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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下)造反何須待石人

10月16日初回

楚劍功不帶任何貨物和多餘人員,乘坐汽船,用了四十多天,在十月中旬趕回了廣東。

在珠江下船之後,進到廣州城裏,楚劍功就覺得不對,城門口有幾個短打扮的人,在盤查路人,楚劍功他們到城門口的時候,一個頭目摸樣的人說:“嘿,洋婆子啊,是不是奸細?兄弟們,來探查探察。”

易水一巴掌抽回去:“這是楚鈞座和夫人,誰敢無禮?不想活了?”

那幾個人就想動手。

這時候,旁邊小屋裏出來一個人,喝住了他們。

“張師兄?”易水認得這個人。

“原來是易總爺。”那人說道,“這位就是楚鈞座?”他突然單腿跪了下去,“鈞座,江湖兄弟們沒見過世麵,我張傑夫在這裏給您賠罪了。”

楚劍功急著進城,不想和他多糾纏,說道:“行了,起來吧。”

易水找張傑夫要了三匹馬,往城裏趕,城裏人多,馬也跑不快。楚劍功問:“那張傑夫是什麽人。”

“他啊,是張興培大哥的結拜兄弟,天地會的紅棍。”

“怎麽把天地會扯進來了。”

“起事之後,朱雀軍以連為單位下去接管政權,兩萬兵,散在廣東跟掉進大海裏一樣,根本就不夠用。張興培大哥說,天地會人多勢眾,又一向是反清的,可以來幫忙。”

“李穎修就同意了?”楚劍功厲聲問道,把易水嚇了一跳。

“軍師最開始也不同意,陸提督說,會黨可用,還可以打反清複明的旗號。當時也實在是缺人,軍師就答應了。”

“那現在有多少天地會眾在給咱麽做事?”

“廣東天地會眾號稱十五萬。實際上沒那麽多。廣州城裏有三千,下麵的州府幾百人是有的,每個縣總有一百號人吧。我看一萬四五千?”易水估算著說。

幾個人說著,就到了兩廣總督府,現在是朱雀軍的大本營了。

李穎修、陸達等人聽了碼頭上的報信,都已經等在門口迎接,楚劍功跳下馬來,大笑著和眾人打招呼。

李穎修說:“沒想到會帶個嫂夫人回來,好在這總督府裏房子多,我已經讓人給收拾一套偏廳,請嫂夫人先休息。”

“好說,今天我也有些累了,先休息,明天開會。”

楚劍功洗了個澡,小睡了一會,減輕了些疲乏,便請李穎修私下說話。

“你和娜塔莎結婚了嗎?”楚劍功先問道。

“結了,不過沒辦婚禮。她六月下旬到的,七月一號就起義了,忙死了。”

“嗯,我正要問,怎麽這麽著急就反了?”

“五月份,清廷旨意下來,要調我去江蘇,陸達回京師,你又不在,我們兩個一走,不就散架子了麽。所以我和陸達都上表,稱病,拖。奏折在路上一來一回,拖了一個月。”

“然後呢?”楚劍功問。

“您的恩師,林大人,要我們倆走。林大人是什麽人物,我們怎麽磨得過他啊?”

“這就反了?”

“還沒有。突然造反,有點名分不足。可喜徐一帆徐撫台,給朝廷上了折子,說你我建錦衣衛的事情,清廷倒沒有什麽反應,可他拿這個來嚇唬我。於是廣州流言紛紛,說朝廷要大興文字獄,凡是和錦衣衛,東廠沾邊的,都不會放過。”

“流言是你放出去的吧,信的人多麽?”

“信不信有什麽關係。滿清的文字獄威名赫赫,我等為了自保,不得不反,也就順理成章了。”

“其實你還可以再等等,等我回來。”

“本來是還可以拖拖,可是,我被徐撫台惡心壞了,他三天兩頭跑到白雲山大營去示恩,正常訓練都常被打斷,別說我,陸達,肯尼夫……那個不煩他。”

“看來是有點煩人。”

“六月中旬的時候,易水押著第一批機器回來,我們從新南威爾士和印度訂的步槍也到了,陸達就說‘反了吧,不管怎樣,斃了徐一帆吧。’黃埔第二期也畢業了,我們才決定造反。”

楚劍功不說話,李穎修說:“你要不同意,現在還可以反悔,就說我們是鬧餉,你已經收拾了局麵,請朝廷恕罪。這樣跟朝廷耗著,我估計還可以爭取一年的時間,多做些準備。”

“免了!反悔?下次扯旗子就沒人信了。你怎麽處置徐一帆?”

“我把他斃了!”李穎修輕鬆的笑了起來。

“已經斃了?”楚劍功明顯有點失望,“那伊裏布呢?”

“伊裏布大人年事已高,體弱多病,到廣州就沒怎麽管事,兵變的時候受了驚嚇,撐到八月中旬,病死了。”

“解決了就好,林大人呢?”

“林大人是你的老師,官聲又好,威望又高,我把他軟禁著,你來處理吧。他本來要絕食自盡的,我勸他和你談談,至少應該死個明白,他才每天吃點東西。”

“真是燙手山芋。廣東其他大小官僚怎麽反應?”

“敢反抗的不多,但合作的也不多,多數在家中閉門謝客,要不是封城,我估計他們就要舉家北逃了。不過有兩個人,布政使徐繼佘和學政使梁廷楠態度卻很微妙。”

“他們有可能投過來?”

“我看他們還在猶豫。徐繼佘和其他人一樣閉門謝客,前幾天卻派了個下人,來探望林大人。梁廷楠是本地鄉紳,就更大方一下,代表廣東桑梓,問我們到底作何打算。”

“《瀛寰誌略》和《海國四說》的作者,又在東廠讀了這麽久的外國書,想來和別人還是有些不同,如果我們表現出幾分新朝氣象,說不定真的可以把他們爭取過來。”

“我也是這麽想。”

“嗯,我還要問你,你怎麽讓天地會攪和進來了?”楚劍功問道。

“缺人。”

“這些會黨混在係統裏,總不是個辦法。”

“先用其力,等局勢緩和了去其首領,加以整編。不堪教化的,就憑他們這江湖混混的身份,吃喝嫖賭,欺行霸市的行徑,依法處理掉。”

“可張興培是第一批投奔咱們的元老,資曆比陸達還老。我們又是在招人的時候,直接對著天地會下手……不好辦呐。”

10月20日名分

“今天會議的內容有三兩個,第一,鈞座要闡明我們行動的意義,宣布我們的編製和體例,第二,商討我們麵對的形勢和下一步的方略。”作為會議主持人的陸達說道。

陸達在說這些的時候,楚劍功覺得有點不對勁,陸達作為直接的軍事長官,主持會議確實不太合適,而自己身邊也缺一個負責常務的人。樂楚名現在在韶關布防,叫他回來做副官確實是浪費了。

楚劍功很久不說話,李穎修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回來以後,李穎修給我說了很多情況,最重要的就是,我們到底是個什麽名義,有什麽奔頭?很多中下級軍官,都有這個疑惑。稀裏糊塗就跟著造反了,成了反賊,於是呢,自己覺得心虛,對我們的事業信心不足。”楚劍功說,“那麽今天,我就在這裏宣布,我們不是造反,是起義。有傳言說我們是被徐一帆逼反的,我告訴大家,不是!這次起義是我和李穎修早就計劃好的,本來是要等我回來再動手,但李穎修抓住有利時機,提前發動了這次起義。”

隨後,楚劍功向大家解釋為什麽是起義,而不是傳統的造反。

“因為時代變了,這個變化的時代,需要一個適合它的體製。滿清的統治結構,不再適應這個時代,不然,他們就不會被英國人痛打了。而我們朱雀軍適應這個時代,所以我們對英國人不落下風。”

接著,楚劍功簡短介紹了工業化大生產的一些時代需要,結合運到廣州不久的機器,結合新的軍械,以及鴉片戰爭中的一些實例,說明清廷的落伍。這些在黃埔講武堂都有講授過,而今天楚劍功從時代的角度重新串起來。

