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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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一 烈火焚魂鑄魔劍,周天星鬥煉玄黃(五)

“見過濟厄大師、桑師叔,宿師伯,趙師叔!”

許聽潮和血妖齊向濟厄和桑一平施禮,對宿璿璣就不怎樣恭敬,目光轉向那趙君遙時,就更是略略拱手,算作打過了招呼。

“許師侄,你褚師兄現在如何了?”

宿璿璣顧不得許聽潮和血妖失禮,也不等濟厄等說話,便搶先開口詢問。

濟厄神色淡然,桑一平和趙君遙都麵帶笑容。

暗罵了趙君遙一聲笑麵狐狸,血妖才對宿璿璣道:“師伯放心便是,褚師兄情形尚好。”說完也不管這老道如何反應,徑直伸手肅客:“大師,諸位師伯師叔,請!”

“有勞小友了。”

濟厄合什一禮,方才淩空邁步,踏入周天星辰大陣之中。

宿璿璣方才搶先說話,已是失了禮數,此刻聽得自家徒兒尚算安好的消息,便不肯再做出違禮的舉動,待得濟厄和桑一平趙君遙都動身前行,才趕緊跟上。

“前番承蒙小友相約,奈何老衲適值閉死關,有弗美意,還請小友恕罪則個。”

“大師哪裏話來?小子未成道時,受奸人迫害,以致天魔入體,幸蒙貴寺濟難大師傳授金剛佛魔咒,方才得脫大難!大恩若此,不及言謝,豈能因區區小事而心生怨懟?”

濟厄老和尚厚著麵皮推脫,血妖一番也話說得漂亮。

當日請帖已然送到善法寺,濟厄和尚心有顧慮,不敢親身前來恭賀鈞天上院開派也就罷了,連個弟子都不曾派遣,哪裏是一句“閉死關”就能說得清楚的?

血妖知曉這老和尚修好的打算,便也笑臉相迎。當年在天屍門,濟難傳授一道金剛佛魔咒,便換回一部五蘊譬喻經,雖說這部佛經乃是善法寺空慧和尚尋得,但其時空慧已死,隻剩軀殼,許聽潮得來後並不敝帚自珍,遍與同門研讀,最終才被滕伯望拿來做為交換,但無論如何,也是善法寺占得了大便宜。血妖以此事相謝,給足了濟厄麵子,當然要他真個像說的那樣,把這事兒當做天大的恩情,卻也不可能。送回姑且算是你善法寺的高深佛經,好歹也該拿出些有分量的謝禮吧?區區一道金剛佛魔咒,就算當時起了莫大的作用,也遠遠不夠!

濟厄也知血妖不過說說而已,但麵上卻已露出笑容。

“聞聽令師兄身遭魔劫,老衲夤夜趕來,若有驅遣,必當全力以赴。”

這老和尚仗了自家佛門出身,最善降妖伏魔之術,想要賣個偌大的人情,但終究要失望而歸。

宿璿璣雖然早知濟厄和尚的來意,但此刻親耳聽到他說出來,已是大喜!有這等佛門大能出手,自家徒兒定然能驅除魔氛,化險為夷!可惜血妖的話傳入耳中時,這老道立時就變了臉色!

“大師好意,小子心領了。奈何褚師兄被那合道境的無相天魔侵染了神魂,想要恢複康泰,幾乎無法可想!”

濟厄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就不知這老和尚是因為聽說了褚逸夫的情形,還是知曉此番下手的乃是合道境的凶魔!

他不過區區虛境修為,可罩不住這般凶殘的積年老魔!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宿璿璣失心瘋一般喃喃自語,拳拳舐犢之情,委實教人感慨。

血妖見他如此摸樣,也有些過意不去,便又道:“師伯無須擔憂,褚師兄說,既然身上魔性難除,索性趁此機會轉修了魔道!那幻日大(蟹)法乃是肆契洲魔玄宗秘傳,精微奧妙之處,不在太虛秘錄之下,轉修之後,說不得還能因禍得福。”

宿璿璣先是大喜,繼而連連跌足:“堂堂玄門正宗,奈何墜入邪魔!”

“阿彌陀佛!”

