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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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七 星海浮沉前路漫,艱難險阻隻等閑(一)

盯著摩陀老道看了半晌,許聽潮才將心頭殺意壓下,略微自嘲地一笑:“許某尚且以為掩飾得很好。”

“你也忒小覷了天下英雄,真當我等都是瞎子?”摩陀老道本還擔心要與許聽潮鬥上一場,現在看來,這小子的心性卻是收斂好轉了些,饒是如此,依舊捏了一把冷汗,此刻忍不住出言譏諷,“那老龍和冰凰,怕也多少猜到你們幾個小子丫頭的根腳,隻不曾點破罷了。”

這老道與自己相處的時日不多,都能看出端倪,更何況老龍敖瑞和那冰凰尤寒梅時時教導敖珊敖鳳?被瞧出了來曆,許聽潮就已料到此節,但親耳聽摩陀老道說來,仍舊心頭微沉。此事利弊究竟如何,急切間難以測度。

“這天道界獨鍾人族,其餘生靈修行皆都艱難。有道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萬妖穀就不似人族那般抱殘守缺。據老道所知,管浥塵管前輩,便是域外寒血蝠得道,如今位列萬妖穀五大妖仙之一!”

摩陀老道出言寬慰,許聽潮不禁麵現詫異。雖說他也算萬長離妖穀真傳弟子,卻從未將自己當做萬妖穀之人,平日裏除了蘇茜和敖瑞尤寒梅兩個老怪,不曾與其餘妖族走動,而妖仙一流,也不是能隨意談論的人物,因此竟不知此事!

“多謝道友解惑!”

許聽潮這一禮,倒全然出自真心。既然連萬妖穀五大妖仙之一都是域外天魔,老龍敖瑞和尤寒梅收個他界弟子,也算不得什麽。

“世人都說名師難尋,其實收一個稱心如意的弟子,又哪裏容易了?許家小子,老道修為資質不如你,但陣道造詣,你卻拍馬不及!可有興致拜老道為師?”

摩陀老道“口出狂言”,許聽潮卻半點不生氣,麵上浮起笑容:“你這老兒好不知羞!許某誌不在此,你若想尋個衣缽傳人,趁早另想他法!”

“義結金蘭如何?”

“倒可以考慮。”

摩陀老道大喜,一翻手,掌中多出兩貼白玉箋:“既如此,快快簽下金蘭譜吧!”

許聽潮接住飄到麵前的玉箋,盡管心中也是歡喜,卻並未立時動手,而是正色道:“老頭兒,你當真舍得此界諸多基業?”

摩陀老道晃了晃手中的小旗:“老道哪來什麽基業?此寶便是全副家當!這天道界,除去那混元故地,哪裏沒有老道的足跡?呆得久了,好生無趣,還不如與老弟你浪跡天涯一回,或許能求得修為突破。何況有此梭在手,又不是不能回來!”

許聽潮沉吟,而後抬頭道:“道友再做一事,許某就簽下這金蘭譜!”

“你說!”

摩陀老道也知這小子提出的條件怕是不好辦,但事到如今,怎好放棄?

“將留在人族幾大門派中的元神燈滅了吧。”

本人不死,元神燈不滅!摩陀老道聞言色變!

許聽潮卻揮手拋出一枚黝黑陰森的玉簡!

摩陀老道小心接住,探入神念一看,頓時眉飛色舞:“好小子,竟有這般妙法!老道早將那幾家宗門的典籍翻了個遍,留之無益,正愁不好脫身,如今卻可光明正大地‘隕落’了!哈哈哈……”

許聽潮眉頭一皺,隻憑此事,就知這老道除了脾性古怪,還是寡恩少義之輩,恐怕並非良友!人族幾大頂尖門派拿出珍藏的典籍供他參悟,恩情極重,此刻有機會與之脫離幹係,半點愧疚沒有,還欣喜若狂至斯!

心中湧起這般念頭,許聽潮卻很快釋然了。之所以與這老道結義,不過彼此不信任,憑此立下一層保障罷了!

飛梭已成,許聽潮片刻不願多等,隻想架梭回歸鳳凰界!但當年大道宗前往巨人界,乘坐諸天星辰銀河飛梭同行的,虛境老怪足有六人,元神上百,如此方能保得平安。自己一行,人手卻十分單薄,域外虛空凶險至極,帶上這老道,也好多一分助力。

真小人遠比偽君子容易相處。

思及此處,許聽潮一笑,翻開白玉帖,把真氣灌注到右手食指,在貼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摩陀老道早已寫就,見狀將手中玉貼拋過來,大笑道:“愚兄這金蘭譜,是從那混元舊地中得來,老弟想要反悔,非得有天仙修為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你修至天仙以前,都逃不開糾纏,趁早乖乖擺開仙陣讓老哥哥好生參悟!

許聽潮也將手中玉貼拋出,在把老道拋來的收下。

兩人交換了金蘭譜,便是異性兄弟了。

其實真正的結拜,禮儀繁瑣莊重,哪能如此輕率,連半個字的誓詞都不曾立下?奈何兩人並非真心實意想要做兄弟,這般做不過為了讓彼此放心,且就算真有幾分情誼,摩陀老道也不見得有那個耐性循禮行事!