最後,楚劍功說道,

“遠古的時候,堯舜禪讓自己的領袖位置,四千年前,大禹廢禪讓而傳子,三千年前,商湯立誓革命,兩千六百年前,周武王分封諸國。兩千年前,秦始皇天下一統。這些人都是適應時代的需要,而開創新製度。從而讓自己流芳百世。今天,我們這裏在座的人,還有我們整個朱雀軍,也是為了開創一種新的製度而奮鬥,我們和堯舜禹湯做的是同樣的事業,我們向秦始皇一樣,讓後人崇拜和尊崇我們開創的製度。”

“這個製度,就叫做共和……因此,我們的軍隊,也就是一隻為了創建和保衛共和而存在的軍隊,我們的軍隊,從此改名共和軍。”

“共和軍?”人們互望了幾眼,嚴格的紀律下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我們革命的意義簡單的說到這裏,我還會下發專文,向我們廣大的士兵們,說明我們的理想。在座的都在黃埔講武堂上過課,都能夠理解我所說的內容吧,那我要求你們,現在,像我一樣,剪掉辮子。是的,我們不再掛著這根象征奴役的辮子了。”

李穎修當即站起來:“鈞座說得對。”他魔術般的摸出一把大剪刀,剪掉了自己的辮子,隨後,他把剪刀遞給陸達。

陸達站起來大叫:“已經造反,起義了,就別留著這滿清的尾巴了,剪了吧。”

接下來,屋裏所有有辮子的人都把辮子剪了。

“下一步,就是軍內全部剪辮,同時進行思想教育。以前我們對傳統的忠孝仁義,其他的都解釋了,唯獨沒有解釋‘忠’,現在我說,忠,就是對自己事業的信仰。具體的解釋,我也會下發。”

“名不正則言不順,現在我們已經正名,下麵,就是要建立一套先進的組織結構,利用他的先進性,來打倒滿清。我們這套機構是全新的,但是,為了吸引和團結外圍的人士,我們機構的名稱,雜製漢唐,對外,我們也可以直接宣稱,是要重建漢唐盛世。”

頒布任命如下:

楚劍功自任平章軍國重事,大司馬大將軍

李穎修為同平章事,驃騎將軍

陸達為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軍事

以上三將軍為大都督府最高職位,陸達掌管都督府日常行政,都督府的組成有

傑肯斯凱為前將軍,負責軍隊基本訓練,必要時負責前敵指揮

肯尼夫萊特為後將軍,總掌參謀業務。

張興培為左將軍,名義上主管情報工作,實際上是他連著天地會,的確是一股大勢力

板甲大白兔懷特拉比斯為右將軍,主管炮兵,督促軍工生產。

樂楚名、翟曉林、陳日天,季退思為四平將軍,分管廣東四境的防務。

而政務方麵,由於缺乏人才,暫時實行軍管。但也預設了六部尚書的職位,軍方將慢慢向各部轉交權力。楚劍功先暫時兼任吏部尚書

李穎修兼任戶部尚書。

早慢熊出任刑部尚書,並兼任東廠都監,情報工作的重點都放在刑部。

範中流任工部尚書。範中流生性輕浮,而且他本身也不是很願意被繁雜的行政事務纏住,但現在缺人手,也隻好將就。

兵部尚書實際上是個虛銜,由肯尼夫兼任了。

禮部尚書空缺,幸好也不是很著急。

宣布了上層的職位,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正規化起來,不像個草台班子了。大家互相恭賀了一番,李穎修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討論我們下一步的路線了。首先,有肯尼夫總結我們的軍事局麵。”

“我們的軍事局麵,目前很樂觀。”肯尼夫說,他已經可以流利的說漢語了,雖然有些發音還有問題“我們的東麵,福建省,鴉片戰爭已經打垮了他們全部的軍事力量,他們的殘部,目前集中在福寧鎮記名總兵熊石頭的手上,他們都是水師,不善陸戰,而且現在船都沒有,不足為患。”

“在我們的西麵,廣西,是清國最貧困的省份之一,而且兩廣的軍力主要由兩廣總督掌握,駐屯廣東,廣西的局勢又不穩定。他們沒有力量進攻我們。”

“我們的北麵,湖南和江西,有幾萬綠營兵,似乎還有幾千人的民軍,但我們控製了韶關和五嶺,他們打不進來。”

“省外的軍事形勢很樂觀,那麽省內呢?”

方略

“鈞座,省內你放心,天地會的兄弟們下去,把地方盯得死死地。”張興培興高采烈的表功。

“就治安而言,短期之內靠天地會看著,出不了什麽大亂子,長期的……”李穎修頓了一下,“要和我們的政策配套,以後詳細討論吧,今天先跳過。”

“也好,今天到會的,以軍人為主,那麽我們就先把省內政治放到一邊,專門談談軍事。”楚劍功把頭轉向陸達:“車帥,您什麽意見?”

“哎呀,叫我車帥還真有點不習慣,鈞座。”陸達說:“按我陸達的意思呢,既然造反,嗯,起義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大家一口氣殺到京師去,奪了鳥皇帝的位置,鈞座當皇上,李……平章當丞相。光複我漢人的天下。”

楚劍功和李穎修相視一笑。李穎修笑嗬嗬的說:“陸達你不錯啊,還會扮李逵。”

楚劍功說:“一般的武人不讀書,不知禮,沒頭腦,不好。可陸達你讀了書,想太多也不好。你現在就要留下粗豪的形象,圖什麽呢?”

看陸達有些窘迫,李穎修說:“我們和以往的朝代不同,我們所有的命令,都是通過都督府下發,以後你們出去作戰,也會有都督府的下屬機構幫你們料理軍中常務,沒有都督府的命令和授權,你們一支槍也調不動。”

“所以!”楚劍功重重的接口說:“我並不擔心你們搞自己的私軍,尾大不掉。陸達,我看中你,接受你作為我們革命的同路人,自然就相信你,你知道,我一向是喜歡挑明了說話,你裝莽撞無腦,既瞞不過我,更沒有這個必要。”

“鈞座的話是對陸達說的,也是對大家說的。以後公務上的事情,大家不要有什麽顧慮,當麵鑼,對麵鼓,講清楚了就好。”

“鈞座,那我就真說了。”

“嗯,”

“以我陸達的意思,還真是直接北上,過洞庭,下漢口,取襄陽,然後走洛陽,出直隸,京師……半年可下。我京營出身的,他們有多少斤兩我還不知道嗎?半年之後,鈞座就可以坐龍庭了。到時候想蘸紅糖蘸紅糖,想蘸白糖蘸白糖。”

“可是朱雀軍主力,不是,共和軍主力都還分散在鄉下呢。”傑肯斯凱說道,“連訓練都沒法進行了”

“這個我們來想辦法解決。”楚劍功說,“現在隻談方略。”他又扭頭問肯尼夫:“肯尼,黃埔講武堂第三期什麽時候結業?”

