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深在感到自己力量銳減的同時,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形勢將會大變,最明顯的就是,凡人勢力將會發生巨大變動。他非常清楚事情將會如何變化,一直以來,凡人都遭受著巨大的壓榨,卑賤的待遇,和封建社會的底層貧民比起來,也好不到那裏去。在強大力量的壓製下,不要指望上層統治者會對下層平民有什麽福利待遇,這裏的凡人,和牛馬是一個待遇,甚至不如牛馬,畢竟人對待牛馬或許還有些感情,但大多數修道者對凡人,尤其是對自己無關的凡人,很少會有什麽感情。
這就決定了他們比封建統治者更加殘酷,好歹封建統治者還是人,明麵上還有民生為本的思想。可想而知,當他們失去了鎮壓凡人的巨大個體力量後,占據絕對數量優勢的凡人,會如何對待這些原來騎在他們頭上的奴隸主們。也許在一開始的時候,凡人們會在以往的麻木狀態下,繼續保持很長一段時間的順從,但當他們發現修道者再也不能呼風喚雨,再也不能淩空飛翔,更做不到以一敵眾,隻要第一次衝突爆發,有第一群凡人開始反抗,那麽修道者這個統治群體就會迅速崩塌。
他很快就做出了決斷,這個時候,力量立即消失的情況下,必須馬上行動起來,稍遲一步就是秩序崩潰,難以收拾的下場。
數日後,海天門大殿。
此時一堆修道者,正在吵吵嚷嚷,猶如集市。
這種情況本來萬萬不可能發生,修道者,哪個不是仙風道骨,氣勢非凡,怎麽可能如同凡人一般喧囂。
但力量驟然失去,從高高在上的統治者,一下子跌落凡塵,這種驚慌,瞬間就擊破了大多數人的心防意誌,讓他們無法維持以往的做派。
這就好比王朝末日,平日高高在上的各位達官貴人,在最後時候表現得還不如一介草民。
“這可如何是好,多年修行,毀於一旦,蒼天何其殘忍,”
類似的話語,連綿不絕,大多都是抱怨之聲,發泄的話語。
盡管在這兒的修道者,都知道天地正在變化,修道越來越艱難,但誰也沒想到,轉瞬之間,他們就徹底失去了力量,不僅不可能繼續修行,原本保有的力量也徹底消失,一點緩衝的時間也沒有留下。
這種情況下,指望這些修道者能夠安靜下來,是不可能的。
他們不是凡人,沒有麻木,實際上能夠抱怨出來,就證明他們不甘心,還想掙紮一番。
“如此喧囂,成何體統?!”正當大殿內的修道者喧囂抱怨的時候,大殿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掌門人,那位白衣道人出現了,他麵目冷峻,口中斥責道。
積威之下,眾位修道者靜了下來,端坐在各自的蒲團上,目光聚集在掌門人身上,個個都在期待對方能夠想出辦法,力挽狂瀾。
“事情尚未不可收拾,我們這兩年間,派出的弟子們,新建的各種教派,修習新神道,已獲得神力,本座早已查知,這神力並未和道術法力一般完全消失,仍然有所存留,可見還有修煉之望”
白衣道人執掌海天門多年,自然知道當下之事,想要安定人心,就得先給他們一個希望,哪怕這個希望非常渺茫,也能夠讓他們從之前的絕望和混亂中擺脫出來,隻要不再混亂,這些有多年心性修為的弟子和同輩們,就會各自安定下來。
不出他所料,原本混亂的眾位道人,臉上原本的慌亂之色褪去了大半,雖然很多人仍然心境不穩,但還能暫時平穩下來。
白衣道人穿過大殿過道,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大殿正中的高台,端坐到其上的一個蒲團上。
“諸位同道,務必稍安勿躁,靜心修持,吾等自會做出安排,既然天道一路已經斷絕,為今之計,唯有改修神道之路,……”
白衣道人話語緩慢,但每一句話說出來,都讓處在不安狀態的眾人心裏多了一分踏實之感。
這就是組織的作用了,在劇變來臨之前,總是可以有人出來領頭進行應變,不管結局如何,總之會有個依靠。
不久之後,殿門外的守門童子走進稟告,“掌門師尊,明塵,明華兩位師兄在門外求見。”
白衣道人心下一動,麵色不改,他頷首說道,“讓他們進來。”
隻見兩位中年道人一前一後,走進殿門。
大殿之中諸位修道者,一見他們,又是麵容一改。
隻見這兩個後輩弟子身上,閃著一絲金光,這在以往來看,不過是不值一提的些微力量,沒人會放在眼裏,但此時卻成了他們眼中的希望。
