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獠牙微露的野獸,酥胸半掩的美女,爬滿薔薇的城牆,寧折不彎的長槍。
這就是狼裙。
當棄兒流著淚看著家園被焚燒,當手裏的的武器隻剩下拳頭,當勇士嘴唇幹裂的望著夕陽,當鮮血滴在破碎的戰旗上。
亂世開始了。
有人說這是個被曆史掩埋的時代,也有人說這是個英雄輩出的時代,就像吟遊詩人公孫錯說的那樣,能見證這段曆史的東西隻有兩樣:淚與鮮血。所以,我們姑且親切的稱呼這個時代為獸血時代吧。
第一章不是開始的開始
PS:在古代,沒QQ沒PSP也沒動感地帶,但是,至少不用擔心馬路擁堵,不用害怕豬肉與房價飛漲,如果我想你,就會踏破萬險的來到你跟前,然後,牽你的手,兩人一馬,共賞一花,狼裙這個故事……有些小猥瑣,有些小熱血,還有一些小城府小曖昧,其實我最想要的是給你們帶來一些小驚喜小歡樂,為了閱讀方便,文裏會簡化一些東西,最後再說一句吧,那啥,看著喜歡的話,你們懂的。
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個流傳了很久很久的故事,故事的開始,很爛很爛,不想故事中間卻千回百轉驚天動地,故事的結尾……您慢慢看。…………
“有時候,一個人就算天下無敵,也有別無選擇的時候。”在一處青苔斑駁的斷壁殘垣上,不知是何年何月所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字跡有些潦草,因此顯的有些模糊不清,像是匆忙之間,又像是久歇之後的感慨,要不是偶然之間看到那道背影,才想起一窺究竟,在這個破敗的荒園裏還真不容易發現這段話語。
最近,總是在夢裏反複出現,那句話,那座荒城,以及,那個背影。
於是夢與現實就這樣顛倒過來,那些奇怪的,活靈活現的故事若隱,若現。
在夢裏,記得那個刻字人的背影,是一個穿著豹皮做成短衫的男人,在他的背後,似乎還背著一把長刀。
他就用手在牆上一下一下的畫,不知道到最後刻下來的究竟是血還是印記。四周晦暗,滿是薔薇的枯藤,總覺得那裏,有著淡淡的鹹腥的氣味。
醒來後我就忍不住猜測,這個男人有怎樣的故事?他的背影裏有幾許落寞,夕陽下的地平線把他高大的身影拉的有點單薄。
殘陽如血下,他的長發隨風飄展,不知他的目的地是那裏?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或許是心底好奇心作祟亦或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偏執,我想把這個世界勾勒出來。
這才有了狼裙。
……
……
炎曆3728年,光啟城,四月丁香花開的季節,夜。
作為聯盟國家裏最大的佛教聖地,光啟城的香火極為旺盛,已經延續了上千年,每年總有上百萬的善男信女來這裏許願祈福,給這個人口僅僅十萬卻有九萬僧侶的城市增添了無數故事,而今天相較於以往,光啟城裏的空靈寺外前雖然依舊人來人往,但是來的卻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而是一些身披盔甲刀露寒光的士兵站滿了大街小巷。
這些全副武裝嚴陣以待的士兵一大半來自與光啟城相隔百裏的琉璃城,而另一小部分則是右臂帶著金色臂章的士兵,熟知炎國軍隊裝扮的人應該知道這部分軍隊來自皇城的麒麟軍。
作為聯盟國家內最有威懾的部隊之一,麒麟軍的獨特之處在於它是炎國皇帝的禦用部隊,人數雖然沒有青雲城的‘祁家軍’和鳳凰城‘火鳳軍’多,但是其戰鬥力不容小覷,不然也不會僅憑三萬軍馬就能平定內亂或者隨皇帝禦駕親征,而現在正逢盛世,尋常根本不會在其他城池出現的麒麟軍卻舉軍南下來到光啟城,讓人不禁猜測起來,難道這些吃齋念佛隻知道普度眾生的和尚成了什麽亂臣賊子不成?