“很快結業,第三期人比較少,四百人,而且我調了前兩期的學員輔助教學,進度比較快。”

“那好,過幾天我去一下黃埔,和第三期的見個麵。”

“可是他們的出路還沒有安排,第二期畢業以後,連目長和兵目都快填滿了。”

“目長和兵目由老兵擔任就行。你把第二期中擔任目長和兵目的都挑出來,和第三期和在一起,給我個名單。”

“是。”

“說回方略,陸達的意見就是馬上北進,其他人什麽看法。”

樂楚名舉手,他是從韶關趕回來開會的,會後還要趕回去;“我們兵力不足,兩萬人,控製廣東一省都困難,即使算上黃埔第三期,也就隻能擴編一萬人,還是不夠。說實話,這麽急迫的起義,我覺得準備不足,根基不牢。”

“樂楚名你真沒誌氣。”陸達取笑道。

“鈞座,我是洞庭幫出身,最想往湖南打的是我,我做夢都想打回湖南光宗耀祖。”

“樂楚名的這個考慮是很現實的。總的來說,進攻的話,我們的困難有兩個,”肯尼夫接過話茬:“一是人員準備不足,打翻舊政權,新政權的幹部儲備不夠。我們隻計算了軍隊的需要,現在各級衙門沒有人接管,隻能實行軍管和靠幫會。二是補給問題。雖然從澳大利亞和印度購買的步槍已經到貨了,但我們的彈藥廠還在擴建中,佛山鐵廠的設備工業還在海上漂著,就算到貨的設備也在安裝調試。而且全靠英國人,我不放心。不說工農業建設,軍火補給就是大問題,跟英國人買麽?清廷也跟英國人買怎麽辦,那白銀就嘩嘩的流出去了。”

“說到白銀,我插個話,”李穎修說,“第一期兩千五百萬銀圓券已經全部花出去了,今年建設特別多,還用得有點緊張。也就是說,兩千五百萬,剛剛夠廣東一省的花費。”

“明年的財政是這樣,第二期銀圓券兩千五百萬,農稅,關稅,鹽稅,特產稅,加起來能有七百萬吧。打仗,不能往內地做生意,也就收不到漕稅,所以明年一年,三千二百萬,最理想的預計了。”

李穎修皺皺眉,繼續說:“廣東省內,省吃儉用,能夠騰出一千萬給你打仗,最多最多,不能超過一千二百萬。”

“一千二百萬兩,吃下湖南,太苛刻了。”

“平章,帳不能這麽算,湖南府庫還有錢呢,湖南還可以收稅呢。湖南還產糧食。”陸達說。

“因糧於敵?真正打仗的時候可以這麽做,但計劃的時候不能這麽想,不能把一切都考慮得太順利。湖南的士紳,不和我們合作怎麽辦?堅壁清野怎麽辦?曾國藩,哼!”

“曾國藩有什麽了不起的,我看就是個書生,”陸達說,“我一炮轟死他。鈞座,我們起義,天下震動,我們就是要借著震動,立大義名分,傳檄天下,共討清賊。正因為準備不足,我們才要趕快北上。就清廷那個做派,他們準備更不足。以快打快,兵法有雲,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

“肯尼,如果我們現在北上,你覺得我們的補給能支撐到哪裏?”

“如果我們能夠有效控製北江(珠江支流)和湘江的話,我們能夠打到長江。再遠,就吃不消了。”

“那好,以打到武昌為想定,做一份計劃,傑肯,你幫助推演。”

“鈞座,準備不足啊。”樂楚名說。

“先做計劃嘛,又不浪費糧食。做出計劃,我們先看看。早慢熊斯基,湖南方向的情報,明白了。”

早慢熊斯基點了一下頭。

範中流突然插嘴說:“說到水運,北江要清淤,而且北江的源頭開水,在湖南彬州,咱們現在還夠不著。”

“那就先挖韶關以南的。”

10月25日林則徐

“楚劍功,你還有臉來見我?”被軟禁了接近四個月,兩廣總督林則徐林大人身體明顯的浮腫了,他費盡心力喊出這句話,額頭上直冒冷汗。

“學生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我平日教導你的忠孝二字,你都學到哪裏去了?”林則徐頹然坐下,“想我林則徐一世清名,居然教出了一個逆賊。”

“顧南山有雲,‘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大人,鴉片戰事一起,三千年未有之變局自此始焉。鴉片戰爭是您親自打的,朝廷腐敗墮落到什麽樣子?外不能禦侮,內不能安民,這樣的朝廷早死早投胎。清廷不亡,我等定然亡於夷狄。,我和李穎修起兵,內誅清賊,外抗強敵,保我天下大義,怎麽叫逆賊?忠孝者,忠於天下,孝順人民,這才是大忠大孝。”

“共和之製,無君無父,也叫天下大義?”

“周召共和,竹書紀年,始有我華夏三千年傳承。我華夏可考之信史,就是從共和開始。您是說周公和召公無君無父?”

“竹書紀年實為偽書……”林則徐反駁了一句,突然回過味來,“胡攪蠻纏,焉能服眾?也罷,我就知道你不會回頭,隻是師生一場,再見你一麵,徒做挽回。今日終於死了這條心,你去吧,今晚開始,不用送飯來了。”

“大人這是何必。滿清塚中枯骨,何必為它殉葬?”

“塚中枯骨?當今皇上,乃仁德之君。兩位皇子,四爺謹慎,六哥聰慧,無論誰繼位,都是明君。隻要有一二賢德誌士,銳意革新,師夷長技以製夷,我大清中興不難。我本來寄望於你,想你來做這中興名臣,流芳千古,刻意為你培植班底,又在朝中為你諸般行徑開脫掩飾,終不想……,萬念俱灰,罷了罷了。”

“大人既然想著大清中興,不如自己來做一把。”

“你說什麽?”

“大人德高望重,桃李滿園,卻又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年過六旬,仍有革新之誌。如大人所說,當今皇上又是明君。大人不妨回返京師,和道光說說師夷長技以製夷。如果清朝真的可以中興,那便是大人對了,如果清朝還是滅亡了,便證明天命在我一邊,這樣可好?”

“你放我回京師?”

“是!”

“就算我回到京師,也要待罪,你是我的門生,你造反,我不滅族已是萬幸,還談什麽銳意革新。”

“如果朝廷殺了大人,就說明這個朝廷是非不明,愚昧殘暴。天下人自然看得清楚,到時候,我一定盡點兵馬,為大人報仇。”

“以我一人之死,換來你謀反的大義,劍功,端的好算計。”

“大人小看了我楚劍功,我力行共和,就是天下大義。不需要利用大人。不過大人既然忠於滿清,相信道光是仁德之君,萬一被清廷處死,也是求仁得仁,豈不快哉?不過我想,以道光的性子,多半看得透這一層,大人最多受些貶斥,斷無性命之憂。而在另一方麵,以大人威望之高,能力之強,為官之清廉,來主持清廷的革新,這樣的情況下,清廷還是滅亡了,那麽遺老遺少除了指稱大人是共諜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話說了。”

“什麽?共諜?”

“共和軍的間諜,簡稱共諜。”

“笑話,我林則徐怎麽會做間諜。”

“大人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了。”

林則徐還在沉吟。

“大人有什麽擔心?”

“就算一切如意,我能保住性命,並勸說皇上革新,卻不知到底是福是禍啊?”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大人認為對的,便要放手去做,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好,說得真好。甚合我心。”

“大人是決意北上京師了?”

“嗯。你我師生,將來就要兵戎相見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還有件功勞送給大人。”

“什麽功勞。”

“廣州滿城,我要拆了它,裏麵過萬旗人,我讓他們自尋生路,他們的土地都要沒收。李穎修已經派人問過了,願意到工廠做工的,一個沒有。我已經派人散布謠言,說我要將他們全部斬首祭旗,以報當年嘉定三屠之恨。”

楚劍功話鋒一轉;“過幾天,我再放個謠言:經林大人苦勸,我和李穎修回心轉意,決定放他們北返,而大人,便要沿路組織。大人保全了數萬滿人的性命,這份功德,道光看在廣州滿人的性命份上,斷不會定大人的死罪。而且。為了照顧滿人北返,大人不自殺殉國,也說得通了。”

“哎,”林則徐一聲長歎,“你真的希望老夫中興大清?那對你有何好處?”

“我根本不信大清可以中興,所以大人做什麽,我不在乎。不過我素來敬仰大人的為人,又對大人執弟子禮。大人對滿清還有忠心,我就遂了大人這份心願。”

楚劍功頓了一頓,“廣東的官僚士紳,我也放下話去,仍舊終於清廷的,我不加留難,也隨大人北返。留下來的,便要一心一意。不過他們怕是試探,都沒有表態。還請大人站出來,證實我的誠意。”

“從此,你我師徒,便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了。”

“大人不必介懷,世事無常,往後未必沒有請大人指點之時。好了,今日便算我師徒訣別,學生請大人痛飲一場。”

和林則徐喝完了酒,楚劍功回到了兩廣總督府裏,又困又累,酒勁又上來了,在自己書房裏歇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副官進來報告:“鈞座,有客人拜訪。”

“什麽客人,這麽晚了跑來?”

