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新灣區的關帝廟,坐北朝南。是雲山市方圓百裏內信徒最多的宗教場所,整日價香客擁擠,煙霧嫋繞,是為鼎盛。
說了關帝廟,那自然要解釋下這個廟裏供奉的正主兒了。關羽,字雲長,是三國時期蜀國著名的大將,據說跨下赤兔馬,提八十二斤青龍偃月刀,端的有萬夫不當之勇!此人平生守信義,重然諾。縱使被俘也甘願赴死,真可謂情義衝霄漢!故佛道兩家都對其出奇的推崇,曆代君王更是冠之以各類王侯武聖的頭銜,很是榮耀,這怕是他生前怎麽也想不到的吧?現在,關帝廟已經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的一個主要組成部分,民間喻之為忠義武聖,喜神,財神等,所以黑道拜把子建幫派都會供奉著二爺的塑像,二話不說納頭便拜。都市人也希望關羽的神靈能為自己驅邪避災,招財進寶。目前在國內國外都十分流行,提到關二爺,沒一個不是豎起大拇指的!
眼前的這個關帝廟麵積不是很大,但卻給人以肅穆的感覺。庭院裏種滿了參天的古鬆,排列有序,看布局應該是按著某個陣法圖案有意布置的,真是用心良苦。石階前有四對石獅子.昂首威猛,神氣各殊。中央空地上立著個大圓鼎,兩個銅耳朵上插著紅色金邊的香燭,霧氣嫋嫋,呈現祥瑞態。
天日昭昭,晴空當頭。一輛嶄新的黑色別克轎車在寺廟外熄火,接著一個穿著炭灰色外袍,手戴佛珠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他正是剛剛回來的鄭法融,此時的他再不複先前的紅潤姿色,眼窩深陷,下巴的肉鬆弛的搭了下來。而且不知道是近日勞頓還是怎地,神色裏竟是出奇疲憊。就跟大病一場剛剛痊愈似地。
“師伯,您來了。”門口的小道童極為恭敬的對鄭法融鞠了個躬,嗓音清甜,不失禮儀。
“嗯。”鄭法融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
“你師父在嗎?”
“回稟師伯,吾師正在裏屋打坐,我這就去通報。”
“不必了。”鄭法融揮了揮手。“你去忙吧,我自去找他。”說完,也不待小道童言語,他便自顧自得順著鵝暖石道兒走去。
正殿裏,掛滿了幾百個請願牌,多是附近的鄉人,祈求保佑自己,或是想實現什麽夢想,自己寫在竹片上,來廟裏許願的。剛踏進門檻,鄭法融便有些苦笑不得了,因為他旁邊兩個胖大的婦女正在喋喋不休的爭執。
“關二爺啊,保佑我今晚上打麻將回回都能糊一把。讓王春花那個賊女人輸得光光蛋。”一個滿臉麻子的胖大婦女,趴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喋喋不休的念叨著,一聽她這言語就知道她昨晚肯定被那個望春花贏得很慘,實在輸不過來祈求神靈幫忙了。
鄭法融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轉過了她的身子。但又有一個更胖的婦女弓下的身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神靈啊,保佑我今晚一定再贏,明天我就送香火錢。這回還叫那個麻子貼本,嘿嘿。”這個胖女人嗓門很大,所以不偏不倚的飄進了後麵那個麻子的耳朵裏。
“王春花,原來你也在這,而且……而且你還敢咒我!”這還了得,這麻子女人立馬活蹦亂跳了起來,手指著那個王春花,破口大罵。頓時間汙言穢語彌漫大廳,惹得其他香客紛紛側目,但隨即厭惡避讓開來。
“唉!”鄭法融攤了攤手,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一個紮著道髻,戴著眼鏡,挺斯文的小道士擠出人流,走到了鄭法融身側,聽到對方的歎息後,他展顏一笑,意味深長的道:“心誠則靈,心不誠萬事作罷。”
“自然的了。”鄭法融似乎認識他,同意的點了點頭。他接過小道士遞來的高香,自然地插進了神像前。接著雙手合十對那尊怒目圓睜,栩栩如生的關羽塑像恭敬的拜了九拜,很是尊重。
一係列動作完成後,小道士笑了:“師伯且進右邊的第一間廂房,我師父等候您多時了。”
“他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鄭法融眉宇間多了份訝色。
“這個,做弟子的自然是不知道的了。”小道士訕笑著退到了一旁。鄭法融也沒再問,就轉進了小道士指引的那間廂房。
“吱……”一縷新鮮的陽光隨著門縫透入,照在屋裏人的袍子上。鄭法融隨手拿起個蒲團坐在那人的身邊,眉宇間舒出了許久未現得愜意。
“清靜無為,修仙問道。澹台師兄倒是自在的很呐!”
