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楊身逝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高原省,然後向外擴散出去。
知道他身份的人無一不是一個震驚,感覺到惋惜,但是高原省外的很顯然不會像這裏一樣,露出那麽多悲傷的情緒,對他們而言哲楊是個傳說,但是跟他們沒有什麽關係。
隻是過去了兩天,李虎和風四娘就是來到了高原省,江州的一切再重要,在他們的心裏也及不上葉一哲,隻要了解情況的都不難猜到,這次事情對葉一哲的影響。
並沒有隆重的葬禮,隻是很簡單的包裹著哲楊的身軀,放在他們居住的那個草屋之中,就在昨天,他和哲天賜將師傅給搬離了出來,雖然他臨終前很想前往白馬寺,但是最終葬還是會葬在這裏的。
此刻,這個讓他感覺到無限溫馨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氣的感覺,死一般的寂靜。
白發蒼蒼的哲楊,很平靜的躺在涼席上,胸前掛了一串佛珠,手還緊緊的握著,雖然已經死去不短時間,但是從他的臉上透露出來並呈現到哲一葉心中的卻依然是慈祥,對著這樣的一具屍體,甚至讓人產生他還活著的想法。
生時那般受眾人矚目,死去卻這般孤寂安詳。葉一哲不禁帶了些許自嘲的神色笑了笑,接著便是緩和了神色走了進去,看著一旁的婦人說道:“師娘,我回來了。”
李虎和風四娘來過,他安排了他們在鎮子上住下,晚上一直和兩人商量著事情,直到今天清晨才是回來,而今天也是師傅天葬的日子。
“你去過你師兄那裏了?”康卓的話語裏帶著些許的慈祥,還有一絲的悲傷,對於信佛的藏民來說,生與死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從出生起他們便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死亡並不是那麽可怕的事情,也沒有那麽隆重的悲傷,尤其是對於佛法精深的大師來說,死亡也隻不過是一句“阿彌陀佛”的事情而已,涅槃,即等同於重生。
葉一哲“嗯”了一生也是蹲了下來,看著眼前已經“涅槃”的哲楊,語氣略微有點顫抖的問道:“師傅什麽時候離去?”
換做其他人在這裏也許會奇怪,哲楊已經離開了為何他還要這般的詢問,但是康卓卻知道話裏的意思,他詢問的是天葬的問題。
哲楊最終是要天葬的,這個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於自然中而生,於自然中而去。
“還有一個時辰就上山。”
“這麽快麽?”葉一哲雖然知道這一刻早晚會發生,但是真的到來的時候,還是讓他有一種就要倒下的感覺,身後的風四娘注意到這一幕急忙扶住了他,康卓對著這個她認定的媳婦點了點頭。
“我來到這裏,也有十幾個年頭了,時間真快。”
葉一哲歎了一口氣說道,哲天賜跪在師傅的跟前,不停的念叨著佛經,他如果不回來的話,這個活應該讓桑騰來是最合適的,畢竟真正繼承哲楊衣缽的隻有他一個,可是現在他真正的兒子在這裏,再高深的佛法,也及不上一個親生子嗣。
康卓抬起頭,看著這個她和哲楊一起愛護了十八年的孩子,慈愛的撫摸著他的頭:“孩子,不哭。”
原來葉一哲看著逝去的哲楊,竟然忍不住的抽泣了出來,聽到康卓這樣說,他撲倒在了她的懷裏帶著泣聲道:“師娘,我想師傅了。”
“傻孩子,我知道你想他了,我又何嚐不想呢。”康卓溫柔的摸著他的頭,露出回憶的目光說道,“我和你師傅啊,從相識到今天,已經有六十多年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便已經是藏族眾所周知的人物,想想都是好笑,開始他跟我說起他的名字的時候,我還嘲笑過他,一個那麽普通一點大師樣子都沒有的他,怎麽會是那個在我想來應該是光芒萬丈的哲楊呢?但是一切就是那麽的自然,從相識到後來的相戀,一直至今。這麽多年的情感,還有那份習慣,又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的呢?說不傷心,那是騙自己而已。葉子你也知道,師娘並不是得道高僧,我隻不過小女子一枚罷了,佛說的輪回因果,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但是誰都可以哭,誰都可以傷心,等天葬之後他也就不在了,屆時也許整個藏族都會哭泣,唯獨我不可以,葉子你懂麽?”
