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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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四 星海浮沉前路漫,艱難險阻隻等閑(八)

“原來是你們!”

宓奼花容失色,許聽潮卻一臉漠然:“道友別來無恙!”

這魔女心頭抽搐,原來是無恙的,被你這小賊種下佛咒,可就大恙特恙了。念頭轉了幾轉,瞬間七八個主意生成,都與當年見過那鈞天仙府有關,宓奼已把麵上驚容換做笑臉,霎時間,媚態盡顯:“主上將奴家擒來,不知有何吩咐?”

聲音軟糯,酥麻入骨。敖珊敖鳳恨她淫(蟹)邪,俱都怒目而視;細柳也是一臉不屑;許聽潮麵色不改,身上一層淡淡的金色佛光流淌而出,將喬癡一家護住,眼中神色卻逐漸冰冷!

妙品蓮華咒入體,這魔女如何想法,怎逃得過他的感應?這般情形之下。竟還敢圖謀仙府,當真不知死活!

見得許聽潮眼中的殺意,宓奼心頭急跳,慌不迭地拜倒,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將秀發濡(蟹)濕,絲絲縷縷地貼在臉上,哪裏還有方才的嫵媚動人?

“有些非分之想,最好莫要生出!”

許聽潮語氣淡漠依舊,宓奼聽在耳中,卻如墜冰窟,慌不迭地連連應是!

“我等欲橫渡域外虛空,除了你,識得路途的魔頭不在少數,好自為之!”

“奴婢省得,再也不敢了!主上但有吩咐,必當竭盡全力完成!”

宓奼聽聞此言,心頭緊繃的那根弦陡然鬆弛,隻要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便暫時安全了。片刻之後,又趕緊繃直,全神貫注地等待許聽潮詢問……

“不想見見她?”

太陽星上,血妖如此對汝嫣翃說。

“見了能如何,不見又如何?”血妖滿臉笑意,汝嫣翃卻興致缺缺,剛要化光遁走,又忽然停下,雙目直視血妖,“你既有這般厲害的咒法,何不早用在妾身身上?”

“你和她不同。”

汝嫣翃側頭一瞥,似乎看見正伏在許聽潮麵前搖尾乞憐的宓奼。盡管如此,心中亦生不出半點優越之感,甚至隱隱在想,或許像宓奼那般服軟,也就不用再受這幽禁的苦楚。如此念頭隻在腦中一閃,就被逐走,汝嫣翃身化血芒,遁入血靈幡中……

“……如此這般,空瓿奇夙沙奿兩位前輩整合了方圓數萬億裏之內的各族。可惜各族當年摻和人族和妖族的爭鬥,受損都極重,人手不足,兩位前輩又時常閉關修行,並不能將諸事盡數掌握。休說奴婢出身的天蠍族僻處邊緣,便是核心腹地,各族也多有陽奉陰違,並不當真盡力。主上若不繞行,也有四五成的把握安然通過。”

“四五成……算不得多安穩。”許聽潮與敖珊敖鳳和細柳三女商議,“如此繞行一圈,也不冤枉。”

“你且說說此處往北而行,都會遇到哪些凶險?”

聽聞細柳問話,宓奼恭敬中更帶了三分懼意。她是九尾烈陽蠍成道,乃蟲豸之屬,對妖禽的恐懼與生俱來,早已融入骨子裏,更何況麵對的還是一頭青鸞神禽!當下慌不迭地答道:“初時大約億裏,都在天蠍族境內,主上已擒得老祖,可召喚妾身族人遮護,通行無虞。”

“之後便是長庚族占據的太倉域。此族族眾十分稀少,雖說個個修為不凡,但等閑不會遇上,百億裏之內,不會有多少凶險。”

“再往前……”宓奼看了看敖珊,又趕緊垂下頭,“……可從七龍域和冥王域中間的狹縫穿過,之後就是天地元氣逆亂之地。奴婢不曾深入,但聽旁人傳言,其中多有上古凶獸,合道不能敵,天仙亦戒懼,乃是,乃是一處絕域!”

“既為絕域,何故還要說與我聽?”

許聽潮淡然一句,宓奼亡魂皆冒,慌忙俯身叩拜道:“奴婢絕無相害之意,還請主上明察!主上修為精深,神通廣大,又有這等飛梭在手,大可擇七龍、冥王任意一域橫渡,便能尋得歸途!”