“是個女人,旗人的裝束,她自稱是個格格。”

“格格?她跑來做什麽?有沒有說明來意?”

“她說,要向楚大人陳說天下大勢。”

官紳

那個格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您就不能放我們廣東的滿人一條生路麽?”

淚眼婆娑中,她沒注意到楚劍功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托住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楚劍功用手捏住她的腮幫子。她不由得張開了嘴。

她的口被堵上了,楚劍功愜意的進出著,雙手扶住她的腦後。

格格覺得自己的喉嚨被噎住了,她用力向下哢嚓一咬……

楚劍功從夢中驚醒,剛才自己太累了,居然睡過去。這下,酒也嚇醒了。

“不可得意,不可得意,一切還要慢慢著手。”

第二天,楚劍功以拜訪廣東鄉紳的名義,造訪了原來的學政使梁廷楠。

“我已經允諾,林大人帶你們北返。”

“北返?我們祖墳在此,家業在此,如何北返?”

“你要留在廣東,就是從賊,我們勝了不用說,若是敗了,隻怕你討不了好去。”

“院台今日造訪寒舍,就是為了勸我北返麽?”

“我是想問問,您為東廠翻譯的那些書,進度怎麽樣了?”

“本來我想翻譯兵書,不過西洋兵事我看不明白,就幫著鬆龕兄翻譯《法國大革命》,已經快完本了。”

“就隻是翻譯而已?別無感觸?”

“得民心信者得天下,不外如此吧。波旁王朝橫征暴斂,身死國滅,羅伯斯皮爾殘忍好殺,難逃天數,拿破侖窮兵黷武,四麵為敵,縱然天縱英才,也難逃覆滅一途。”

“說得好,那清國算是哪一類呢?”

“我知道院台是直性人,我也不再繞圈子,院台究竟想怎麽做?院台造反了,卻不稱帝,隻稱宰相。是在等著朝廷招安麽?如果和朝廷打上幾仗,裂土封王也說不定。”

“呸。我明明有取天下的資本,為什麽要招安,為什麽要封王?我自稱平章軍國重事,隻是心懷周公,力行共和,從此以後,中國再也沒有皇帝。”

“這,這……”

“學台,時代變了,自從鴉片之役起,滿清就斷無翻身之力,我來講給你聽,為什麽。我先問你,大清有四萬萬人,來犯的英夷不過一萬餘人,大清為何會打敗仗呢?”

梁廷楠無語,楚劍功繼續說道:

“這其中的關竅,一是工業,二是動員,而兩者,都需要組織。我們能夠將民眾組織起來,而清廷做不到,所以我們必勝,他們必敗。”

楚劍功還是先從拿破侖講起,講他如何擊敗反法同盟的幹涉,如何動員起百萬大軍。這一段曆史,梁廷楠由於譯書的原因,還是能夠聽懂的。

“可是,拿破侖不是敗了麽?”

“拿破侖之敗,始於西班牙,重創於俄國,敗給西班牙,因為西班牙人不認同法國人是自己人,敗給俄國,因為俄國的士兵為俄國而戰,最後萊比錫民族大會戰,所有被法國統治的民族,都要擺脫法國的統治,為自己的民族而戰。學台,您是聰明人,您想一想,我們去湖南,去江西,去蘇杭,那裏的人,是為漢人而戰,還是為滿人而戰呢?”

“院台,我說實話,滿清入主中原二百餘年,已經被認作正統了。”梁廷楠不知不覺中,立場站到了楚劍功這一邊。

“嗯,僅僅靠滿漢之別,來掀起華夷大防,確實有些難度,可是,隻要仗打起來,外國列強,比如英夷,一定會幹涉,最起碼會來占便宜。疾風知勁草,有洋人參合,華夷大防就好辦多了。”

“可是我們這裏也有很多洋人啊,肯帥,傑帥,還有那個炮兵都監,都是洋人,要是清廷罵我們勾結洋人怎麽辦?”

“士紳們會看,老百姓們也會看,我問你,傑肯斯凱,肯尼夫有沒有害過我們?我們是不是靠他們幫忙,才能和英夷打?”

“是!”

“廣東士紳,可有恨他們的?”

“好像沒有。”

“所以,華夷大防而不仇外,孔子有雲,入夷則為夷,入夏則為夏,我們也不仇視滿人,隻要他們歸附華夏衣冠,我們就視同他們是自己人。”楚劍功摸了一下自己的腦後。

梁廷楠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辮子。

“我跟你說,大丈夫要當機立斷,你若是要做清廷的忠臣,就舉家和林大人北返,如是想和我們一起開天辟地,便剪了這辮子,安心做廣東士紳的領袖,首鼠兩端,到頭來兩頭落空。”

梁廷楠長身而起:“院台……,鈞座教訓得是。”他命令仆人取來一把剪刀,將自己的辮子剪了。

“好!”楚劍功稱讚道,“廣東文官,總要有個領頭的,你和徐繼佘徐大人,誰在前麵?”

“徐大人也投過來了?”

“還沒,我正準備到他府上去說服他。”

梁廷楠想了想:“鈞座,不如我去吧。”

“好,”楚劍功一口答應。兩人心下都明白,共和的文官係統現在還空著,總要有個人出來當頭,論地位,無非徐繼佘或者梁廷楠。徐繼佘有科舉的功名,而梁廷楠背後是廣東的士紳。現在廣東造反,清廷的功名不是什麽好事。所以文官之首,非梁廷楠莫屬。但徐繼佘還有些文人的脾氣,他會服氣嗎?

現在梁廷楠去勸說徐繼佘,那梁廷楠就相當於是徐繼佘的介紹人,徐繼佘也就不好意思和梁廷楠爭這個文官之首了。

梁廷楠去勸說徐繼佘不提,楚劍功回到大都督府,也就是原來的兩廣總督府,李穎修笑嘻嘻的對他說:“好消息,有個清朝的官員投過來了,官階還不低,正五品,知州。”

“這是起義後第一個主動投奔咱們的官員吧,我見見。”

“他正在剪辮,過一會你見見他,勉勵一番。”

投過來的這人,姓高,名不胖。

“你為什麽去了這樣個名字呢?”

“名字賤,好養活。”

“為什麽投過來啊。”

“我在瓊州做知州,朱雀軍……共和軍在海南屯墾,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裏。遷民開荒,規肅苗夷,井井有條,一派興旺,有新朝氣象,所以共和軍在廣州一舉旗幟,我就決定投過來。隻是廣州前段時間封城,我一直不方便過來,才拖到現在。”

李穎修在一旁說:“他在海南,官聲還好,不算很貪。”

“我就是吃吃俸祿,力所能及的時候幫幫老百姓,也算一頭夢中豬。”

熊掌(一)黑龍江航行

李穎修是在七月一日起義的,消息傳到京師,大約是八月初。清廷到了十月中旬都還沒有對廣東做出反應,李穎修和楚劍功都以為,這是清廷腐朽的效率所致,這一次,實在是冤枉了清廷。因為就在九月中旬,清廷被一份來自北方的奏折驚得不知所措。

這封奏折很簡短,開頭的一句話是,

“罪臣奕山伏乞,道光八年五月十五日(西洋曆7月28日,俄曆7月16日),定《璦琿條約》。黑龍江北之地,盡數淪於羅刹之手。”

穆拉韋約夫,按照他的計劃,開始奪取阿穆爾河流域。

早在2月的時候,俄軍就做好了兵分兩路進攻的計劃:

由阿赫傑中校,帶領兩百的武裝商隊和獵人,組成考察隊,等四月份天氣轉暖出發,向著俄羅斯在太平洋邊的口岸畢霍茨克行進,到達畢霍茨克以後,乘坐海船出發,進入韃靼海峽,尋找阿穆爾河的出海口。