“好說,好說。”中年道士微微睜開了眼,他挽了個規矩的道髻,白絲帶紮著黑紗太極袍子,兩道臥蠶眉,像是用筆畫上去的;一雙褐色的長眼,目光深邃。若是脫下這身裝束,也不失為一個中年帥哥。
“我是提前來廟裏還願的。”鄭法融湊過頭說。
“我知道。”澹台滅明點了點頭,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內。
“不過,你我年紀差不多,一聲道友便足矣。不須喚我師兄。”他微微一笑,甩了下拂塵道。
“那哪裏使得?”鄭法融趕忙擺手,看來這個中年道士身份不容他小窺。“澹台師兄在字輩上高了我三輩多,叫你師兄還算起來是我占便宜了。嗬嗬”
“算了算了,繁文縟節你我就免了吧,對了,本地道教協會的事宜怎麽樣了?”
“不瞞你說,每天都要打通上下級關係,跟那些官員打交道還真是累得慌啊。有些事情表麵上是說不得的,你得去稍微撥一下,各自心知肚明才是最佳效果啊。言到於此,還真是羨慕師兄你喔!至少沒我這麽……唉!”鄭法融搖了搖頭,倒起了苦水。
“交際公關,這也是你的專長嘛!人才自然要用在合適的刀刃上,才算不可惜。你為道教協會做的事情,大家都明白,也知道你的苦勞。你看像我這種木訥的人幹這個就實在不行,連最基本的台麵都上不了。”澹台滅明安慰道。
“不過這幾年師弟你的名氣可是上升了不少,前幾天和聽到香客們談論到你呢!”說完他語帶戲虐,譏誚的瞄了下鄭法融。
“別……可別擠兌我了……我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半瓶子水到處晃悠,沒準哪一天就碎了。”鄭法融臉色潮紅,尷尬的回應。
“師弟謙虛了。”澹台滅明也笑了,但笑容剛剛衍生到了嘴角,就僵直了起來,一雙眼睛陡然爆出了一團精光。
“師弟,你的氣色怎麽這麽差?”他死死的盯緊了鄭法融的天庭,將那個‘差’字的發音拖得老長。
“怎麽了?”鄭法融對上了他的眼睛,一臉的不解。
“你印堂上黑氣繚繞,五官失神,似乎不是個好預兆。”
“那……那該如何是好啊?”鄭法融急了,他知道這位道士相術很是了得,給人解命十來九準,既然看出了問題就不會錯的,難道真招上那個了?
澹台滅明沉思了一會,像是在思考著對策。鄭法融眼皮發跳,在旁邊驚慌的如坐針氈。
“別的先不用考慮,且容我一探!”說完,澹台滅明信步走到一座紅彤彤的神位前,從香爐下取出了六枚被鎮壓著的清代銅錢,圓形方孔,綠色的鏽跡斑斑駁駁,曆盡滄桑。
“你擲個卦象。”他伸出手,遞過了銅錢。
“好。”鄭法融點頭表示明白,然後接了過來,五指一攏再一鬆,隨手往那半空裏就是一投。‘叮叮叮叮’一連串脆生生的金屬撞擊過後,那六枚銅錢已經乖巧的躺在了水泥地上,三正三反,陰陽參半,卻不知是凶是吉。
“咦?”看到這一幕,澹台滅明原本就糾成一團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他瞥了眼鄭法融,淡淡的道:“拾起來,再投一次!”
“什麽,再投一次?”
“這不合規矩啊。”鄭法融頓感大惑不解,他也研習過易經算術,自然知道這算卦曆來都是一次定因果的,絕沒有兩次三次的道理。
“我讓你投你就投,這般動作自然是有原因滴。”澹台滅明連聲催促道,語氣焦急中透著三分惶恐。
“那,好吧。”鄭法融不情願的搖了搖頭。
就這樣,他連連投了三次,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次的結果都是三正三反同一個卦象,就像這些銅錢,一半隻有正麵,一般隻有反麵那樣。
“奇怪!”
澹台滅明冉冉的背著手鍍起了圈子,嘴唇緊閉,愁眉不展。而鄭法融此時卻如同被人在大冬天從頭到腳淋了一盆冷水,麵色青紫,坐在那兒,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有那兩隻手還停在剛才投擲的動作上,哆哆嗦嗦。他知道,這個叫澹台的道士以天塌不驚著稱,在他的記憶裏,對方還從來沒有表現出如此驚慌過,他也知道,天下更沒有如此詭異的巧合,三次卦象都是一模一樣,看來他的命運已經板上釘釘了,不是平步青雲,就是死無葬生之地!平步青雲,哼哼,想都別想。那就隻有……想到這,一條條冷汗劈頭蓋臉的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