如此說話,也不過是想要嚇嚇她,許聽潮便順著這魔女的話問:“依你之見,該走哪邊?”

“竊以為當徇冥王域向東!”宓奼聲音稍顯急促,“七龍域乃是空瓿奇夙沙奿兩位前輩治下第一大域,有合道境真龍十一人坐鎮,雖說域中天龍、虯龍、鼉龍、神龍、螭龍、虺龍、應龍七類真龍爭鬥不休,但若有旁人侵入,定會擱置爭端,一致對外!還有一樁壞處,若潛入此域,隻好一路向西,離那兩位前輩越發近了。”

許聽潮和敖珊敖鳳對視一眼,此言倒是深合龍族脾性。

“相比之下,冥王域就衰弱了許多,雖說也有一頭合道境的金翅飛天夜叉,卻不怎樣理事。域中百鬼自相蠶食,異常混亂,正好潛行通過,就算萬一泄露了蹤跡,也有一戰之力。”

“這天蠍域中,可還有虛境?”

等這魔女說完,許聽潮才不鹹不淡地詢問。

宓奼神色微微一黯,慘然道:“尚有三人,都遠遊未歸。”

許聽潮頓時有了計較,一個念頭傳給血妖,飛梭頓時化作一道百丈長的璀璨星光,破開虛空挪移而走!

既然無有虛境,如何還需客套?域外廣大,便是這般肆無忌憚地挪移飛奔,也不虞被有心人記下,招來厲害魔頭阻截。

那天蠍一族的始祖宓不瘟,此刻正躺在敖鳳的青絲籠中,已現了原形,卻是一美玉般的白蠍。他身上套了好幾十粉色圓環,此刻正舉了雙螯,耷拉著鉤尾睡得口角流涎,也不知做了多少旖旎綺夢……

億裏路程,數日即過,許聽潮一行已到了那太倉域中。

此域果真如同宓奼所說那般,地廣人稀,之前在天蠍域中,還能時不時見到成群結隊的魔蠍,這陣子卻十天半月不見半個生靈的影子,倒是虛空中飄蕩的五金靈氣濃重了數倍。細柳眼疾手快,采到好幾塊種類不一的天外奇金礦石,把敖珊敖鳳看得十分眼熱。她們隻元神修為,飛梭遁速奇快,便是見著中意的靈礦,也沒有細柳這般手段眼力收取。許聽潮隻顧著參悟坤德元火在飛梭中的變化,這青鸞遂將手來的靈金礦一人分了一塊。

“快看,白馬!”

敖珊忽然驚呼一聲,眾皆舉目遠望,便是許聽潮也站起身來。定睛看去,隻見一頭渾身毛色白金的馬駒狀域外天魔一閃而逝!

這便是長庚了。

宓奼早已說得明白,長庚形似馬,色白,吟聲如龍虎,喜吞噬五金。

當年內莽蒼一戰,便有一頭幾乎一模一樣的合道境長庚來與老龍敖瑞相鬥,許聽潮還得了從它身上取來的金行靈火,因不知其名,暗地裏被他喚作“白馬金焰”,如今卻可改名為“長庚金焰”了。

“許大哥,何不將它捉了來充當代步的坐騎?”

敖珊一雙水汪汪的美目看著許聽潮,麵上神色十分期盼。

“趕路要緊,莫要多事。”

許聽潮如此說了一聲,就盤膝坐地,繼續閉目參悟那坤德元火去了。

敖珊有些悶悶不樂,卻也沒有多說,隻麵帶失望地坐下。敖鳳目光遊離,不知在想些什麽。許聽潮好似知曉她的打算一般,眼睛未睜,卻張嘴道:“鳳兒你乘早息了心思。長庚一族委實不好招惹,我等不知安全道路,似這般摸索前行,還不知需要多長時日,出手擒捉人家後輩,定要惹來爭鬥,若處處這般惹是生非,錯過了期限,該如何是好?”

敖鳳這才凜然,息了出手擒捉一匹“馬駒”的念頭。

幾人不欲多事,奈何麻煩自行找上了門來。

數日後,一大一小兩頭長庚渾身金焰熊熊,攔住了飛梭去路。大者為合道,小的也有虛境!

許聽潮不欲糾纏,心念一動,飛梭所化星光一個轉折,便從旁掠過,頃刻沒入虛空之中!

“兀那賊子,交出梭中靈火!”

