。殿下大恩大德,小民永誌不忘。”
史應龍點頭道:“不必多禮,護衛大華百姓,乃是我的本職。”他扶起方禮,又見那名被韋一笑捉到的少女昏迷不醒,另一名少女正抱著她低聲哭泣,一旁的武師也毫無辦法,便走過去,說道:“小姑娘,在下懂得一點醫術,且讓我幫令姐看一看。”
“啊,多謝殿下。”少女忙將姐姐抱好,讓出位子給史應龍,一對明眸卻在悄悄打量對方。她知道自己姐妹被帶來成都的目的是什麽,如今見到將來要服侍的正主,自然要好好觀察。她在來之前,已經見過史應龍的畫像,一直都覺得史應龍相貌不凡,氣宇軒昂,如今一見之下,卻覺真人多了一股陽剛之氣,要比畫像好看不少,當下越看越入神,越看越喜歡,一想起以後要服侍這樣的大英雄,不由心如鹿撞,臉飛紅霞。
史應龍幫昏迷的少女略一把脈,便知對方受驚過度,昏闕過去了,當下分出一縷真氣,緩緩渡入少女體內,幫她捋順心脈後,又伸指在她人中上一點,真氣一激,立即將人救醒,便說道:“好了,沒事了。”
那少女偷偷打量史應龍,正看得入神,聞言心下一跳,怕被史應龍發現自己的異樣,忙低下頭。她略一定神,果然見到姐姐眨了眨睫毛,忽然睜開了眼睛,露出了驚慌的目光。那姐姐瞳光重聚,一見到妹妹,立即喊道:“小真,快跑,不要讓惡人抓了。”小真忙道:“姐姐,沒事了,漢王殿下已經將惡人抓住了。”
“漢王殿下來了?”那姐姐抬頭一望,果然見到滿臉微笑的史應龍,和以往看到畫像相差無幾,卻更加好看,她一愣之後,又轉頭四望,見到護送自己姐妹的人安然無恙,方家公子也沒事,又見不遠處癱在地上的韋一笑,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忙從妹妹懷裏坐起,感激道:“小穎多謝殿下相救之恩。”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史應龍笑了笑,又對方禮道:“既然小姑娘無恙,本王還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返身提起韋一笑,便大步向院外走去。方禮忙道:“殿下,小民另有事情相擾,還請留步。”史應龍停下腳步,轉回身問道:“方公子還有何事?”
“殿下,小民並非大華子民,而是從台州而來,家父名諱國楨。”方禮飛快介紹完自己,又從懷裏取出一份書信,雙手呈上,說道:“這是家父寫給殿下的信,還請殿下一閱。”
方國珍乃是江浙一帶豪強,起事反元的時間比劉福通還要早,雖然打下了不小的地盤,卻在大元以及周圍反元勢力之間搖擺不定,對大元時降時反,對周圍的反元勢力卻時而結盟,時而交惡。例如他頂著大元封敕的官職,卻經常派兵去攻打大元控製的州府;一開始先是與張士誠連番大戰,打得張士誠連連敗退,一轉頭又和張士誠聯手,阻止陳友諒入閩;到了最近,他見陳友諒勢大,又撇下張士誠,派人去大燕獻金納貢,以求不受攻擊,如今派兒子入蜀,卻不知想要做什麽?
史應龍目光在方禮手上一打量,便知道信封上沒有沾毒,正要接過信封,卻聽背後傳來衣帶破空之聲,無須回頭,便知道是黛綺絲趕到。果然,黛綺絲一落地,便問道:“應龍,情況如何?韋一笑呢?”史應龍提了提手上的人棍,說道:“諾,這蝙蝠想要殺人吸血,已經被我收拾下了,正想把它帶回去給難姑處理。”
黛綺絲見到那張毫無血色,極為滲人的怪臉,不由想起當年對方糾纏自己的事來,當下怨憤之氣驟生,冷哼道:“這家夥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性命,喝了多少人的熱血,回去得讓難姑好好炮製,最好讓藍瀾也出手,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像這樣的畜生,自然不能便宜他。”史應龍點著頭,卻將韋一笑遞到黛綺絲麵前,說道:“師嫂,我這裏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先把這東西帶下山,請聞掌旗使處理一下,不要讓它死了。”黛綺絲看了看還躬身捧著信封的方禮,知道史應龍有正事要辦,便接過韋一笑,說道:“那我在山下等你。”身形一閃,已經越過圍牆,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