而海軍上尉涅維爾斯科伊,則帶領五百名水手,以貝爾加號為旗艦,沿阿穆爾河下行。

涅維爾斯科伊的船隊,於5月中旬闖入黑龍江口,並在江口的北岸找到了巨大的港灣,命名為幸福灣和聖尼古拉灣。這次考察的結果發現:庫頁島不是半島,而是個島嶼,一黑龍江口可以通航,而且海船從南北兩方都能進入黑龍江口。‘這是沙俄有史以來對黑龍江口一帶,包括庫頁島在內所作的比較接近事實的描述。

遠東總督穆拉韋約夫接到報告後,宣稱“這是重大的地理發現”,並將一篇文章送往彼得堡。

他絕不僅僅是自吹自擂,而是依據自哥倫布大航海以來的“誰發現,誰擁有”的殖民主義原則,對西方世界宣布了沙俄對阿穆爾河口的主權。此後,沙俄在黑龍江流域的一切擴張活動都是在俄羅斯的主權掩護下進行了。因此沙俄在黑龍江流域的擴張在西方世界看來順理成章,無聲無息。

而且,對沙俄政府來說,這一“發現”消除了他們長期以來存在的“黑龍江不能通航”的疑慮。穆拉韋約夫可以藉此打消彼得堡那些貴人們“阿穆爾河是一條無用的內河”,的論調,從而得到沙皇堅定的支持。

涅維爾斯科伊並沒有幹等穆拉韋約夫的後援,他在黑龍江口建立了一個據點——彼得冬營。

隨後,涅維爾斯科伊帶隊向內陸推進,到達特林*明朝奴兒幹都司衙門和著名的永寧寺所在地)。

當地的章京並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隻是攔住這些不速之客,問道:“兩國恪守疆界,爾等從何而來,通關印信何在?”

涅維爾斯科伊傲慢的回答:“我就是這塊土地的主人,這就是我的通關印信。”他從口袋裏掏出雙筒手槍,對天開了一槍,然後大叫:“黑龍江沿岸地區和庫頁島均為俄國所有。隨後揚長而去。

特林的官員向黑龍江將軍奕山報告了這次俄軍的侵犯,奕山批示回複說:“嚴傷部屬,隨時應變,以期勿滋事端。”就此了事。

5月20日,正如同穆拉韋約夫所規定的那樣,阿赫傑中校帶領的武裝商人和狩獵隊,在黑龍江口的彼得冬營和涅維爾斯科伊會合了。他們強占了廟街,公然在這裏升起了俄國軍旗,並以沙皇尼古拉一世的名字,把它改名為尼古拉耶夫斯克。

而在10天之前,5月10日,穆拉韋約夫率領125艘運輸船,以“額爾古納”號為旗艦,滿載著1600名哥薩克,1000名步槍手,涅爾琴斯克銀礦的礦奴400人,2.5萬普特的各種物資,從雅庫茨克出發,沿著石勒喀河和額爾古納河進入阿穆爾河。一路上,哥薩克們唱著嘹亮的軍歌:

烏拉!尼古拉,我們英明的君王主

你的雄鷹淩雲展翅,任意翱翔……

蒙古,勿開口!中國,莫爭辯!

對於俄國,北京也並非遙遠地方!

·我們的北方勇一士啊I

你要奔向成吉.思汗統治過的地方:

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西伯利.亞巨人,

拿下阿穆爾,守住這.邊疆!

5月18日,穆拉韋約夫的艦隊到達當年雅克薩之戰的舊址,在那裏豎起了一個十字架。清國,在這個一百五十年前苦戰的邊防重地,居然沒有一名士兵駐守。

5月24日,穆拉韋約夫到達璦琿江麵。穆拉維約夫派人先去通知中方守將以船隊已到達的消息,同時布置全體人員準備作戰攻城。

清國對俄國船隊的到達毫無準備。駐防璦琿的副都統胡遜布折騰了大約半個小時,帶著他的全部部屬列隊出營。俄國人這樣記錄他們的對手:

“全部駐軍都在帳篷附近列隊相迎,共約有1000。人,裝備很壞。其中多數人扛著一支尖上塗著黑

色的竿子當做長矛;隻有很少的人有火繩槍,大多數人帶的是弓和掛在背上的箭袋。隊伍的後麵有幾門炮,裝在粗糙的紅色炮車上,並用樺樹皮作了個圓錐型遮風雨的傘蓋,也塗了紅色。每門火炮旁邊都站著一人,手裏拿著一根引火繩,或者隻不過是一根頂端徐著黑色的木棍。很明顯,近二百年來,在這個地區的中國人沒有取得什麽進步。”

穆拉韋約夫派他的副官提出,俄羅斯要獲得整個阿穆爾河的通行權,並在黑龍江北岸的若幹“重要地點”,設立宿營地。

胡遜布拒絕了穆拉韋約夫的要求,但他注意到,穆拉韋約夫軍隊的實力遠在璦琿守軍之上,便邀請穆拉韋約夫到江邊的帳篷裏談判。

穆拉韋約夫仔細觀察了璦琿的軍隊,認定這些人毫無威脅,他又注意到,璦琿江麵上的清國船隻,隻是些人力的小貨船,靠纖夫拉動,根本無法深入江心行駛,更不用說作戰了。

“算了吧,不要浪費時間。”穆拉韋約夫溫和的謝絕了胡遜布的邀請,帶著艦隊強行通過璦琿城,並順流東下。

熊掌(二)從廟街到海蘭泡

6月6日至7日,俄船駛抵闊吞屯(鬆花江口,俄稱馬林斯克)並將大部分俄軍部署在闊吞屯、廟街(尼古拉耶夫斯克)至克默爾灣(俄國稱迭卡斯特裏灣)一帶,實行軍事占領。武裝航行使得穆拉韋約夫真正認識了東北方麵的清軍,他對自己的計劃更有信心了。

“這次遠征使我們最終知道了這條通航河流的兩岸情況,證明這條河適宜通航,並給我們指出:在該地區人口稀少,當地居民愛好和平,中國人民很軟弱的情況下,占據黑龍江兩岸是方便的、可行的。簡言之,這次遠征.給俄國開辟了通向太平洋的道路。”

“英國曾於去年大舉進攻貴國。我國偉大的皇帝陛下不僅關心本國的領土與臣民,而.且希望維護200餘年來同我友好相處的鄰邦大清國的利益,故於不久前降旨,傷令本東西伯利亞總督率領足夠數量的軍隊,攜帶大小火炮及其他物資,一侯冰伴,立即開赴東海,殲滅陰險自私的英國人。本總督接到陛下諭旨,誠惶誠恐,遵照執行,去阿穆爾河口考察,不意竟遭貴國璦琿副都統胡遜布無理阻擾。本總督特致函將軍,希求解釋。”

這是沙俄遠東總督在5月下旬寫給清國黑龍江將軍奕山的一封信。但他並沒有在闊吞屯等候奕山的回信,而是立即帶著他的軍隊,出發了。

6月初,哥薩克們在鬆花江口建起臨時的堡壘,並對聞訊趕來阻止的當地清朝官員遞交了一封措辭強硬的信件:

“俄國撥出’巨款,苦心經營阿穆爾防務,絕非權宜之計。我國在阿穆爾河口集結的兵力和構築的永久性工事,還要進一步加強,以保衛該地不受任何外國的侵犯。因此,第一,我國為此目的而在該地占據的一切地方以及整個沿海地區應該永歸俄國所有;第二,為使我國在阿穆爾河口的軍隊和要塞冬夏不斷地同內地各省保持必要的交通樣係(因為據勘測,山路無論冬夏都無法通行),我國必須在整個阿穆爾左岸設立居民點,而阿穆爾正是一條最無可爭辯的天然疆界。”在提出上述極無理的要求之後,俄方.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辯解道:“諸位全權代表先生,切勿以為俄國意欲擴張領土,我國富強昌盛,幅員廣大,實無須作如是想。”