那成年長庚仰頭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吟,四蹄踢踏,虛空中陡然生出數十上百道數丈粗金色鎖鏈,纏到飛梭之上!五行之中,金行可作為元磁精氣的載體,因此盡管飛梭周圍兩儀元磁所成的太極急速旋轉攪動,急切間也不能將這粗壯的鎖鏈絞斷!鎖鏈上卻傳來萬鈞巨力,生生將飛梭從虛空中拉出!

兩頭長庚早已緊隨追至,圍繞飛梭放蹄奔跑,身上金色靈焰四下散播,往飛梭飄來!

危機臨身,不待吩咐,誇父族人便各自催動立足的星辰!浩瀚星力洶湧而出,九成衝刷纏在梭體上的金鐵鎖鏈,一成四散,將飄來的金焰阻住!

許聽潮麵上有些不好看,冷哼一聲,揮手祭出透明、青紫、熾白、皎潔、星碎、赤金、明黃、五彩八道火焰符文劍氣,布成太一八門劍陣,往那大長庚絞去!這八道用來凝聚劍氣的火焰,正是他手中威能最大的八種,依次是太上空靈火、紫青兜率火、太陽真火、太陰真火、星辰真火、長庚金焰、坤德元火和九霄純陽仙火!

那長庚識得厲害,一時間大驚失色,扭頭將虛空撞開一道數十丈寬的裂縫,就要遁走!哪知裂縫中一道血色大網兜頭蓋下,這白馬猝不及防,被捆了個正著!

它身上的金焰委實厲害,血妖血行真氣奇詭難測,所化的血網亦支持不了一時三刻,便被灼燒一空!

許聽潮劍陣又至,虛空被切成細碎塌陷,這長庚再不能躲避,龍吟一聲,身上火焰陡然凝固,化作一層金燦燦的鎧甲!劍陣絞殺,隻把它身上金甲切割得嘎吱作響,星火四濺,卻未能立時破開!

這般耽擱,誇父族人已將周天星辰大陣盡數催動,眨眼之間,方圓數千裏化作一方小型的浩渺星空!

那長庚置身劍陣,本已支持不了多久,此刻更是驚駭欲絕,正要拚命,許聽潮卻忽然抽走劍陣!

不等它稍作喘息,一道赤色星力便斜刺裏來刷,瞬息將之淹沒!耗費偌大力氣勉強掙脫,又被一道湛藍的星光卷入……

許聽潮撤了劍陣,卻並未收回,而是破開虛空,將正與敖珊敖鳳和細柳相鬥那小一號的長庚圈住,也不下殺手,隻慢慢消磨它身上金焰!

這小馬駒知曉許聽潮的打算,在劍陣中左衝右突,卻半晌不得脫身,反倒撞得頭破血流,渾身傷痕累累!

五行之中,火能克金,長庚五行屬金,許聽潮用火焰祭煉而來的劍氣,如何是它能抵擋?

又三五合之後,這小長庚便奄奄一息地跌倒,被劍氣近身,化作八道符文沒入體內!

渾身真氣被封住,它已沒了搏命的本錢!許聽潮屈指彈出一朵金蓮,沒入它額頭之中,隻片刻,金蓮便即淡去。這長庚滿目桀驁暴虐亦是收斂,化作恭順和哀淒。

敖鳳才不管它如何想法,把青絲籠祭起,眨眼將之擒到太陰星上!原本籠中那白蠍,早被扔在一旁,酣睡不醒。

這邊,許聽潮拿下了小白駒,周天星鬥大陣亦是建了奇功!漫天星辰收斂,聚在飛梭周圍,那成年長庚卻靜靜飄在虛空之中,通體各色星力流轉不息,仔細觀看,其身上卻早沒了聲息!

周天星辰大陣之威一至於斯!

堂堂合道境的域外天魔,這片刻就隕落身亡!即便這長庚生於域外,不似人族妖族那般,祭煉有威能強橫的寶物防身,之前又被許聽潮和血妖聯手所傷,如此結局,依舊讓人震驚!

一眾誇父族漢子麵麵相覷!當年內莽蒼一戰,他們中很多人親自見過一頭差不多模樣的白馬與老龍相鬥而不分上下。敖瑞老龍何等本事,數十萬年相處,他們再是清楚不過,如今同樣厲害的一頭長庚被自己等合力擊殺,由不得他們不驚詫欣喜!