葉一哲在她的懷裏點了點頭說道:“我懂,真的懂。”
一個人,看著自己相伴一生的人離去,連哭泣都是做不到,所有的情緒都得壓著,師娘遠遠比自己承受的要多的多。
“所以不要埋怨你師兄,他不是對你師傅沒有感情,他也不是不傷心,更加不是因為佛法修煉時間長了認為你師傅涅槃是應該的,他如果真的能夠看透生死的話,那麽他早就成為你師傅一樣的人物了,又怎麽會還僅僅是個講學的大師呢?終究整個當代也隻有你師傅一個真正的佛啊。你師兄他也許做的事情是錯的,但是他有自己的目標,從來不曾忘記過,這一點上你師傅從來沒有怪過他,反而經常說是我們對不起他。”康卓低頭看了看躺著的哲楊說道,“不要去埋怨任何人,這個也是你師傅他希望的,他希望我們又更深的佛心,不再為生死羈絆,看到這一幕,他才會開心吧。”
葉一哲並不奇怪她是怎麽知道他去過布達拉宮的,師娘如果連這個都猜不到的話,也不配稱為智慧了。
就在這是,一聲“阿彌陀佛”從門口響了起來,葉一哲抬頭看去,正是應該在布達拉宮的桑騰師兄。
桑騰走了進來便是看到躺在地上的哲楊,於是他蹲了下去,一隻手按在哲楊的頭部,然後另一隻手轉動著佛珠,嘴裏念叨著佛經。
雖然這個法事應該是由哲天賜來做,但是他此刻這樣卻沒有誰感覺到奇怪,這裏跟隨哲楊時間最長的除了康卓之外不是葉一哲,而是這個大弟子,雖然哲楊從來沒有將他當作傳人來對待,但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哲楊有兩個弟子,這件事情眾所周知,但是隻有桑騰一個人走到了大眾麵前,並且繼承了哲楊的衣缽,常年在白馬寺講學,現在更是進入了布達拉宮。
反觀他的小徒弟葉一哲,不少人評論他的時候都會說,這個是哲楊晚年的一個錯誤決定,而他將來是會敗壞哲楊名聲的存在,這一點在他大鬧布達拉宮之後,他們更是堅信了這一點。
但是在這裏的人卻都是知道,哲楊最愛的卻是這個他們認為是禍害的葉一哲,連他的親生兒子哲天賜都不能算。
這一點恐怕除了哲楊和康卓之外,想必沒有人能夠理解了。
就算是葉一哲,他都是一直都很疑惑這一點。
桑騰將他能做的法事做完之後才是起身,對著康卓喊了一聲“師娘”,便是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然後看著這個昨天在布達拉宮義憤填膺的葉一哲說道:“葉子,你這一鬧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啊。”
本來還對他前往布達拉宮有埋怨的他,此刻已經平緩了許多,聽他這樣說,不禁好奇道:“這話怎講?”
桑騰沒有回答,轉頭看向了康卓說道:“師娘,經過前天師弟的那一鬧,估計師傅去了的消息已經徹底傳了出去,雖然這裏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有心人總會知道的,今天想必會有不少人來到這裏。”
葉一哲聽了桑騰的話一怔,然後麵帶歉疚的看著康卓說道:“師娘……”
康卓擺了擺手止住了他想要說的話:“這個不怪你,就算沒有你周圍的人也會知道的,這些年我們隱居在這裏多少隻眼睛一直看著,你師傅的身份擺在那裏,注定無法寧靜,這一點無論你怎麽做都改變不了的。”
接著康卓歎了一口氣說:“走吧,該送你師傅上山了。”
說罷,桑騰和葉一哲便是抬起放著哲楊遺體的架子兩頭走了出去,康卓走在前麵帶著路,哲天賜在她的身旁,手裏不停的滾動著佛珠,風四娘他們都在後麵走著,送著這個活佛最後一程。
從這裏到山頂還有一兩百米的山路,對於葉一哲來說也許很容易,但是桑騰已經有近六十的高齡,誰也沒有想到的卻是,看上去已經老了的桑騰,竟然抬著哲楊走起山路來一點晃悠都沒有,很是平穩,大有一副老當益壯的氣勢,想來也是經常鍛煉的緣故。
還沒有走到山頂,哲一葉遙遙的便是看到山頂聳動著的人影,看上去密密麻麻,顯然已經在山頂待了不短的時間。
“他們是從另一邊上來的,因為你師傅的緣故,許多人因為尊敬他,所以那半邊山頭除了我們,隻要是信仰藏佛的人都不會行走的。”似乎是知道了葉一哲露出了不解眼光,桑騰回頭解釋道。
“沒想到他們也來了。”康卓走在最前麵,已經能夠看見前方的人影了突然停住了腳步說道,順著康卓的目光看了過去,葉一哲發現山頂的人都是看著他們這邊,他們一開始便是知道自己會從這個方向前來,他心想道。
領頭的則是兩個男子,就算葉一哲以前在不聞世事都是在電視裏經常看到的兩個男子。
高原省黨委書記全立國以及政府主席白-瑪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