最後,這份方案以不容商量的強調“通知”中方,稱:“為了我們兩國的雙方利益和安全,上述各點必須作為劃界的主要依據。此外,理應再次奉告貴方,本職受我皇帝陛下之命負有防守阿穆爾之責。頃獲悉敵人正擬派遣大軍入侵阿穆爾,故本職應於明年取道黑龍江和鬆花江,運送比去年和今年更多的兵力、物資和大炮;而為使我國河口要塞同東西伯利亞內地各省取得迅速可靠的聯係,必須在兩河左岸設立哨所,而且隻有這樣劃界,中俄兩國才能消除它們之間現在和將來可能引起誤會的一切根源。”

這是一份真正的最後通牒,但當時在場的清國官員沒有一個人知道它的含義,他們隻是簡單的將這封信向上轉交,送到黑龍江將軍奕山那裏。

奕山在慢慢的磨蹭,而穆拉韋約夫一刻也沒有閑著,繼黑龍江口的廟街(尼古拉耶夫斯克),鬆花江口的闊吞屯(馬林斯克)之後,六月中旬,哥薩克們在烏蘇裏江和黑龍江交匯處的伯力(哈巴羅夫斯克),以及黑龍江拐彎處,璦琿城的對麵的海蘭泡(布拉戈維申斯克)建立了兩個新的據點。

穆拉韋約夫將步槍手,武裝商人,獵人平均部屬在廟街、闊吞屯、伯力,海蘭泡四個據點,完成了對黑龍江的控製,而將1600哥薩克以及大部分運輸船和水手掌握在手裏,駐紮在闊吞屯,作為機動力量。

就這樣,以區區五千人,穆拉韋約夫確立了對東北清軍的戰略優勢,並完成了對黑龍江左岸的實際控製。

7月中旬,穆拉韋約夫帶領武裝船隊,前往璦琿,7月21日,穆拉韋約夫到達璦琿對麵的海蘭泡,在這裏舉行了大禮拜堂的奠基儀式,據俄國的隨軍神甫宣稱,基督耶穌也主張用刀劍去傳播基督教。奠基禮之後,穆拉維約夫索性將此地改名為布拉戈維申斯克,並且報告俄國政府,說:“結雅河是阿穆爾河的主

要支流之一,烏斯特一結雅村位於結雅河同阿穆爾河匯流處,地理條件特別有利,而且滿洲居民人煙稠密,所以此地在戰略上和商業上均有重要意義,它具備迅速順利發展的一切條件·因此,我認為應該在這裏建立一座城市。”穆拉韋約夫已經決定將海蘭泡永久劃入俄國版圖。

7月22日,穆拉維約夫一行在兩艘武裝快艇的護衛下旋舶於暖輝。他顯得十分自信,昨天在給武裝部隊司令卡爾薩科夫的信裏談到:“前天,我終於到了這裏,途經各哨所時,我很少停歇,有些哨所是在夜間通過的,並未停船。但你則應每哨必停,給新來的移民指定駐地,昨天將軍(指奕山)從齊齊哈爾來到援輝想和我談判,今天我要接見副都統(指胡遜布)。一般說來,滿人都非常願意和我閑談。’夢這就是說,穆拉維約夫在一路上巡視了所有俄方武裝據點,而且布署了大批新的武裝移民,在事實上己經占領了黑龍江圳北的地區,談判的內容不過是逼迫中方接受這一不合法的既定事實而已。

翌晨,即6月23日,中、俄談判在璦琿城內正式開始。穆拉維約夫搶先重述了他在曆次向清國朝廷複文的主要觀點,結論是“必須沿阿穆爾河劃定兩國邊界,辦結此事於兩國都有好處”。他又補充道:“清國朝廷當前尤須盡快了結,畢竟,我們兩國共同的敵人是英國人。”

奕山說道:“兩國自康熙朝立約劃界,素無相犯,何故毀約?”

穆拉韋約夫質問道:“既然彼得大帝式已經劃界,為何我在阿穆爾河北岸見不到一個清國士兵?為何我們在阿穆爾河自由航行而你們不加阻止?”

“胡說,我明明阻止你們,你們強行搶關通行。”胡遜布駁斥道。

熊掌(三)璦琿談判

當天的會談不歡而散,穆拉韋約夫邀請奕山參觀自己的旗艦額爾古納號。據奕山後來奏報:“羅刹開槍放炮,火光明亮,聲威赫赫,其餘各船,載有鬼兵二三百人,一旦言語不和,羅刹即要逞凶,便是意料中事。”

晚上,奕山召集部屬商議:“哎,堅船利炮,又是堅船利炮,這可如何是好?”

“製軍,不如打吧。”胡遜布說道,“我聽說,羅刹鬼眼睛發藍,白天看不清遠處的東西,無法瞄準。”

“胡說,英夷腿還不能打彎呢。”奕山嗬斥道。

第二天,俄方正式向清方提交了條約草案:

1。兩國以阿穆爾河為界,阿穆爾河左岸至河口屬俄國,右岸至烏蘇裏江屬中國,其次,以烏蘇裏江至其發源地,再從發源地至朝鮮半島為界。

2。在兩國界河上,隻準兩國船舶航行。

3.兩國界河沿岸準予自由貿易。

4,阿穆爾河左岸的中國籍居民,於三年內移居右岸。

5.重新審訂舊條約(通過雙方特派的官員),就涉及兩國利益和榮譽的各種事務製定新章程。

6。本條約為舊約的補充。

穆拉韋約夫的副官如此記錄談判過程“此後,總督每日早晚或同副都統會晤,或同首席通事以及其他人員會晤。每次均會談三、四小時之久。中國官員為了使對方信服中國的聲望,信服中國人無可爭辯地優於其它民族,施展了種種狡猾手段,實難用筆墨來形容。但是他們卻無法始終扮演這種角色,無法掩飾他們木身虛弱無力,他們的國家處一於風雨飄搖之中,他們害怕我國聯合英國(中國人與其說不喜歡英國人,不如說是懼怕他們)共同反對他們。”

7月26日,穆拉韋約夫下達了最後通牒,“次日不簽條約,就不讓江左屯居戶及耕地存在。”沙俄將單方麵驅逐海蘭泡的居民。

奕山和胡遜布屈服了,他們開始思考自己的退路。

當晚,胡遜布來到海蘭泡穆拉韋約夫的營地,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希望:“不要在條約中說‘劃界’一詞。”

“為什麽?”穆拉韋約夫問道。

“私定國界,在我大清是死罪。”

“嗯,對呀,我沒有給你們時間獲得京師的授權。”穆拉韋約夫善解人意的說,“那麽,就改成‘阿穆爾河左岸至海為俄國所屬’好啦。嗯,還可以加上‘為了抵禦外國人’,這樣就順理成章了。”

於是條約的第一條就改成了“為了抵禦外國人,阿穆爾河左岸至海為俄國所屬”。

“烏蘇裏江屬於吉林將軍管轄,我們黑龍江沒有談判的權利。”胡遜布接著說。

“唉,我也是不通情理的啦,這樣吧,改成‘烏蘇裏江到海的地區,由吉林將軍談判解決。這樣你們就沒有責任了。”

穆拉韋約夫實際上另有考慮,他在給沙皇的文件中說:“一旦有必要,可以對這句話作出對伐更為有利的解釋。”也就為進一步的侵略留下伏筆。

“總督大人,黑龍江以北的居民,能否讓他們留下耕種呢?”