濟厄亦無話可說,隻能高宣佛號。

血妖嘿嘿一笑:“通天大道多有,又何必拘泥玄門一條?”

“你!”宿璿璣忽然覺得這小子委實麵目可憎,戟指便要喝罵,但又生生忍住,隻拂袖道,“黃口小兒,如何知之!”

血妖亦是冷哼,不複言語,隻顧遁行向前。

桑一平和趙君遙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無奈。他們費勁心力將濟厄請來,便是想要趁機與鈞天上院親近,如今卻是諸般盤算盡付流水。不過事情並非沒有挽回的餘地,不到最後關頭,也不好放棄。褚逸夫神魂遭魔氣侵染,拔除雖然困難,但若能舍去今生成就而轉世重修,自然能得一身幹淨!隻是,此事還需宿璿璣配合……

一路無言,頃刻已在仙府中。將要到許戀碟和褚逸夫居住修行的樓閣時,血妖與許聽潮忽然停住腳步。

“大師,褚師兄轉修魔道之意甚堅,仙府中虛境多有,正合坐而論道,也算一樁美事。”

濟厄卻笑道:“人各有誌,無須勉強。然老衲既為此事而來,自當前去探望一番。”

“多謝大師高義!”

血妖拱手做禮,心下卻對這老和尚如此豁達十分詫異。自古佛魔不兩立,乃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就不知這和尚到底在弄什麽玄虛。

暗中留了個心眼兒,血妖和許聽潮引著四人繼續往前。

宿璿璣決不願自家弟子修行魔道,尤其褚逸夫還是他選定的下任掌門,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正需濟厄幫忙,見這老和尚並未被血妖支走,頓時大感放心。

片刻之後,一行五人就來到地頭,與聚集的眾人寒暄不提。

待得入了閣樓,宿璿璣見到化作常人大小,渾身上下虛虛蕩蕩,紅黑交雜的褚逸夫,頓時悲從中來!

“徒兒!”

“恩師!”

褚逸夫見自家師傅如此模樣,也是動容,當今就拜倒在地:“徒兒不肖,累恩師憂心了!”

許戀碟也與褚逸夫一同拜見,鍾離晚秋則隻是滿麵愧疚地喚了聲“師兄”,不過宿璿璣全副心神都在褚逸夫身上,並未理會她,讓這蒼山劍派長老神色黯然。

“師叔不必如此,宿師伯並非有意。”

許聽潮傳音勸慰,鍾離晚秋才稍稍好過了些,帶了褚逸楠褚逸清兄弟二人上前,與濟厄和桑一平、趙君遙相見。不過這三人卻先自往堂中一角的馮粱赫、太虛二人去了。

兩個合道老怪功參造化,收斂了渾身氣息,便絲毫不露,又有多人喧鬧,是以濟厄三人不曾第一時間發現,此刻察覺,自然不敢怠慢。

而宿璿璣卻猶自不覺,隻急急將褚逸夫一把拉起:“快讓為師看看!”

不等褚逸夫說話,這老道已將自家真氣渡入,麵上神色頓時陰晴不定。半晌之後,方才收回真氣驀然長歎:“逸夫,轉世去吧!”

桑一平和趙君遙麵有喜色,轉世輪回,少不得濟厄出手!似這般,倒也不需再去做那惡人,便能讓鈞天上院收下偌大一份人情!

褚逸夫卻麵色微變,顯是早已料到,一咬牙,再次拜倒:“弟子此生已有牽掛,再難割舍,轉世之後,我已非我,還請師傅收回成命!”

許戀碟麵現紅暈,也隨之拜倒。

宿璿璣如何不知他言語所指?當即怒道:“糊塗!元靈轉世,記憶尚存,不過換具軀殼而已,有甚妨礙?!”

“恩師容稟!”褚逸夫直起身來,“我蒼山劍派傳承雖然亦妙道,但若想憑之壯大,卻無可能。如今弟子得許師弟相贈幻日大(蟹)法,乃天大機緣,又有馮師伯和太虛師伯詮注,可為鎮派寶典!”

“太虛師兄?!馮前輩?!”

宿璿璣被駭了一跳!太虛他自然熟悉,九年前晉階合道,為十餘萬年來鳳凰界第一人,名副其實!而馮粱赫他也有所耳聞,乃是百萬年前這巨人界一方大宗天工樓碩果僅存的合道長老,修行已是圓滿,隻差一步就能舉霞飛升的厲害人物!

