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場無盡的夢,而我卻寧願永遠呆在這個夢裏不再醒來。不知過了多久一滴冰涼的水珠打在我的臉上,被這涼意一驚,我腦中一片清明,慢慢張開雙眼,原來是夜晚的霜寒在青翠的樹葉上凝結成露水,薄薄的樹葉承受不住仿佛珍珠般的水珠。悄然劃落下來。
清晨的一縷陽光撒在我的身上。像是情人脈脈含情的眼光。陽光?我一躍而起。躍起的一瞬間,我突然想起最後大熊撲向了那個黑衣人。心中撕裂一般的疼痛,我沙啞著嗓子大聲嘶喊:“方濤!方濤!!”
耳邊忽然傳來清風的聲音:“別喊了,你那破嗓子要把我們喊死啊?”
我順著他聲音望去,一顆大樹下麵的草地上大熊和清風都躺在那裏,清風翹個二郎腿,嘴裏叼了一根小草,正笑眯眯的看著我,大熊躺在那裏卻是生死不知。我一下撲上去,使勁的搖晃他:“方濤,方濤你醒醒!你醒醒啊!!”
搖晃了兩下,大熊還是沒什麽反應,我心頭一緊,哽咽著喊:“媽的!你倒是醒醒啊!!”
大熊突然睜開眼睛,對我怒目而視:“輕點吧,沒死都被你搖死了。你就不能消停點,讓我歇會?”
見他沒事,我高興的快要昏過去了,他對我說的話直接無視,我一把抱住他喃喃的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說著鼻子一酸,眼淚情不自禁流了出來,大熊拍拍我,我感覺到他也很激動哽咽著對我說:“老陳,老陳。”
“你tama能不能別想個娘們一樣的抱著我哭?你能不能滾一邊哭去?”
我忽然覺得大熊一點也不可愛了,感覺他要是去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鬆開大熊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打量四周的情況,剛才因為太緊張,就連他們躺在我身邊都沒看到,就更別說觀察別的地方了。此時天空中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前麵不遠處就是那座小樓,許多人在進進出出,而我們則是在小樓外麵的那幾顆大槐樹下。聽著樹上的鳥叫,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還有暖洋洋的陽光。我知道我們走出了那個鬼地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或許是在那個沒有陽光的環境中呆的太久,我感覺此時的太陽在我眼中是如此的美麗。我很享受這種感覺。可還沒等我享受多久,清風坐了起來,對我說:“把你身上的那道符撕了吧。”
低頭一看,我衣服上果然貼了一張黃符,可我清楚記得我手中的黃符早就在大熊踢我那一腳的時候扔掉了,這應該是在那會沾在我身上的,我伸手撕下黃符卻發現上麵有一行字,仔細一看,上麵寫著:生存比死亡更需要勇氣。
我看了看清風:“沒想到你畫的符上麵還有這麽一段有哲理的話。”
清風楞了下:“什麽?”
我把黃符遞給他。他接過來看了一眼:“這不是我寫的。”
我也一楞:“符是你的符,不是你寫的又是誰寫的?”
清風朝我一瞪眼:“我怎麽知道是誰寫的,也許是那個黑衣人寫給你的。”
我沒說話,低頭思考這句話的意思,生存比死亡更需要勇氣。這句話的確很有道理,在大熊撲向黑衣人的一刹那,我恨不得代替他,如果大熊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又該怎麽去麵對他的親人,該怎麽樣去麵對以後的生活,我不敢想象。可這紙條上的字又是誰寫的呢,難道說真的是黑衣人寫的?
我突然想起大熊明明是衝向了那個黑衣人,可他怎麽卻安然無事的回來了?我好奇的問他:“我明明見你衝向了那個黑衣人,他沒對你怎麽樣吧?你又是怎麽回來的?”
大熊摸摸腦袋:“我把你踢飛,不管不顧的衝了過去,可還沒等到黑衣人的身邊,就被他給提溜了起來,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他帽子裏的臉,那絕對是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如果不是他戴著帽子,我真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被他抓住我還想掙紮,就見他對我嘿嘿一笑,提溜著我來到那道小門,使勁一甩把我扔了進去,我腦袋一迷糊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就在這裏了。”
我搞不明白那恐怖的黑衣人為什麽不傷害大熊,就在我疑惑不定的時候,大熊坐起來四下看了看:“李哲他們四個呢?”
我猛的想起到現在都沒有看見他們四個,其實這也不能怪我,人畢竟還是會關心自己認識的朋友和親人多一些,聽大熊這麽一問,我也四下看了看,卻並沒有看見他們四個。清風悠悠的說:“他們比我們出來的早,應該醒來的也比我們早,張曉明又燒傷成那個樣子,我估計他們肯定是帶著張曉明先走去看病了。”
看著小樓的門前,來來往往的人不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就是穿病服的病人,還有人拎著大包小包的往樓裏走,樓門前更是停了一輛救護車。
我想了下說:“這裏就是醫院,會不會他們現在就在醫院裏麵?”