出乎胡遜布的意料,穆拉韋約夫爽快的答應了。

在穆拉韋約夫的個人傳記裏,是這樣解釋的:“允許居住在左岸的清國居民繼續居住,這對我們不但絲毫沒有任何害處.還有不少好處。滿人村屯的麵積不到五十俄裏,統稱為江東六十四屯,居民對我們極為友好,土地耕種得很出色,我們的移民還需要他們的糧食,而中國人也樂意用我們所需要的東西來換取我們的各種貨物,因此毫無疑問,居住在左岸的滿人將有助於我們同對岸居民的關係,同時也有利於擴大我們的影響。”

奕山還想拖一拖,他提出,他並沒有得到清政府的授權,因此需要將條約文本送往京師。穆拉韋約夫回答他:“等待期間,很可能會發生不愉快的事情。”奕山就退卻了。

1842年7月28日(俄曆7月16口,清鹹豐八年五月十五日,簽約的日子終於被俄國人盼到了。

六時,躊躇滿誌的穆拉維約夫身著禮服,偕隨員登岸後步行至緩揮。奕山設茶點款待對方,簡短寒喧後,穆拉維約夫興一奮異常地宣布“終於了結了這樁持續150餘年之久、早為兩國政府關注的事件”。之後,開始宣讀和核對條約的滿文本,並按照穆拉維約夫、奕山、彼羅夫斯摹、吉拉明阿的順序在條約上簽字署名,雙方的譯員希什馬廖夫和愛紳泰也分別在條約的俄文本和滿文本上簽了字。接著,穆拉維約夫和奕山各執兩份已簽字的俄、滿文條約,彼此同時交換,“互致賀詞”

簽約的第二天,穆拉維約夫興高采烈地返回剛剛命名的布拉戈維申斯克,並於次日在剛落成的簡易教堂內舉行感恩祈禱。他得意忘形地舉杯狂叫;“軍官們,讓我祝賀你們。我們沒有白費力氣,阿穆爾終於歸俄國所有了!神聖的東正教會為諸位祈禱!俄國感謝諸位。尼古拉皇帝萬歲,願此新辟疆土在皇帝陛下的蔭庇下繁榮昌盛!鳥啦。”

而奕山也向清廷報告此事,,他在奏折中自辯道。

“語(指爭論形成的條約文字)雖含混取巧,較之前文,略覺簡朋。……勢處萬難,一若不從權酌辦,換給文字,必致夷酋憤激,立起釁端。實於邊疆大有關礙甲是以.不揣冒昧,暫安夷人豺狼之心,允其所請,換給畫押文字,以纖眉急。該夷換字後,即將人眾船隻退去。”

這些話的意思是說文字譯成現代的白話文,大意是“眼下我處在非常危險的情況下,如果不屈膝投降,寫一份投降書交給俄國人,必然會讓俄國人動怒,發動一場戰爭,這實在對邊疆大為不利。所以我奕山隻好裝糊塗,為了暫時穩住俄國人像狼一樣的野心。叩頭求降,換來一份簽字畫押的割地投降文字,借以保住奴才的性命。這些俄國人拿到我簽字的投降書後,果然帶著部隊和船隻走了。”

新職

清廷被黑龍江送來的《璦琿條約》震得目瞪口呆,道光當場就僵住了,奕山的折子送進宮一個多月,道光才算回過味來,吐出一口了濃痰,批道:“八千裏膏腴之地,竟如化雪。”下令將奕山革職拿問,進京審判。

“皇上,這可怎麽辦呐?”軍機大臣隆文問道。

“祖宗龍興之地,有何話說,發兵剿之,朕還就要學學聖祖爺,和羅刹決一死戰。”

“臣萬死。”七名軍機大臣都跪在地上。半晌,何汝霖才說道:“皇上,就算要親征羅刹,哪裏還有兵。去年剿英夷,關外八旗,西北綠營,西南綠營都打光了,剩下的都在直隸編進了神機軍。本來說練神機軍吧,楚賊練了二十多天,就出使去了,神機軍就放鴨子。也就是怡親王載垣帶著幾個旗隊長每天跑跑步。廣東朱匪造反以後,湖廣一帶的綠營連自保都困難。”

“難道就看著我大清龍興之地淪於敵手?”

穆彰阿這時抬頭說道:“皇上,不管是征羅刹,還是剿朱匪,都要有兵。所以強兵,為第一要務。奴才想給皇上推薦個人。”

“什麽人啊?不會是楚賊第二吧。”

“這人還真跟楚賊有點關係,就是楚賊出使英倫的副手,李鴻章。”

“李鴻章,朕知道,他在英倫得到朱匪造反的消息,義正言辭,拒絕了楚賊冊封的開國大將軍,帶著十萬步槍,百門火炮回到天津。真是個忠臣啊。不僅有忠心,而且能幹。朕早就想提拔他,隻是千頭萬緒一時沒顧上來。”

穆彰阿拿準了道光的脈:“這李鴻章,還帶回來幾個洋人,其中一個,是嘉慶年間歐洲大戰時的驍將,喚作‘豹子頭’施拉普納,另一個叫鮑比霍頓的,也是英夷的大將,在極北之地打過仗,英夷的竅門,從練兵,布陣,到槍械糧草,他全明白。皇上,以奴才的見識,那楚賊,不就是靠著兩個洋人竄起的嗎?”

“好!好!”道光連聲稱讚,“本朝也該振作一番。”道光沉吟了一下:“來呀,穆彰阿,你安排他們麵聖,朕要親自勉勵他們。”

“皇上,李鴻章,施拉普納,霍頓給什麽官職呢?”

“李鴻章出使有功,忠心可嘉,就擔任你的副手。”道光看了一眼穆彰阿,“神機軍編練協辦大臣。專門負責神機軍的錢糧。朕聽說,這西洋軍隊要有兵工廠,那就在天津辦一個,鮑比霍頓為天津兵工廠總辦。施拉普納,為八旗神機軍總教頭。”

“皇上聖明。”

就這樣,在9月下旬,大清八旗神機軍又張羅開了。

大清被南北兩方的兵事搞得焦頭爛額,廣東在整肅內部,因此從表麵上看,大清和廣東的叛匪居然相安無事。

11月20日,廣東

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頓,廣東省的秩序慢慢平穩下來,廣東士紳之首梁廷楠投奔了共和,擔任了共和的禮部尚書。而徐繼佘則繼續擔任廣東布政使,但現在廣東不再設總督、巡撫、滿將軍,所以布政使就是一省最高的官員。

在他們的帶動下,大約四成的廣東官吏回到原職工作,而六成的人還是舉家跟著林則徐北遷。原來的臨高知州高不胖擔任了廣州知府.

“等局勢再和緩一些,就對留下來的官吏進行培訓和甄別。”李穎修說。

“有用嗎?我不相信他們。”楚劍功回答。

“按我估計呢,滿清敢全家留下做死間的還沒有,所以留下的,至少大部分,對咱們還有點想法。我們最好也和他們開明宗義,講清楚我們要幹什麽,至於人家跟不跟著我們,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再過幾個月,黃埔第四期,第五期畢業了,就可以正式重新組建文官係統。”

“行,反正必要的話,就肅反。”

“不要著急,我們還有時間。清廷反應真慢。”

“話說回來,清廷這麽久沒動作,也太反常了。”楚劍功說。

“正常,另一個時空太平天國起事,過了半年朝廷才知道呢。”

“我是說,我們對廣東以外的情報好像斷了線一樣。而且,現在社會穩定了,天地會的問題,是不是應該解決了。”

李穎修點點頭:“那就你和張興培談吧,談過之後,立即執行‘袁文才’計劃。”

晚上,楚劍功請張興培吃飯,他還讓張興培把最親信的兄弟一起帶過來。

“鈞座,這位是天地會的紅棍,張傑夫,他最愛占人便宜,自稱‘姐夫’。”張興培笑著說。

張傑夫卻一把拜了下去:“哪天我禦下不嚴,衝撞了鈞座。”

“算了。都這麽久了。你維持廣州的局麵。還是有功勞的。”

“謝鈞座誇獎。”

張興培又說道:“這位是天地會的白紙扇,也是我的軍師,劉崗,劉師爺。”

