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輾轉反側,直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的睡著。沒睡多大一會,書記家那隻紅色勤勞的公雞,就很執著的把我喊醒,我翻身而起,煩躁的情緒讓我有一種現在就把它給燉了的念頭。
大熊還在打呼嚕,哈喇子流了一枕頭,桑格絲毫不受影響,睡的也沉,隻有王強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來的,坐在炕邊上愣愣的發呆,見我起來朝我笑了笑,他笑的很勉強,依舊能看清他眼中的酸楚。
我也對他笑了笑,心裏卻暗自歎了口氣,希望今天不在出什麽意外,順順利利的搞清楚這件事,我知道,事情一天不弄明白,王強心中的那塊石頭就不會落下,這塊石頭壓的他已經太久了。
我到外屋洗了把臉,大嬸喂完豬正好回來。見我起來,就要張羅著去做飯,我說:“不著急,等大熊他們兩個起來在說吧。怎麽還沒看見書記啊?”大嬸笑著對我說:“我家老頭子擠奶去了,每天早起這都是他的活。”
我自小在城市長大,對這裏的一切都很好奇,問清楚了牛棚,穿好衣服直奔了出去。到了牛棚見書記坐了一個小馬紮,奶牛下麵放了一個鐵皮桶,正在往下擠奶,兩頭奶牛鼻子裏往外噴著熱氣,見了我都轉過頭,好奇的看著我。
書記見我來了,朝我打了個招呼,我跟書記一邊聊天一邊好奇的看著,我想不到兩頭奶牛就能擠出大半桶的牛奶。擠完牛奶回到屋裏,大熊和桑格也都起來,大嬸給我們炸的饅頭片喝的新鮮牛奶,王強吃完飯就有些坐立不安,我也理解他焦急的心情,吃完早餐,我就趕忙向書記一家道別。
書記帶著我們幾個找到了寶梅,大家一起結伴回去。寶梅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找她到底是為什麽,路上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她說了一遍,她聽完沒有拒絕,想了下跟我們說:“我和方濤哥哥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咱們又一起經曆了這個事,這忙我不能不幫,但我可提前說好了,我還從來沒通過靈,到時候要是不管用,你們也別怪我。”
我們本來就是求人的事,人家肯幫忙感謝還來不及,那裏敢怪她,我忙說:“你能幫我們,就很感激了,不管成不成,大家都領你這個情。”
寶梅笑了笑,還沒說話,大熊大大咧咧的大包大攬起來:“我寶梅妹子,那絕對沒問題,老陳啊,你就把你那顆爛心放肚子裏吧,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妹子的厲害,要是沒我妹子,咱們都得喂了那些烏鴉。”
寶梅倒是很嚴肅,認真的對大熊說:“方濤哥哥,這事我真沒把握,不過你們來了,行不行都得試試,通靈一般都是在晚上,等回到牧場,我先回家準備一下,你們也準備一下,最好有李楠生前使用過的東西,或者她的照片都行,晚上吃過飯了,你們再來找我。”
我問王強:“你帶著李楠用過的東西嗎?”
王強沮喪的說:“你們也沒說要帶她使用過的東西啊,不過我錢包裏有我倆的一張合影不知道行不行?”
寶梅點點頭:“合影也行,晚上你帶過來吧。”
一路上說著話也不寂寞,除了王強,我們四個可以說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戰友了,無形中多了一份親切。回到訥塔牧場還不到中午,我們把寶梅先送回家,這才回到大熊的家裏,熊媽媽見我們幾個回來,很高興的忙活著。吃完中午飯,我的困勁就上來了,昨天一晚上也沒睡好,躺在炕上沒多大的工夫就進了夢鄉,這回睡的踏實,連個夢也沒有。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擦黑,熊媽媽給我們烤了隻烤全羊。用一大鐵盆給端了上來,晚上還有事我們都不敢喝酒,這時候王強越發的沉默,桑格卻顯得有些很興奮,催促我們快吃,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我很納悶的問他:“通靈是為了王強的事,你激動個什麽?”
桑格嘿嘿一笑:“通靈也叫召魂術,古往今來所有的國家都有類似的記載,但是各國的說法又很不一樣,在我國,有一種叫“關亡婆”的巫婆,采取某些方式使鬼魂附體,鬼魂附體以後,她就成了鬼魂的代理人,可使活人和鬼魂交談。一種是巫婆慣用的方式叫“如魂術”,主要是對要過陰的人進行心理暗示式的催眠,使其感到自己在特定的環境中隨著巫婆念動的咒語,靈魂似乎離開自身,向陰曹地府飄去,這時旁觀的人可以看到過陰的人和鬼魂說話或做其他一些動作。”
“十八世紀一些西方國家開始出現會招魂術的人,1851年紐約有一百名通靈者,到了十九世紀初就達到了一萬名的通靈者,當時西方人也是抱著一種懷疑的態度,可通靈卻一直長盛不衰,這種活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達到了頂峰。當時,許多在戰爭種失去親人的人,都通過這種辦法來尋求心靈的安慰,他們覺得這些死者會在死後的世界裏與自己溝通。數以百計的靈媒確保他們能夠成功。直到現在西方仍然有許多人在研究招魂術。這其中不乏有一些科學家。”
“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通靈的過程,這次有機會可以看到寶梅薩滿的通靈,也是不虛此行了。”
王強的沉悶和桑格的興奮,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突然覺得桑格這小子有點不地道,這不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嗎?我咳嗽了一聲:“行了,知道你懂的多,別顯擺了。”說完我朝他使了個眼神,讓他注意點。桑格看了一眼王強這才回過味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不在催。
經他這麽一折騰,香噴噴的羊肉也感覺有點吃不下去了,吃完飯,我們幫著熊媽媽收拾妥當,就出了家門。寶梅家離大熊家沒多遠,走路都用不了十分鍾,很快我們就到了她家門口,寶梅家養的牧羊犬還沒等我們靠近,就開始汪汪的大叫。
狗叫聲驚動了屋裏的人,寶梅迎了出來,這會她脫了那身神衣,換了一身天藍色的蒙古袍,頭上紮著小辮,顯得即俏皮又美麗。寶梅把我們迎進她家。屋子裏卻沒人,我好奇的問:“家裏就你一個人?叔叔和阿姨呢?”
寶梅對我們說:“老人家年歲大了,我怕他們受了驚嚇,再說人太多了也不行。”
寶梅說著把我們帶到她家的偏房。屋子正中的牆壁上掛了一副天藍色的棉布,棉布下麵有張供桌,桌子上麵擺滿了貢品,有雞有魚還有一個豬頭。在地上還擺了一個鐵皮做成的大鐵盆,裏麵盛滿了清水。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桑格顯得很好奇,問寶梅:“你不供神像,怎麽掛了塊藍布?”
寶梅對他說:“蒙古族以,蒼天。為永恒最高神,故謂,長生天。蒙語讀作騰格裏。這塊藍布代表的就是長生天。
桑格點點頭沒再說話。寶梅問王強:“照片帶來了嗎?”
王強低頭從褲兜裏掏出錢包,從錢包裏抽出一張他和李楠的照片。照片上的李楠依偎在王強的懷裏,微微笑著,幸福寫在了臉上。
寶梅接過照片:看著我們,很認真的叮囑“等下通靈的時候,不管你們聽見了什麽,看見了什麽都不要出聲,我要是控製不住自己,你們可以拉我,但還是不能開口,明白嗎?”
看她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我們四個都連連點頭。
寶梅說完,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沉聲說:“這就開始吧。”說完轉過身去,把照片放在手心雙手合什,高高舉起,對著牆上掛著的藍布緩緩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