這兩個老怪一齊為幻日大(蟹)法作注,好處大到了天去,更重要的是,他們這般做法,實為對魔道的認可!

宿璿璣之前還堅若磐石的信念,此刻卻砰然破碎!

且不說桑一平和趙君遙如何沮喪,宿璿璣反應過來,立時就發現了靜坐堂中角落的馮粱赫和太虛,慌不迭地上前見禮!

“蒼山劍派宿璿璣見過太虛師兄,見過馮前輩!”

馮粱赫滿麵帶笑,虛扶一記:“老夫與太虛師弟同輩相稱,宿道友若不嫌棄,也喚一聲‘師兄’便是。前輩二字,萬萬不敢當!”

宿璿璣卻不曾料到馮粱赫如此好說話,以師兄自居,分明就是做足了親近的姿態。這老道大喜過望,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禮,口稱師兄。

馮粱赫撚須受下,而後揮袖一拂,記載幻日大(蟹)法那金光燦燦的玉簡便淩空飛起,飄到宿璿璣麵前。

“師弟且看,這幻日大(蟹)法雖屬魔道,卻以太陽精氣為根基,些許魔氣,不過用來中和太陽精氣的燥烈之性,順便增其暴虐而已,仔細算來,當屬我道門大(蟹)法!其中一門神通呼為‘幻日焚劫焰’,於渡過凝元神、合天道時的劫數有莫大好處,實為不可多得的成道法門。既然令徒願轉修此法,師弟倒也不必太過苛責。”

宿璿璣早已聽得心花怒放,甚至動了自己也改修的念頭,自是應承遜謝不迭!

褚逸夫和許戀碟大喜!

桑一平和趙君遙卻各自苦笑,分明一門魔道邪功,這老道金口一開,卻生生成了道門大(蟹)法!就算那幻日大(蟹)法以祭煉太陽精氣為主,但畢竟須得魔氣輔助,且修煉此法,斷然不能似道門一般,須得保持謙淡衝和的心境契合功法,反倒要淪為妖魔之屬,但憑心中所想,率性而為!蒼山劍派的法門殺性本重,再加上這魔功,不出三代,必然淪為徹頭徹尾的魔道!

盤算成空不說,反倒又要提防一個大敵長成!

也不知太虛師兄是如何想的,竟然還會親自為這等高深的魔功作注,也不怕養虎為患?

或許正是因為還派蒼山劍派淪為邪魔外道,掌門師兄方才苦心孤詣,與馮師兄一道,將幻日大(蟹)法修改一番,意圖撥亂反正吧。說到底,這事兒還是因為許師侄牽扯其中,掌門師兄心有顧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則徑直送那姓褚的小輩去轉世,豈不一了百了,怎還會有這許多麻煩?

他兩人心中有這許多想法,旁人自是不知。

濟厄說是要來探望褚逸夫,但到得此時,也不曾和正主兒說上一句話。因此趁機走上前來,道賀勸慰一番,便算盡了人事。反倒許戀碟身上佛氣充盈,讓他多看了幾眼,不過事涉隱私,也不好多問。暗自記下之後,這老和尚便告辭離去,出了閣樓,找一幹虛境談玄論道去了。

前來探視的人依舊絡繹不絕,馮粱赫和太虛招來許聽潮,道:“師侄代我二人在諸弟子靈前上柱香,西神都乃緊要之處,須得早早趕回坐鎮,也該走了。”

許聽潮自是應下,兩老怪一個麵露微笑,一個略略點頭,而後忽然就沒了蹤影。這一番動作,竟不曾驚動任何一人。

“馮師伯得了太昊無極鍾,太虛師伯精修諸般虛空神通,兩人合在一起,當真是絕配。若不用心留意,我也斷然不能察覺他們的行蹤。”

略作感歎,許聽潮便與許戀碟和褚逸夫告辭,叫上血妖,往設立的靈堂去了。出得閣樓時,還叫上了陶萬淳,祁堯,唐季甫和鞠扶子一起。

此時,敖珊敖鳳也已自周天星辰大陣中回轉,見狀叫上踏浪墨鯉、皇甫睿、江半落兩家,一同跟了來。

眾人焚香祝禱完畢,便在靈堂中分列坐定。

鈞天上院中的修士,大都講究個逍遙,因此也不曾排布什麽座次。

“師伯,那無相天魔的分神盡數被擒,弟子欲將之明正典刑,以告慰眾弟子在天之靈!不過這老魔畢竟有合道修為,單隻盡數煉化了,委實浪費,如何區處,還需您老勞神!”