事情既成,許聽潮便將鈞天仙雷大陣放出,覆蓋方圓數十丈,體表也浮起一層四色光幕,四靈神獸遊走其上。再給敖珊敖鳳都放出一道傳音符,說明情由,便分出一縷心神,凝成自身模樣,遁入仙府之中。

如今修為已是虛境,許聽潮對仙府的掌控大增,心神一路穿行,轉瞬來到那囚仙殿之前。抬頭看了看殿上銘刻那形貌威嚴的狴犴圖像,邁步直入。

空闊的大殿中,牆邊獸首人身的傀儡甲衛依舊沉寂肅立,中央白黑青紅黃五根巨柱符文生滅,中間一青衣秀眉、臉蛋尖削的絕色女子盤膝而坐,青色裙裾附在地上,恍若一朵空靈絕塵的青蓮。

這女子,自然就是當年那被上界混元真仙何歸處降下的分身擒來做坐騎的青鸞細柳。幽冥血海一戰,血海老妖和血海老仙與何歸處同歸於盡,這青鸞也是重傷遁入血海,龜息調養,卻被惱恨悲憤的血妖和許聽潮聯手驅動仙府,擒來關入這囚仙殿中!若非當時兩人對仙府掌控不過皮毛,打不開仙牢,這青鸞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如今百年過去,細柳已將血海老妖種下的禁法祛除幹淨,六十年前域外虛空一戰,還得了大道宗譚恭行險換來的接引仙光,此刻怕是已煉化得七七八八,才會顯出這般空靈欲仙的獨特氣息。

許聽潮已看不出她的境界,隻大約知道還在虛境,決然沒有晉入合道。

感受著此女身上傳來的絲絲壓迫,許聽潮暗自心驚,那接引仙光果真神妙至極!當初,這青鸞不過尋常虛境,如今卻生出這般變化!也不知當年她收取了多少!自己和血妖敖珊無荼收斂的仙光,加起來也不過米粒大小!

域外虛空幾年漂泊,敖珊和細柳成了好姐妹,卻也不曾得知祭煉接引仙光的法門。細柳隻說此法乃是青鸞一族不傳之秘,不能告知旁人。否則以此仙光的神妙,許聽潮又何須冒險去搜集煉製九九丹的靈藥,甚而遁入藏鏡閣尋求機緣?

往事已矣,自己如今卻是暫時不用了,手中的接引仙光,正好留給敖珊。

許聽潮一直懷疑,這青鸞不願說出法門,至少五成原因是惱恨自己將她囚禁。

這般胡思亂想,半晌之後,細柳才從入定中醒來。

“你來了。”

這青鸞並未起身,嗓音平淡,似乎許聽潮修為忽然變為虛境,半點都不奇怪。一雙明眸盈盈如秋水,冷冽澄澈,其中情緒,說不出是怨恨還是感激。

許聽潮點點頭,一揮手,五根合抱巨柱上明滅的符文頃刻淡去。

細柳麵現詫異,繼而緩緩站起身來,蓮步輕移,走出困囿了自己百餘年的方寸之地。一時間,神色竟有些恍惚。

不知過了多久,細柳麵上神色才恢複平靜,把一雙剪水秋瞳往許聽潮看來:“許道友,為何忽然發了善心?”

到底是小女子,大難得脫,心頭怨氣不由自主地宣泄出來。

“許某此來,隻為告知道友,我們要回鳳凰界了。”

“此話當真?!”

細柳身軀一顫!

“自是真的。”許聽潮微微點頭,“就不知道友如何打算?”

“天道界雖好,終非我妖族安身立命之地,小女子自是願和道友與敖珊妹妹共同進退。”

“如此甚好!”

許聽潮此來,自然就是邀請這青鸞同行,如今得了肯定的答複,心情大好,淡漠的臉上也露出幾絲笑容,肅手道:“請道友隨我來!”

言罷,轉身就走。

細柳微一咬牙,便跟了上去。

須臾,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陰陽五行池邊。

細柳在仙府中困頓了百年,卻從未見過這靈池。盡管聽敖珊聽描述過不少次,但哪裏比得上親眼目睹來得真切震撼?池中五色靈液暫且不提,光是逸散出來的靈氣,就十分駭人,隻吸入了些微一絲,今日練功耗費的真氣,便瞬息補益圓滿!而那靈氣兀自剩下大半,盤桓在丹田之中,宛如一頭小龍!

“細柳道友,且往這仙靈錄中走一遭,能得什麽造化,就看你的機緣了!”

耳邊傳來許聽潮的聲音,細柳抬頭,隻見陰陽五行池上空,不知何時現出一座五丈白玉碑!碑上四個仙家靈文,正是“鎮府靈碑”!

這姓許的,竟然將仙府樞紐擺在自己麵前,看來頗有誠意!可那仙靈錄又在何處,莫非就是此碑?如此行事,算是致歉麽?

震驚過後,細柳心中念頭急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