“主人,消息走漏,你……那人的軍隊現在已經把光啟城圍的水泄不漏。”空靈寺內,一個虎背熊腰的黑衣男子站在一個中年人身後說道。
中年人約莫三十多歲,穿著一件絲綢錦衣,衣服上有了一些灰塵,一看就是久經奔波,但是,中年人雖然麵帶倦色卻氣勢不凡,而且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是富貴之像,隻是眉宇之間隱露皺紋,似乎有什麽煩心之事,聽到黑衣男子的話之後他輕聲嗯了一聲,然後抬頭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大殿正中是佛祖的金身,麵態祥和,嘴角帶笑,手拿佛珠,栩栩如生。
“連你也在嘲笑我麽?”或許是心境不一樣,中年人看著惟妙惟肖的佛像自嘲的說了一句,然後扭頭一看跟隨了自己多年的黑衣男子說了一句死神小隊都到了麽?
“三個小隊全部就位,都在大殿外守候,隻等主人一聲令下。”黑衣男子恭敬的回答。
“讓他們都散了吧。”看著外麵的夜色,片刻之後中年人低頭暗歎了一句說道。
“主人!”黑衣男人有些不解的看著中年人,拳頭緊握,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裏。
“他們找的人是我,你們跟了我這麽多年,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在我麵前死去。”
“死神小隊的隊員從不怕死!”黑衣男人很肯定的說,隨後跪下,“我們的命都是主人給的,還請主人跟我們一起離開。”
中年人笑著搖了搖頭,看著錦衣男人,“小離,我早就給你說過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誰都主宰不了,一會趁亂帶著你的弟兄們離開吧,以後就棄甲歸田娶個妻子生幾個孩子。”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緊緊的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像一個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身後傳來腳步聲,中年人回頭,看到從佛像一側走出了三個和尚,為首的胡須皆白,手拿一個禪杖,後麵是兩個小沙彌,老和尚看到中年人單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
中年人雙手合十,看著老和尚說想不到再來貴地竟然擾了佛門清淨。
“一飲一啄,皆有因緣。”老和尚微閉著眼,手裏的念珠轉的飛快。
中年人這個時候轉身看著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小離,你先走吧,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錦衣男子抬頭看著中年人,布滿血絲的眼睛有些濕潤,或許是怒極攻心,嘴一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後搖搖晃晃的起身對著中年人深鞠一躬,接著看了老和尚一眼,轉身向大雄寶殿外麵走去。
“大師,三年不見別來無恙。”說到這裏中年人頓了一下,“實不相瞞,這次來區區不才有事相求。”看著黒衣男子離去,中年人沉吟了一下說道。
“施主雖然對空靈寺有恩,但是……”老和尚說著看向外麵的夜色,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麽,他當然清楚不過,不管中年人需要自己做什麽,空靈寺最後恐怕都脫不了幹係。
“請大師收留側殿的人。”中年人說著竟然對老和尚揖了一禮。
“施主這萬金之軀老僧消受不起,我佛雖然慈悲,但是……”仿佛知道側殿的人是誰,老和尚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
“我不知道這諾大個天下,除了您還有誰能保佑的側殿的人。”中年人說著苦笑了一下,目光在佛像兩側的一句話上掃過:欲做諸佛龍象,先做眾生牛馬。
拉下臉求別人,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施主高看貧僧了。”老和尚這個時候忽然睜大了眼睛,眼裏露出了一絲詫異,他的目光所及是一個佛像腳下的一個花盆,裏麵一株多年未曾生長的花草突然冒出了一絲嫩芽。
“婆羅花開,帝王星現。”老和尚喃喃的說了一句,仿佛是印證他的話般,赤銅打造被塗了金粉的佛祖身上竟然慢慢的長出了一些白色的優曇婆羅花,隨之佛主腳下的木桌,大殿的石柱,眾人腳下的青石地板,還有老和尚手裏的禪杖上竟然也顫顫的長出了幾朵花形如鍾花莖細似絲的婆羅花來,無風自動。
本來莊嚴無比的寶殿因為婆羅花的突然出現顯得氣氛有點詭異,老和尚這個時候嘴唇蠕動了一下,但是終究什麽也沒說,隻是看著禪杖上的婆羅花,隨後把禪杖交給身後的弟子,向前兩步跪在了佛祖的頭像下麵的跪墊上,雙目緊閉,雙手合十,嘴裏無聲的念著《大般若波羅蜜多經》中的一句話:“人身無常,富貴如夢,諸根不缺,正信尚難。況值如來得聞妙法,不為稀有如婆羅花?”