此話自然是對陶萬淳說的。

陶萬淳已知曉許聽潮的盤算,便點頭道:“師侄盡管放心便是。老道管教那魔頭每一道分神都受盡磨練而死,祭煉後的元神,正好把來給逸夫師侄的新兵刃注靈!”

“師伯答應為褚師兄煉製飛劍了?”

陶萬淳哼了一聲:“除了老道,誰還有這等本事?”

“契合幻日大(蟹)法的魔劍,師伯亦能煉製?”

“如何不能?”

陶萬淳微微把臉一板,質疑他的煉器術,就像懷疑摩陀老道的陣法造詣一般,著實惹人生氣!不過這老道很快便擺正臉色,輕咳道:“此事尚需逸夫師侄從旁輔助,你也莫要吝嗇,多將太昊精金拿些出來,十年之內,管教一口仙府奇珍級數的好劍出爐!”

這般做派,讓一幹人等都麵色古怪。

許聽潮卻不動聲色,隻道:“弟子已將太昊金母煉化,隻要舍得耗費神奇,太昊精金便不會缺了。不過師伯可否提前兌現當年許下的承諾?”

太清門如今和鈞天上院頗有些“如膠似漆”,趁機將這位師伯挖過來,相對要容易得多。

陶萬淳聽到太昊精金不缺的時候,就已然心中大動!似他這等器道宗師,能比絕品靈材更有吸引力的東西委實不多。

“你這小子當真可惡!”

陶萬淳氣呼呼地瞪了許聽潮一眼,而後兩眼微眯:“你若應下老道一事,便是答應了又何妨?”

許聽潮精神大振:“師伯請說!”

“可還記得當年你孝敬老道那玄黃戊土神砂?”

“怎會不記得?師伯的承諾便是由此而來!”

“此等玄黃之寶,煉製著實不易,百多年過去,老道一直拿它毫無辦法,不過最終卻還是想到了辦法!”

這老道眯縫的雙眼中已是精光熠熠!

他已打定主意要將那玄黃戊土神砂煉入自家三陽一氣爐之內,一旦成功,此爐便能晉升到連上界真仙都要稀罕的至寶!

眾人也都豎起了耳朵!

“關鍵就在你這周天星辰大陣!”

“借助周天星力催動星辰真火,足以將玄黃戊土神砂緩緩熔煉,隻須花費數百年苦功,必定大功告成!到得那時,老道這鼎爐便無物不能熔,勉強可算做器道至寶!”

陶萬淳眼中精光忽然收斂,看著許聽潮歎息道:“又要欠下如此大的人情,老道焉能不提早將一身老骨頭賣與你?”

“周天星辰大陣大都空閑,師伯盡管動用。小子另外再奉上一朵坤德元火……”

陶萬淳頓時麵露奸計得逞的笑容:“便是你不說,師伯拚著老臉不要,也會找你討來!”

“恭喜師兄!從今而後,你我兄弟又可共處一門了!”

祁堯率先道賀,惹得陶萬淳連連搖頭。

“還是師弟利落瀟灑,收拾收拾東西都隨這小子來了。”

祁堯嘿然一聲:“仙府中偌大一座藥園,可算得小弟的命(蟹)根子!”

“你呀……”

陶萬淳指了指祁堯,並未多說,他知曉自己這位師弟早年喪妻喪女,看似平和,其實心性遠較旁人極端,堂堂丹道中人,偏偏煉製了一口飛劍作為本命寶物。

“……若非焦師妹已然晉階虛境,孟言師侄也有了幫襯,愚兄便是再心癢,也斷然不會舍棄別院,來供這小子驅使!”

許聽潮和血妖卻顧不得這老道說什麽,焦璐師叔也晉階虛境了?當真是天大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