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沉默著走了大概有幾十米之後,姚京突然問道:“銀樂,你說……那長蟲真是奶奶廟裏的道童麽?這奶奶廟也不是什麽道觀,哪兒來的道童啊?”
我皺了皺眉頭,想著姚京肯定讓老太太們的話給嚇壞了,便大咧咧的說:“所以說那幾個老太太是扯淡嘛,走,看看那條長蟲去,我還就不信它能自己個兒把身子接上。”
“對對。”姚京點頭附和著。
我們轉身往回走了幾步,拐入草叢,踩著那些亂草雜枝走到剛才姚名堂扔蛇的地方,渠水並不深,大概有兩尺深左右吧,水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冰上麵還有一些鋪灑開的血跡,像是晶瑩的冰麵上畫了朵朵紅梅,隻是……那斷蛇卻不見了。
“姚京,你爹是把長蟲扔到這兒的吧?”我有些疑惑的問道,心髒突然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沒……沒錯兒,這,這還有血跡呢。”姚京瞪著眼睛瞧著那些綻放的血跡,結結巴巴的說道:“它,它它,身子接上,跑了,我的娘哎,完了完了。”
就在這時,一股小小的龍卷風沿著渠裏的冰麵,由南至北向我們這邊兒飛速刮來。這股龍卷風大概兩米多高,上頭也就直徑一米多點兒,可是聲音確實呼嘯淒厲,嗚嗚的像是鬼哭狼嚎一般。我們倆驚的呆住了,就那麽看著微型龍卷風卷起渠兩旁那些枯枝爛葉呼嘯著往這邊兒移動,到我們跟前時,那龍卷風卻突然改變方向,衝著岸邊的我和姚京撲了上來,我們倆這才清醒過來,我發一聲喊:“姚京,快跑。”
喊話中,我轉身就跑,姚京反應稍微慢點兒,可是丫竟然拉住了我的衣服,喊著:“銀樂等等我。”
“我操,你丫拉著我呢,還等啥呢等……”我氣呼呼的喊著,一邊兒費力的奔跑,感覺姚京根本就他娘的沒用力,完全是靠我拖著他跑呢。
這句話還沒喊完,我們倆還沒跑出五米遠呢,那龍卷風已經追了上來,隻覺得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臉上身上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碰撞著,劈裏啪啦的,一股腥味兒鑽入鼻孔裏,讓人惡心的想吐,腳下不穩,我狼狽的摔倒在地,身後姚京哎喲一聲趴倒在我的身上,壓的我腰部一陣劇痛,雙手按在了枯草根上,紮的生疼。
“銀樂,這,這是咋了?”姚京驚恐萬分的喊叫起來。
我哪兒知道是咋了啊?掙紮著爬起來要亂跑時,龍卷風卻突然消失不見,眼前又是清涼一片,小北風呼呼的掛著,吹的地上的枯草來回扭動著。我扭頭看向姚京,他的臉上被弄得髒兮兮的,小分頭上沾了些枯樹葉子和幾根兒稻草,耷拉著臉皮子可憐兮兮的,像個小乞丐似的,我一下忘了剛才的事兒,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他笑道:“你丫現在就像一沒娘的孩子,哈哈。”
“你也強不到哪兒去。”姚京賭氣頂了我一句,隨即哭喪著臉說道:“銀樂,這下可真是壞菜了,咱們趕緊去奶奶廟那邊兒先磕個頭,跟人家打個招呼,晚上就賠人家的肉,水果,多賠,要不還不得把咱們都折騰死啊?”
我心裏一緊,這事兒還真是邪乎到家了,可我們家誰信啊?就我爺爺一個人信,可他也說是我們趙家人天生有仙家正氣,不懼那鬼魅魍魎,況且家裏祖傳的那幾張破紙上就已經說明了:“但凡村廟,多為邪孽異物所居。”就衝這句話,我們老趙家也不能給它上供磕頭賠不是啊,想到這兒,我心裏忽然不害怕了,他奶奶的,假如這邪物真就有,那我們家祖上的那個傳說也是真的了,那我還害怕它個鬼東西麽?
“行了,回頭陪你買東西回來,咱先通知下哥兒幾個,讓他們小心著點兒。”我一邊替姚京揀下來頭上身上的枯草爛葉,一邊說道:“要磕頭拜廟你們去,我可不能去,俺家裏不信這個。”
“可這事兒真邪乎啊。”姚京也替我揀掉那些枯枝爛葉,“我看你得跟你家裏說一聲。”
“邪乎個屁,我們老趙家才不怕這玩意兒。”我不屑的說了一聲,便不耐煩的催促著姚京去買東西。
步行到滏陽河橋頭豬肉攤前買了二斤肉,又從水果攤前稱了半斤蘋果半斤梨,我們倆一聲不吭的就往回走,到村中間那條渠的小橋上時,我說:“姚京,你把東西放回去了,就趕緊去找郭超常雲亮,我先去陳金和劉賓家通知他們去。”
“哎,知道了。”姚京答應著,可表情卻很消沉。
我知道這小子嚇壞了,便站在他跟前,雙手撫在他的肩膀上說道:“知道以前除四舊的事兒不?”
