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老妖化光遁來,未免稍嫌緩慢,但此舉也屬無奈,方圓七千裏的虛空,早被青衣老者施展神通封禁,老道修為又比不得這青衣老者,挪移虛空已是不能!
青衣老者乘青鸞,破血河,幾乎是瞬間,就站在血繭之前!一人一禽身旁數十丈,不見半滴血水!
靜靜觀看一陣,這老兒忽然伸指虛點,一柄灰蒙蒙的小刀從指尖射出。
此刀遁入陣中,遊魚般地四處竄動,隻頃刻就將偌大的陣法分解潰散!其行跡自然而然,好似庖丁解牛,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遊刃必有餘地,如此玄妙莫測,已然近乎道!隻是一番折騰後,此刀刀身上的灰色褪盡,成了晶瑩堅冰鑄就一般。
老道本已遁至近前,見得這般情形,卻麵露驚懼,停在數十裏之外!
此乃混元法術,天意如刀!
青衣老者揮手召回小刀,也不去管踟躕不前的老道,兩眼直視前方,神色平靜無波。
大陣一層層崩解,被困在陣中的血海生靈四散湧出。這些生靈受了大陣祭煉,早已將性子中的凶性激發到極致,一得自由,也不顧周圍環境,就地互相廝殺起來,更有那不長眼的,嘶吼咆哮,向青衣老者撲來!
青衣老者早被群獸身影中那若隱若現的五色祥光吸引了注意力,其座下青鸞卻翅膀一揮,凝出無數尺許大的青色羽刃激射而出,將這些個妖獸妖禽刺得千瘡百孔!殷紅的血液流入血色河水,半點蹤影也無。
正待有所動作,青衣老者卻麵色陡然一變,身旁虛空急劇顫抖!
隻聽轟隆隆連響,周圍血河水被撕得粉碎,狂亂的沛然巨力湧來,其周身虛空分崩離析,無數銅錢大小的詭異血色符文蜂擁而至,印入他的身軀!他腳下那青鸞,自然不曾幸免!
“血妖,你竟然沒死!”
青衣老者麵色陰沉!
“哈哈哈……”狂笑聲四麵傳來,“你當老妖什麽人,區區屠靈指、擲山嶽就想要了某家性命?”
“何老兒,也嚐嚐老妖這逆血咒的滋味!”
喝聲中,血色符文齊齊光芒大放,望之令人心緒沸騰,不能自已!青衣老者無甚反應,那青鸞漆黑的雙眼卻陡然變作血紅,仰天厲鳴一聲,將青衣老者掀翻,振翅往高處竄去!才飛了數十丈,就忽然全身顫抖,折身往青衣老者撲來!
青衣老者麵色大變,想也不想一揮手,青鸞被突然出現的虛空裂縫吞沒,到了七千裏之外,撞在虛空壁障上,軟綿綿地跌入血海中!
“你竟然不受咒法!”
看似大占上風,血海老妖卻驚怒交集地大吼一聲!
青衣老者戲謔一笑:“當年就在你手中吃過大虧,何某怎敢凝聚血肉之軀來尋你?”
這老兒不是血肉之軀,身上自然不存在精血,如此一來,就等於將血海老妖和老道的法術手段廢了大半!
“好好好!”血海老妖怒極而笑,“你這一身木靈氣如此精粹,想來定然也在五行之屬!且看這是何物!”
一聲嗡鳴傳來,濤濤血河中,忽然飛來一頭似蜂非蜂,似鳥非鳥的血焰怪獸!
“欽原!”
青衣老者眼中首次露出懼色,抬手想要使出什麽法術,體內忽然湧起一陣眩暈!
“死來!”
血河中猛地燃起熊熊血焰,將青衣老者包裹!
一方蓮池破空而至,托住老者搖搖欲墜的身軀,池上五色褪盡,血焰赤火滾滾而上,瞬間將其吞沒!
“這不是五行蓮!”
接連遭受暗算,青衣老者心生惱怒,不禁叱喝出聲!
“自然不是!”老道踏水而來,手中法訣變幻,一道道五彩血色符咒飛出,連綿不絕地印入青衣老者體內,“老夫這隱匿手段如何?”
“好得很!竟能將業火紅蓮偽裝得如此完美!”青衣老者身上氣勢一分分衰弱,聲音低沉,“你二人都不曾修得道門玄功,有何幫手,都喚出來吧!”
“乖徒兒,可曾聽見這老兒聒噪?”血海老妖扭頭向仙府高聲大喊,“還不快快將你那法術使出,與這混元高人品鑒品鑒?”
一道灰蒙蒙的光芒從仙府之中騰起,輕易穿破禁製,往青衣老者攝來!
青衣老者瞳孔一縮,強提真氣,引得周身虛空劇烈顫動!
老道祭出一枚拇指大的五色珠子,五色神光灑下,動蕩的虛空頓時複歸平靜!
灰芒破空而至,攝住青衣老者的身軀!青蒙蒙的精純真氣立時順著灰光倒湧而回,源源不絕地注入仙府之中!
諸事已成定局,青衣老者反而冷靜下來,看了看頭頂的五色靈珠,淡然道:“此物可是我以那晚輩的內丹煉成?”
