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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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八 陰雲漠漠聚冷雨,大日煌煌熔金城(六)

不打算靠貢獻靈材換取弟子修行機會的,還有鳳凰界前來各派和南荒巫師。前者是因為有了門路,兼且身在異鄉,無力籌措靈材;後者則是修行路數與正統迥異,拘禁在一座仙府中修行,不親近自然天地,縱使靈氣品質數量極佳,也沒有多少好處。同樣,西神都中的丹藥寶物,他們身為凡人之軀,也消受不起,反倒是最最基礎的仙家丹藥和法器更有用處。

……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馮粱赫與血妖看著大陣中四處匆忙奔走的修士,捋須而笑。

“前輩上古高人,想是看不上這等鑽營吧?”

馮粱赫哈哈一笑:“許家小子,莫非你以為我等‘古修’便不須做這等營生了麽?你如今好歹也身為一派之主,也該好生悟一悟其中的門道。”

這老怪特地將“古修”二字說得重了些。區區百年萬時光,於修行界來說,委實算不得多“古”,馮粱赫從來也不曾真個將自己當做“古修”。

“前輩言行,稱得上雲淡風輕,榮華權勢都全然不放在眼裏,如此風儀,著實讓人心折!”

“你這奸猾小輩!”馮粱赫怎聽不出來血妖言外之意,覺著自家先前對這後生的評價應該改上一改,“若天工樓尚有傳承,老夫說不得要做一回那名利之輩,如今麽……你說老夫還能在此界停留多少時日?何須為了這等俗事徒然壞了自家心境?”

這老怪說到此處,麵上笑容已然不見。

宗門傳承斷絕,他怎會不為所動?或許是活得年月太久,看慣了宗門起起伏伏。億萬年來,凡界興起的宗門直如恒河之沙,多不勝數,然則傳承至今日的,又有幾家?

這番試探勾起了馮粱赫心事,血妖頗覺不好意思,他也知不是勸慰的時候,因此隻沉默不語。

如此片刻,兩人尚未言語,李渺朱衍等人卻遠遠往這邊趕來。

馮粱赫忽然一笑:“你不願做那蠅營狗苟的俗人,怕是不能了!既如此,不妨幫老夫一個大忙!”

這老怪麵上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翻手取出一枚五色玉簡,遞到血妖麵前。

“此乃天工樓的根本‘天工十七篇’,本打算從那西神都回來,再請你找幾個弟子傳了下去,此時既然說起,就先給你吧!且去且去,老夫找你那太虛師伯論道去也!”

馮粱赫微笑著隱去了身形,血妖握住那五色玉簡,神色怔忡。

朱衍李渺等人趕來所謂何事,他已然知曉,無非是想煉製幻日魔幡一事上賺取些好處。以靈材換取弟子在仙府中修行的機會,他們已不打算覬覦,但卻看準了鈞天上院人手匱乏,煉製魔幡的責任說不得就落到他們頭上。

既然如此,按理說應該血妖許聽潮去求上他們,但這小子從來不走尋常路,未免讓這等厲害的法器落入旁人手中,還是主動些的好。最最主要的,還是攻伐鳳凰界受挫,亟需得到這幻日魔幡的煉製法門。一俟到手,便可發動門中弟子加緊煉製,先將西神都的事情解決了,再將魔幡借回去,也是一道不小的助力。

其實類似的法器各家各派都不缺,但像幻日魔幡這般好用又便宜的,委實找不出來。前幾年在那肆契洲上折騰,那魔玄宗沒了虛境太上長老坐鎮,早早就服了軟。雖然不曾真個投靠,但也不敢與會盟諸派為難,乖覺得很,誰又知曉其門中竟然藏了這般好東西?

朱衍李渺趕來找血妖,事前早將消息傳回鳳凰界,讓人嚐試從魔玄宗那邊下手,如此雙管齊下,成功的把握便大了許多。隻不過若能說動血妖,無疑要快捷了許多。

這事兒血妖也並未打算與他們為難,之前說出來的時候,就已打算將煉製魔幡的事情交給陶萬淳座下的清池峰來做……

送來諸般靈材最快,乃是這東極洲上的散修或者有心的小宗門。

這些散修本就是此洲地頭蛇,何處出產鈞天上院公布的靈材,他們心中清楚得很,就算事前沒有準備,也能很快照自家門人弟子的數量,搜集個一兩千斤、兩三千斤來。

當然,有勾冕洲幾家龐然大物橫在麵前,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分。盡管如此,每樣靈材還是很快就集齊了萬餘斤,讓涵虛老祖等雙目直欲噴火!