楚劍功看這劉崗,三十許人,方麵大耳,不是南方人,身體也是長方形的。

眾人落座以後,楚劍功問:“劉師爺是專在天地會裏發財麽?”“鈞座見笑,我是行商坐賈兼顧,為了生意方便,入了天地會。我三腳貓的功夫也可亮出個架勢,也上得幾年蒙學識得些文字。鋪麵一間,院落一處,大車一兩輛,總而言之,俗人一個。吃了酒也說那忠君報國之事,酒醒時便頗憊懶;逐利而無方,大言然性懦。”

“劉師爺家中還有什麽人呐?”“家中老母劉老夫人唯知吃齋念佛;老婆鄭氏是小家碧玉的小娘子;膝下一子劉小官。下人夥計若幹,如夫人……鈞座你就別問了吧。”

楚劍功一笑,不再追問,而是說道:“興培,知不知道我叫你來,為什麽事情。別愣著,我們邊吃邊說。”

“鈞座是想認識天地會的兄弟們吧。鈞座,不是我誇口,天地會,紅錢會,都賣我張興培的麵子。鈞座要有用,十萬兄弟,我保準幫鈞座找來。”

“嗯,的確要用到你們。”楚劍功說,“興培,現在向張傑夫這樣的親信骨幹,你身邊有多少”

“鈞座,不是我吹牛,五十個。不過不一定都有小張這樣的身手,您知道嗎,小張練的是大摔碑手,三拳可以打裂石碑,所以又稱‘神拳無敵’。”

“神拳無敵不是五拳麽?”

“那是功夫不到家。”張傑夫說。

“那好,興培,我有件差事,要你帶著所有親信的兄弟去辦。”

名號

“帶著所有的兄弟去啊?”

“嗯,你所有得力的,親信的兄弟,加起來有多少人?”

張興培和張傑夫對視了一眼,想了想:“大概五六十人吧。”

“那好,你就帶著這五六十人,出去辦事。”

這時候,那劉崗突然說道:“鈞座,廣東的局麵,現在都是天地會的兄弟們在看著,張大哥……,左將軍的親信,都是會中的骨幹,他們隨張將軍一走,那下麵的兄弟可就散了架子了。”

“我知道。”楚劍功和顏悅色的說:“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興培去辦,嗯,劉師爺,張神拳,你要也要幫著興培去做這件事。至於廣東這邊,隻好再來安排。”

“鈞座,什麽事情這麽重要?”

“上海,你知道吧?”

“知道,上海還有小刀會呢。”

“《辛醜和約》中五口通商,除去我們廣州,最重要的埠口就是上海了。”

接著,楚劍功介紹了一下自己了解到的上海現在的一些情況,英美兩國的商人,以蘇州河為中心,向北到虹口,向南到洋涇浜,大麵積的租賃房屋。

就在楚劍功在歐洲的時候,英國公使格萊斯頓,和美國公使林肯,與清國上海道台胡林翼進行了一係列談判,正式將虹口以南,洋涇浜以北,黃浦江以西的地區劃成了租界,稱之為“公共租界”。並成立了管理機關工部局,工部局中六名董事,英國三人,美國一人,清國一人,這標誌著列強在中國的租界統治正式開始。

楚劍功介紹完上海的情況,接著說:“上海是一個很重要的城市,三教九流,都在公共租界匯集。我們在上海,需要一個據點。可是,我們由於革命的原因,不可能以共和的名義在上海設立機構,所以,就要借助興培你的江湖身份。”

“鈞座是讓我和上海的江湖朋友聯係?”

“不,不僅僅是這樣。”楚劍功說,“我要你,帶一彪人馬去上海,長期駐紮在那裏,就在公共租界裏頭活動,必要的話,也要去江寧,去蘇州,甚至北上徐州。”

“那清廷圍剿我們怎麽辦?”

“你們以社團的名義,在租界裏頭,清廷拿你們們辦法。”

張興培想了想說:“我知道在上海設據點很重要,但是我張興培投奔朱雀軍,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我怕在上海不好活動。”

“就是要讓大家知道,你是廣東共和的人,將軍。但是你自己絕對不要承認。這樣,如果上海那邊的勢力,洋人也好,清廷也好,和我們打交道,隻要找你就可以了。這一點大家心中有數,但口頭上千萬不要點破。”

“明白了,鈞座。”張興培夾了顆花生送到嘴裏。

“興培!”楚劍功語重心長的說:“我對你寄予厚望,你就是我在上海的封疆大吏,上海這個點真的非常重要,所以,你要帶著你最親信,最能幹的兄弟去做。”

“那,鈞座,我們該怎麽做呢?”

“設立半秘密的據點,需要一個掩飾身份,興培,你是江湖出身,就還是以幫會的名義吧。”楚劍功等了一會,見張興培等人沒有表現出拒絕的神色,就端起酒杯,說道:“斧頭秀才張興培,那就叫斧頭幫吧。”

“斧頭幫?挺威風。”

“是挺威風。不過你要注意,你到上海是幹什麽的,千萬不要真的搞幫會,爭地盤去了,即使爭地盤,也是為了掩護你們的身份和活動。”

“你放心,鈞座,我張興培在江湖上混了這麽久了,這些小事還不知道嗎?”張興培大大咧咧的說。

四人喝了酒,楚劍功說:“將來我們會有各種各樣的外派人員,這些人員屬於不同的係統,他們之間互相都不認識,為了避免誤傷,我們的外派人員都有自己的代號,興培你見到這種外號或者暗語,就要留個心眼,有可能是我們自己人,不要輕易下殺手。”

“什麽樣的外號,我的外號不是斧頭秀才麽?”

楚劍功站起身來,去取了一張單子,遞給張興培:“這裏有一百個外號,專門給斧頭幫的兄弟們用,興培,你是用斧頭的,又是幫會老大,就用這單子上的第一個名字,‘落櫻神斧華盛頓’。”

“好!”張興培一聲讚歎,“不過這華盛頓是什麽意思。”

“是說《落櫻神斧》這套武功華麗繁盛,而頓挫有力。”

“聽起來不錯,比我的斧頭秀才好聽多了。”

“那是自然,”劉崗在一旁湊趣道,“你的文采,怎麽跟鈞座比。”

“那鈞座,我叫什麽呢?”張傑夫一把搶過那張名單:“好,這裏有個傑字,我就叫這個吧,‘三權分立傑斐遜’,正和我大摔碑手之意。”

楚劍功一笑:“這個本來就是給你的,斧頭幫的二當家嘛。”

“謝鈞座金口,張大哥是左將軍,我這個二當家至少也該是個總兵了吧。”張傑夫喝了些酒,又見楚劍功為人和氣,說話也沒那麽拘束了。

楚劍功未置可否,轉頭問劉崗:“劉師爺,你要哪一個?”

劉崗看了看名單:“鈞座是讓我到斧頭幫當師爺麽?”

楚劍功點點頭。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就要這第三個外號吧,‘小諸葛漢密爾頓’。”

“你還真會挑。來來來,吃菜吃菜。”

楚劍功一邊陪著他們吃喝,一邊向張興培交代去上海的諸般事宜。等交代完了,大家酒足飯飽,張興培等人起身告辭。

“回去就把斧頭幫的名單報上來,三天後出發。”

“三天,這麽急?”張興培問。

“時間不等人呐。”楚劍功說,“盡快出發。”隨後交給張興培一個密封的信封:“你去上海,便無人支持,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如果有事,會派專人聯絡你。如果有極其機密的事情,帶信的人會說出一串暗號,這串暗號就寫在這個信封裏,你看過之後,要立即把這個信封燒掉,你明白麽?”

“明白。”

第二天,張興培自去做準備,楚劍功卻把葉嵐找了來:“張興培走後,馬上由你接管天地會。”

11月24日衛尉

黃埔講武堂,第三期結業典禮,這一期的學員隻有四百多人,但奇怪的是,第二期還有一百多人,也從白雲山大營過來,參加畢業典禮。

後將軍,講武堂教育長肯尼夫萊特講了話,鈞座也講了話。黃埔第三期大部分仍舊都是參加過鎮江會戰的朱雀軍戰士,還有十幾個南洋蘭芳會,和順會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