“咋了?”姚京疑惑的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什麽突然問這麽個問題。
“笨蛋,要真是那邪東西有多大本事,當初除四舊得有多少人被邪物給害了啊?”我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從思想上首先要有堅定的信心,才能夠有戰勝敵人的可能,*教導我們說……”
我話還沒說完,姚京推開我扶著他肩膀的手,強笑著說道:“得了吧銀樂,別逗我安慰我了,你們趙家是不害怕,可我們招惹不起。”
“咱們這不是哥們兒嘛,我總得與你們同甘苦共患難……”我訕笑著想要再安慰下姚京,可我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了,因為我發現姚京的眼神兒不對,隻見他滿是驚恐的眼神盯著我的身後,我心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奶奶的,我身後又有啥東西了麽?
“長蟲,老三,是長蟲,它沒死。”姚京右手食指指著我的後麵,結結巴巴的說道。
“別,別瞎扯淡了。”我嘴上罵著,慢慢的轉過身看去,這一看還真讓我嚇了一跳,隻見那橋頭一堆碎磚頭疙瘩的縫隙裏,一條拇指粗細的青蛇探著腦袋吐著芯子瞅著我們倆看呢,看樣子儼然就是被姚名堂鏟死的那條蛇,我的心猛然揪緊了,四下裏看看,因為天冷的緣故,街上沒什麽人走動,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小北風呼呼的叫喚著,那條蛇似乎他媽的一點兒都不冷,見我們都呆住了不動彈,它又將身子往外探了一截。
姚京往我身後湊了一下,聲音有些淒苦的說道:“銀樂,這長蟲,它想幹嘛啊,我就說咱先去給奶奶廟那裏磕頭來著吧,你非說先買東西,人家找上咱了。”
“放屁,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我怒喝一聲,咬牙邁步向那條蛇走去,那蛇似乎明白我來者不善,不過這次它沒跑,反而將頭抬起半尺多高,噝噝的吐著芯子衝我挑釁,又像是在警告我不要靠近。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發動機的聲音在我身邊響了起來,隨即感覺後背被人推了一把,我聽見姚京喊道:“銀樂小心!”
接著吱嘎吱嘎的刹車上,然後砰的一聲悶響。
我身體受力踉蹌著倒下,爬起來轉身看去,隻見一輛拉了滿滿一車紅磚的拖拉機停在大街上,姚京躺倒在車頭前,正抱著胳膊哎喲哎喲的呻吟,水果撒了一地,裝肉的袋子還在姚京手裏拎著沒鬆。
司機急忙熄了火兒,從車頭上跳下來,跑上前將姚京扶了起來,焦急的說道:“沒事兒吧你?我這大老遠的就按笛兒,你們倆也往我這兒看了,還覺得你們倆得閃開呢……”
“扯淡,那你的速度倒是減下來啊!”我氣呼呼的衝到跟前,也忘了那條蛇的存在,聽那拖拉機司機的意思好像還把責任推到我們倆身上了,我當然著急,“姚京,你怎麽樣?”
姚京突然扯著嗓子嚎叫起來,一邊吸著涼氣說道:“銀樂,別別,別碰我的胳膊,疼啊!”
我一看,他的右胳膊竟然多了一道彎,明顯骨折啊,這一下我急了,伸手扭住拖拉機司機的領子吼道:“你瞎了,看見人都不知道減速啊?”
“這個這個……我踩刹車了,誰知道這他媽刹車不靈了,剛才到跟前撞上了才刹住車。”那司機也看見姚京變形了的胳膊,也擔心起來,加上我凶神惡煞般的樣子,又是在我們村兒,他個外村的人自然怕被我們訛上,可他越是這麽害怕,反倒把實話說了出來,拖拉機刹車失靈了。
這時候附近的幾戶人家聽見我的吼聲和姚京的哀嚎,也都跑了出來,見是外村拉磚的拖拉機撞了姚京,急忙圍了上來,防止那個司機推開我們倆年輕人跑掉。
那司機連呼倒黴,可他也沒招啊,隻好扔下拖拉機陪著姚京去看醫生。
我沒和他們一塊兒去,急忙跑到姚京家裏通知他的父母,進門我就大喊:“名堂叔,嬸子,姚京讓拖拉機給撞了,胳膊折啦!”
“咋了咋了?”姚名堂驚慌失措的從屋子裏跑了出來,“在哪兒呢?拖拉機跑了沒?”
“沒,拖拉機讓咱村人扣住了,那人是外村的,陪著姚京看醫生了。”我氣喘籲籲的說。
“哦,沒跑就好,沒跑就好。”姚京娘從屋裏探出頭來,“等著我穿上棉大衣,他爹,還愣著幹啥?趕緊穿大衣去看看孩子,這次可得讓那拖拉機多賠咱點兒醫藥費。”
姚京娘是我們村有了名的潑婦,而且是得理不饒人,我心裏暗想著那開拖拉機的真是倒黴了,這下還不被訛上啊?
“哎呀呀,你們這幫年輕人啊,真是惹了大麻煩了,你說你們想吃肉說一聲,偷人家廟裏的肉幹啥啊,真是……真是……”姚名堂似乎想到此事定然與奶奶廟有關,急得跺了下腳,扭頭回屋裏穿棉大衣了。
姚名堂和老婆倆人急匆匆的向村裏的門診跑去,我自己在後麵慢慢走著,這才想起來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那條青蛇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我們倆在橋頭說話的時候出來,是那條青蛇沒死掉?還是巧合的出現了另一條蛇?那拖拉機司機說老遠就按了笛子,我們倆怎麽沒聽見?拖拉機沒了刹車,怎麽撞上姚京後又刹住了?看那司機的樣子也不像是說謊話了啊,難道都是巧合麽?還是……那條蛇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