大熊站起來:“走,咱們進去看看。”
此時的小樓跟我們在中陰世界的小樓表麵上看起來是完全的一樣,可眼前的這個小樓卻是生機勃勃全沒有以前的死氣沉沉。可又要回去這個小樓,我還是心有忐忑。畢竟這裏給我留下的那些恐怖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清風好像看出了我的顧及,拍拍我的肩膀:“看看去吧,我們回來了,沒事的。”
我懵懂的跟著他倆走向小樓,一進小樓我就感覺很不自然,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夢似幻。突然裏麵傳來一陣電話鈴響,我嚇了一跳,清風卻拉著我走到當初我們進的第一間屋子,示意我向裏麵看,我探頭一看,裏麵有個老大爺正在接電話。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又說不出來,接著又跟他倆來到值班護士那裏。他倆問今天有沒有三個人帶著一個燒傷的病人進來,小護士查了一下說沒有。
我們有些不死心,挨個屋子去找,正往二樓上走,突然從樓上走下兩個人,我抬頭一看頓時一驚,隻見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迎麵而來,而右邊的那個正是我和清風在衛生間鏡子裏看到的那個男人。男人神情很些緊張跟他旁邊的那個醫生不停的說:“王大夫,我跟你說,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昨天晚上值班,上廁所的時候我真的在鏡子裏麵見到兩張人臉,我還聽見有人在喊叫,你說咱們醫院是不是鬧鬼啊?”
那個王大夫不停的在勸他:“你肯定是這幾天沒休息好,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兩人說著話與我們擦身而過,那個鏡子中的男人隻顧著跟王大夫說話,並沒有看我們。
看著他們走遠,我腦中靈光一閃,對清風說:“我知道了。”
清風微微一笑:“你說說看。”
“這座小樓就是人間和中陰世界的交叉點,所以我們剛開始見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包括懸空的電話,鏡子裏的男人臉,還有腳步聲,突然出現的窗簾,所有的現象其實都是活人的活動,我說的對嗎?就像是他們看到我們也覺得像是見了鬼。”
清風點點頭:“孺子可教也,除了業力的報複,其他大家在樓裏見到的那些怪事,都是活人的行動。”
解開了一個我一直以來的疑惑,我感覺一陣輕鬆,我們三個說著話,挨個房間去找李哲他們可樓上樓下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走出小樓的時候我攔住一個人打聽了一下,原來這裏是密雲縣石城鎮上的鎮醫院。離北京有八十多公裏。
沒找到李哲幾個,大熊猜測說:“會不會是他們幾個嫌這裏的醫療條件不好,早回北京了啊。”
我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事到如今再待在這個地方也沒什麽意義。出了醫院我們就要往北京趕,清風沒地方去找自然是跟著我們。這裏本來有一趟公車能到北京,可我想想昨天晚上的事,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做公車回去,就在路上攔了個出租車。
八十多公裏的路程那絕對是個大活,司機也很高興,車開的飛快,大熊嘟囔著:“早打車就沒這破事了。”接著就跟清風念叨我是怎麽怎麽摳門。我沒理他,抬頭見車的前擋風那裏放了一份今天的報紙,我拿起來想看看今天到底是那一天了,故事裏都說天上一日人間十年?我想看看今天到底是那一天,我翻開報紙看了看日期,今天已經是星期一了,看來我們在那鬼地方隻呆了一個晚上。
我隨手翻了翻,突然第二版一副醒目的標題出現在我眼裏“京華醫學院四名學生離奇死亡。”我急忙拿起來仔細的看去,就見上麵寫著:“開學在即,京華醫學院一間研究室裏,四名學生同一時間死亡,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是在二十一日22點左右。經認證死者分別是,李哲,王建,王影,張曉明。四人是該醫學院的研究生。死亡原因正在調查,初步認定是煤氣中毒,在這裏提醒廣大市民,屋內一定要通風,謹防煤氣中毒。”
我大吃一驚,他們四個明明已經進了那道小門,怎麽會死了,二十一日正是昨天,而且死亡時間還是在昨天夜裏他們上車的那個時間,難道說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我把報紙遞給後麵的清風和大熊,大熊看完驚奇的問:“怎麽會這樣?他們不是先出的那道小門嗎?”
清風歎了口氣:“那道門對我們來說是生門,對他們來說卻是接引之門。”
我疑惑的問司機:“師傅,這份報紙是今天的嗎?”
司機點點頭:“我剛買的,還沒看呢。”
我長歎一聲。報紙上絕不會刊登假消息,他們的死已經是確定的事了,可令我想不到的是,原來和我們一直在一起的四個人竟然是死人。想到這裏我感覺身上有些發冷。
我晃了晃腦袋不再去想,點了根煙把車窗搖下來,任風吹在臉上。
外麵的世界依然喧囂,可此時在我的眼裏卻是無比的生動和美麗,那些以前看起來枯燥討厭的東西現在變得都是那麽的鮮活。這種生動和鮮活讓我沒來由的一陣感動。我想我以後一定會善待這個世界,善待生活,善待生活中的每一個人。
車子飛快的向前開著,遠方天空湛藍,白雲幾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