血妖卻不管這些,當即就將收上來的靈材用幾個大乾坤袋裝了,送到朱衍麵前。朱衍甚為重視,親自帶了幾個師弟師侄,連帶其餘幾個會盟門派的虛境老怪,押送著往太清別院而去,然後遣人乘坐接引仙陣,送回太清門本宗,讓清池峰加緊煉製。

如此前前後後又耽擱了半年,巨人界各大派的弟子早已調集到鈞天上院,幻日魔幡也煉製了四萬餘麵,眾修便不再等待,乘坐許聽潮的元磁極空梭,往東北方那逸仙洲而去。

許戀碟、孟言等在陣外送別,麵上頗有憂色。

還是孟言先自回過神來,對許戀碟笑道:“許師姐不必擔心,許師弟金身大成,又得了那幽冥殿和斬靈台,還有五百多位誇父族道友隨行,縱然將黃鳥留下,也足以自保無虞。西神都再是厲害,也不過死物,難道還比得上那天道界和域外虛空的凶險?”

許戀碟肩頭果然站立了一直頭戴奇異“冠冕”的黃羽小鳥,聞言卻是苦笑:“我又何嚐不知,就是這心頭不踏實……”

……

早在半年前,摩陀老道和鞠扶子就被許聽潮送到西神都。有關這處上古廢墟的情形,馮粱赫早與他們分說得清楚,兩人的目的,便是先行查探其中禁製,找出混元河洛大陣與幻日神禁最佳的布置使用方法。

這事兒不須深入西神都中,原本隻摩陀老道一人前來便夠了,但鞠扶子不肯將混元河洛大陣的布置之法公布,隻得與摩陀老道一同前來。

鞠扶子卻不知摩陀老道的本事,這老兒在陣道之上造詣,怕是百靈大界中都首屈一指,即便不說,他也能旁敲側擊,將你敝帚自珍的陣法弄清楚七七八八。

摩陀老道半年來成果如何,隻看他麵上的笑容便能知曉一二。與之相對的,便是鞠扶子見眾人到來,依舊臭著一張老臉!

眾人到此是圖謀西神都中的寶物,除了許聽潮和血妖,沒有幾人回去關注摩陀老道和鞠扶子之間的貓膩,早就急匆匆的地忙碌開來。

這六月時光,西神都附近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修士,都是各家各派打前站的。

逸仙洲經過上古大戰,地脈、靈氣都被破壞殆盡,各派先一步趕來的弟子,都是些虛境元神,在西神都附近各自選定了地點,使用秘法梳理地下靈脈,好使其恢複幾分功用,能在地麵之上建造臨時駐地。

此刻,各派修士出了化作漫天星辰的元磁極空梭,便在長輩帶領下,與前來迎接的弟子趕往駐地,以作歇息。

這逸仙洲上,天地靈氣暴(蟹)亂,低階修士斷然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要被引得體內真氣逆亂,因此必須尋一處安穩的落腳地,本來許聽潮的元磁極空梭就是最好的庇護所在,奈何各派自有打算。

西神都廢墟如此之廣大,其中埋藏的寶物斷然不會一次就被搜刮幹淨,早早在附近占個地兒,今後再來探索,也甚是方便!各派甚至還攜來足數的靈材,要在駐地中建造大挪移乾坤陣,如此,雖然耗費極大,但在西神都和宗門之間往來,便不需跨越茫茫大海,不知要免去多少奔波凶險!

西神都這般大寶庫就在麵前,這般投入,各派都覺著物有所值,便是那些實力不甚雄厚的,也聯合幾家交好的宗門,東拚西湊,好容易才集齊了靈材。

早在六月之前,至少百座大挪移乾坤陣便已經開始在各洲各派建造。

西神都一事,對修行界的改變,已然超出了眾人的想象。譬如那爭鬥不休的勾冕洲,便因為此次遺跡尋寶而罷兵止戈,迎來了少有的和平。

當然,在這西神都邊上,這些都隻是細枝末節。

等各派安置妥當,馮粱赫便將虛境以上的修士盡皆招來,分派了一番,眾修便又忙碌起來。

鞠扶子騰身飛上高空,現了玄武真身,鼓蕩天地元氣,聚成無量玄冥真水,化作一條濤濤黑河在西神都上淩空奔騰,按照摩陀老道事前的指點,以玉靈宮和若陽堂為中心,首尾相接,圈出數萬裏方圓一塊地方!

這老龜將自家子孫中修為精深的放出數百個,投入黑水之中,又招呼各派,將帶來的水行修士也遣入其中,由他子孫驅使!

這時候,各派火、木修士也領了幻日魔幡,各自駕馭法器飛到黑水河圈中間,排成陣勢,逐次將手中魔幡催動!隻片刻功夫,便構築成一片熾白刺目的光景,恍若一輪碩大無朋的烈日,氣息暴虐灼人!

這烈日正下方,殘破城郭之上的金光陡然黯淡小半!

相比之下,那黑水黑便顯得有些默默無聞,但也將圈中金光汩汩吸噬而來!河上似乎承受不住烈日炙烤,騰起蒙蒙水霧,在上空巨城一圈漆黑的濃雲,而後化作森寒的雨滴墜下,重新落入黑水之中。

那黑水河的體型看得見地增長起來,河麵上空凝聚的陰雲也跟著擴大,簌簌而下的雨水,也逐漸變作傾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