片刻之後,五百三十七周天小星辰上,猛地爆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大陣之中,地水火風憑空生出,湧動激蕩不休!

摩陀老道兀自沉浸在陣法中,似乎早已料到這般結局。

許聽潮和血妖稍好,敖珊敖鳳和細柳、宓奼,以及喬癡一家等人,都是看著飄在虛空中那長庚遺蛻,滿臉不可置信!青絲籠中,那變作巴掌大的小白駒,吧嗒吧嗒地掉了好幾滴眼淚。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許聽潮將目光從青絲籠上收回,使出玄門一氣大擒拿,將那長庚遺蛻抓回,讓敖珊用歪嘴小葫蘆收起,便啟動了飛梭,沒入虛空遁走。

片刻之後,元氣依舊*的戰場,五頭渾身金焰熊熊的合道境長庚齊齊從虛空奔出,見到這般情形,個個驚怒!待得辨明飛梭遁走的方向,其中那金焰顏色最濃鬱的嘶吼一聲,率先破開虛空來追,另外四頭亦是怒吼連連,接踵跟上……

元磁極空梭何等神妙的寶物,縱使五頭長庚暴怒欲狂,使勁使盡渾身解數,也隻堪堪追了十多億裏,便失了飛梭蹤跡。五個魔頭縱金焰肆虐,把周圍虛空攪得一團糟,才算稍稍發泄了胸中怒火,在虛空亂流中商議起來。許是五個老魔意見不合,說了半晌,也隻鬧個臉紅脖子粗,不歡而散!

此刻,許聽潮已然架了飛梭來到長庚、七龍、冥王三域的交匯處。試出了周天星辰大陣的威能,這小子複又信心大增,也不按宓奼的建議,循著七龍冥王兩域的交界處往前,而是徑直折向東北方,深入冥王域。

宓奼的意思,是如此前行到盡頭那元氣絕域處,好從冥王域的邊緣潛蹤而行,此刻卻沒有半點意見,反倒極力支持許聽潮的做法。

這魔女如此賣力,隻為博得一線生機,卻不知在許聽潮心裏,早將她化為無仁無義的軟骨頭一類,可強行驅使而不能信任。似周辰師兄妹五人那般,待得天長日久,心中歸屬感深厚,還能重獲自由,宓奼卻是已被定下了永世為奴前程……

盡管決定高調行事,徑直從冥王域中心穿過,許聽潮亦不曾當真耀武揚威地招搖過市,而是通過血妖向摩陀老道討了一座隱匿陣法,把飛梭星光隱藏得若有若無,更將那玄冥陰風杖祭出,在環繞飛梭的周天星辰大陣之外布下一層淡黑的陰風。

行不出百萬裏,就遇到一頭渾身陰氣森森的元神境魔頭領了百來個煉氣境的鬼物緩緩遁行。

飛梭恰好從虛空中遁出,再次挪移,須得片刻時間準備,而以飛梭的速度,這短短瞬間就要遁出數千裏之遙!許聽潮不欲改換方向,便任由飛梭從這隊鬼物魔頭旁邊掠過。淡黑色的陰風吹拂,百多鬼物,連同那元神境的頭領,都悄無聲息地形體崩散,化作一團翻滾交纏的陰煞!

這般變故,讓許聽潮一呆。

在冥海之底的陰司,這小子頗耗費了一番力氣,收斂散魂陰風將玄冥陰風杖重新煉過。恰逢與一元神鬼修爭鬥,祭出此寶攻敵,本來多有寄望,哪知人家半點不懼,反過來將他嘲笑了一番。從那之後,他就下意識地覺得此寶對上鬼修,不怎麽好使,加之之後閉關苦修,甚少爭鬥,此寶就被束之高閣。

不想如今使來,竟是見了奇效!

方才的元神魔頭,修為與陰司那元神鬼修相差仿佛,且體內寶光隱隱,並非等閑之輩,在陰風中卻沒有半點抵禦之力!

這玄冥陰風杖,根本不是預料的那般沒用!就是歹毒了些,被它發出的陰風吹中,倘若身死,隻魂飛魄散一個下場!

宇內有五仙,妖魔人神鬼。即便域外鬼物,也是天地生養的生靈,許聽潮不欲濫造殺孽,便將陰風收斂,緊緊貼在周天星辰大陣表麵。

似這般從虛空中遁出就剛好碰到生靈的情形,本不多見,如此處置,該是十分穩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