“自然。”老道微笑點頭,“也多虧了那小孔雀一身精血,否則老夫也練不成這般精純的五色神光。”
青衣老者麵色一沉,寒聲道:“你們這徒兒修為不高,也不知受不受得住何某真氣!”
言罷,張嘴吐出一枚灰蒙蒙的珠子!
“你竟然帶了此物!”
老道驚怒交集,伸手要來搶奪,卻被青衣老者拚死阻住,那珠子先一步滑落,滾入灰色光芒中!灰光頓時被撐大數倍,好似吞了一條桀驁不馴地五彩狂莽,通體五色光芒閃爍,不由自主地扭曲甩動!
血色火焰陡然躥高數倍,熊熊燃燒聲中,隱隱傳出血海老妖的咆哮,直把青衣老者燒得滋滋做響,渾身盡然血色!欽原連連振翅,青衣老者身上湧起絲絲黑氣,瞬間爬滿全身!老道也是法訣陡然改變,打出的符文無不陰森可怖!
青衣老者麵頰抽搐,顯是正自忍受無邊的痛楚,兩眼中卻露出戲謔的笑意。
“血妖,你二人想要煉化何某,少說也得數十年。你們那寶貝徒兒,隻怕撐不得多久,就要爆體而亡了!”
“休要逞口舌之利,待老夫煉化了你,看你還有什麽說法!”
老道手中法訣再次加快!
看起來,青衣老者已然完全受製,但依舊沒有放開對虛空的封禁,顯然是有什麽底牌未曾使出。血海老妖和老道心知肚明,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青衣老者不是血肉之軀,數萬年修煉的幾種血道大神通,卻是半點派不上用場,隻得使出這般笨拙的手段,一點點消耗這老兒的修為。
……
許聽潮和敖珊通過鎮府靈碑,將血海老妖和老道與青衣老者鬥法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其中跌宕起伏,心緒升落,自不待言。及至血海老妖喊叫出手,才使出和光同塵之術,將那青衣老者攝住,源源不絕地抽取其修為。
盡管這老兒的真氣精純異常,但有過在南海抽取火鳳修為的經曆,許聽潮也並不擔心,隻以為此番鬥法塵埃落定,那青衣老者已成了板上魚肉,必敗無疑!哪知此老竟然吐出一枚灰蒙蒙的珠子,主動喂入法術灰光中!這珠子也不知是何來頭,竟好似容納了千百個虛境老怪的全身真氣,入得灰光,便洶湧而來,灌入鎮魔碑中,引得此碑一陣顫動!
許聽潮駭然,若這般真氣入了自家身軀,隻怕一時三刻就會承受不住,如那青衣老者所說,爆體而亡!不敢將鎮魔碑留在體內,許聽潮將其喚出,置於鎮府靈碑之前。
但見隨著海量五色真氣注入,這殘破石碑顫動愈發劇烈,許聽潮和敖珊提心吊膽半晌,才驀然發現,原來此碑竟是發出興奮歡悅的訊息!兩人懸起的心放下大半,目不轉睛地注視其變化。數月過後,此碑原本殘破的碑身,竟逐漸愈合,最後通體都變得瑩潤的玉質一般,周身如鎮府靈碑那樣,散發出淡淡的五彩!
到得此時,鎮魔碑似乎已到了極限,但那湧來的真氣,似乎比初時還要洶湧幾分,鎮魔碑顫抖依舊,卻哪裏還有歡悅之意?便是敖珊都聽得出來,分明就是陣陣恐懼哀鳴!
如此下去,鎮魔碑隻有被海量真氣撐爆一個下場!許聽潮不認為自己和敖珊能在那般情形下幸存,看看鎮府靈碑,那青衣老者依舊被血海老妖和老道死死困住,甚至身上氣息也衰弱了一成。打算通過血珠和老道招呼一聲,連換數種法訣,都沒有半點反應,最終把心一橫,就要中斷法術!
和光同塵之術連通兩方,待得雙方均衡,自然潰散無效,想要半途中止,隻須掐斷那作為紐帶媒介的灰光。有法訣在身,可四兩撥千斤,便是修為高出自身千百倍,也能輕易止息。許聽潮依此施法,卻發現以自身的修為,竟不能撼動通過灰光汩汩湧來的真氣半分,不禁駭然失色!
“許大哥,要不,要不我們趕緊跑吧!”
敖珊抓住許聽潮衣袖,滿麵驚慌柔弱。
跑?能跑到哪裏去?
按照這般架勢,鎮魔碑爆裂就在頃刻,兩人定然逃不出多遠,到頭來也隻身死道消一途!
許聽潮輕拍敖珊手背,視線在鎮魔碑和鎮府靈碑上徘徊,眼神越發堅定!
昔年在太清門清池峰學煉器,陶老道曾傳過不少自損修為,提升所煉器物品質的法門。之後征戰大漠,遊曆四海,充當龍族眾人與神碑老人楊錦的傳聲筒,也得知數十種這般秘法。及至得了鎮魔碑,學成和光同塵之術,更曾經動過攝來旁人修為祭煉寶物的念頭,直到聽了那便宜師傅陳述強行吸納旁人修為的害處,才將之前心思按下!
如今,卻不得不強行為之,或可求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