明塵,明華兩位道人,也感覺到了身上匯集的灼灼目光,盡管修道多年,早已是古井無波,但畢竟不是仙人,心中任然有一種暢快之感。
在以往,他們是被率先放棄的對象,資質盡管不錯,但並非絕頂,在天地劇變的時代,已經無可寸進,各種資源也不再供給,不得已,隻有狠下心腸,去轉修剛剛出現的神道。
他們兩人仿照其他教派,也在海天門轄地中,建立了一個教派,名喚日月教,名字俗氣,但這也是為了那些凡人著想,要是取些玄虛的名字,那些凡人連聽都聽不懂,又如何全心信奉。
建立教派之後,靠著海天門的名頭,他們輕而易舉地聚攏了大量凡人信奉該教派,稍微施加了些許恩惠,就讓這些凡人開始朝拜供奉他們。
而靠著神道之法,他們也開始修煉神力。
雖然和修道之路大相徑庭,但他們畢竟心智聰穎,遠非凡人可比,這點上就有牢固根基,入門並不困難,至少在修煉到目前層次之前,他們沒有遇到多少瓶頸。
這兩人倒是知道自己的根基還在於門派,沒有門派支持,想要修煉神道也是不可能。因此他們也是定期回山,與同道交流,免得成了孤家寡人。
這次天地之變發生的時候,他們恰巧就在門中。天地劇變,他們辛苦修煉積累的神力也散去大半,幾乎堪堪隻有入門級別的水平。這讓他們大為恐慌,還以為神道為天地不容,但隨後發現法力道術完全消失,又發現山上一些同輩均是如此,才心下安定,知道這一場過後,道家修煉之法徹底化為鏡花水月了。
而他們已經在神道之路上入門,自然有更多的底氣,甚至暗暗多生了許多野心。
他們過來求見掌門人,就是為了查看師門內部虛實,畢竟門派屹立千百萬年,底蘊之深厚,難以想象,他們可不會貿然行事。
這兩人也明白,山上肯定還有其他修煉神道之人,自己等兩人並沒有多少優勢,畢竟神道初行,許多術法都還沒有開拓出來,對於鬥法之道,並不擅長。
他們進了大殿,到了殿中高台之下,施禮拜過掌門人,便敬候問話。
“你二人前來,可有要事?”白衣道人麵色不動,開口問著。
“回稟掌門,天地已變,吾等轉修神道之輩,也是神力大損,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心中忐忑,還望掌門指點明路。”開口的是明塵道人,他說這話,實則是以退為進,想看看一派掌門的白衣道人,該如何應對他們,如果對他們忌憚,必然會在安排中多加提防,這反而證明了對方的無力,反之如果對方不加以限製,那就是還有依仗,勢必不能輕舉妄動。
這明塵道人可不會覺得自己不忠,他和明華道人轉修神道,很快就明了其中關鍵,就是要聚眾,掌握大勢最為關鍵,這神明一道,若不為首,那就隻是出力打工的,和凡人無異,門派高層既然全數失去力量,他又怎麽可能繼續充當棋子。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會謀求門派大權,讓自己上位。維持秩序的力量崩潰,就不能要求秩序中的每個人還要自動遵守。
“勿要慌張,神道之法,將是吾等脫困之路,本座將細細思量,定會想個萬全之策,讓本門繼續傳承。”那白衣道人早就看穿兩人心思,他當然也知道,此時失去道術之力,無法再碾壓對方。但他見識還在,尤其是對新神道,他鑽研頗深,兩人的修為到了何種層次,他一看便知,不過是入門級別,也威脅不到他。
他就算失去道術,還有肉身之力,還有以前身為凡人時習得的技擊之術,雖然和道家法術劍術相比,這些所謂的技擊之術,不亞於天淵之別,但總是臨危保命之術。能夠成為一派掌門,他當然思慮周全,此時的他,盡管看似和往常一樣,但實際上身體貼身穿著一套軟甲,軟甲上固然道術已經無效,但本身材質卻沒有變化,可以抵禦刀鋒箭矢,若不是為了展示安定之態,他渾身上下弄出一套鎧甲也是輕而易舉。
修道者大都會同時滋潤肉體,維持生機的同時,也讓肉體強度遠超凡人,幾乎達到人身極致,骨骼之堅硬遠超金石,筋肉之強壯,勝過虎豹。單論肉體之力,以這掌門為例,雖然失去法力加持,但也等同於十幾個凡人之力的總和。
再加上門派無數年的積累,各種鎧甲武器,就算失去法力帶來的威能,其本身材質也是極其堅固優良,遠非赤手空拳的凡人可比。基於這些資源,白衣道人知道隻要讓這些修道之人安定下來,組成一支軍隊,稍加訓練,鎮壓凡人,推行神道,還是有希望繼續修煉,得長生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