老和尚剛默念完,天際突然傳來一聲炸雷,接著狂風四起電閃雷鳴,本來安靜祥和的夜晚竟然突然烏雲密布起來。
或許是受到雷聲的驚嚇,側殿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哭聲,很嘹亮,而山腳下,也傳來了官軍用撞擊寺院山門的沉悶聲響。
“施主請回吧,側殿的人貧僧會帶她們去一個安靜之處。”老和尚這個時候睜開眼,不知道處於何種目的,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聽到老和尚這樣說,中年人本來有些緊張的神色輕鬆了不少,然後輕聲說了一句謝謝,準備轉身的時候想到了什麽,從脖子裏取下了一樣東西放在老和尚的身旁的檀木桌上,“勞煩方丈交給側殿的人,時間緊迫,我這就下山。”中年人說完,抬步向殿外走去。
老和尚看著翡翠項鏈,心裏默念了一句保重,等到中年人的身影在夜色裏消失,起身拿起項鏈向側殿走去,隨著他的腳步,後山傳來鍾聲,一下一下,一共十八響,鍾聲回蕩在光啟城的上方,久久不曾散去。
這一天,傳說中三千年才會出現的婆羅花開滿了這個世界的角落,不管是欄杆上、尿桶上、石頭縫隙裏還是金屬物品上都有它的蹤跡,人們不知道這種無土無根皆可生長的花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人心惶惶的同時暗自猜測是不是天道要變,最後還是新即位的炎國皇帝借用《慧琳音義》第八卷的內容昭告天下,說是婆羅花為祥瑞靈異之兆,乃天花,為世間所無,以大福德力故,感得此花出現,應該普天同慶。這才把人們的內心疑慮除去。
這是《炎傳》記載的,而這一日光啟城德高望重被尊稱為‘國師’的青雲大師突然圓寂,卻鮮為人知。
隨後半個月光啟城成為了人間地獄,有上萬僧侶被殺,被佛教徒稱為‘佛屠日’,同樣沒有被載入史冊。
這一年,炎國把國教佛教改為道教,信長生,畫符咒,練百藥。
……
……
“嗷…嗷…嗚…”
一處樹木旺盛雜草叢生的密林裏傳來幾聲狼嚎,透過夜色可以看到密林深處有一些閃亮的眼睛在四處遊動,生活在阿第斯山脈的部落都知道,這片山林裏獨有的闊葉望天樹地帶是溪蠻族的禁地,一個被稱作‘天禁’的地方。
今天正是溪蠻族的勇士蘇懷秦舉行成人禮的日子,按照部落裏流傳上千年的習俗,如果蘇懷秦想成為溪蠻族的部落首領,就會帶著一些水和食物在天禁裏呆上三天。
三天後如果蘇懷秦能從山上下來,再摘一朵山頂雪地裏才有的雪蓮花,那迎接他的就是部落首領候選人身份,等部落首領退位後就會成為部落新的首領,而一旦蘇懷秦在這片山林裏迷了路或者被那些野狼、猛虎、狂豹撕裂吞噬……那麽結果隻有一個,死無全屍。
溪蠻族利用這樣的方式選拔部落首領,在整個阿第斯山脈的二十四個部落裏可以說絕無僅有,同時溪蠻族也是唯一不講究血脈繼承酋長的部落,從小跟野獸打交道的阿第斯山眾部落很清楚的知道,那些野狼、猛虎、狂豹、雄獅一直想稱霸整個阿第斯山,而這些部落的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除了戰亂、疾病,死在這些野獸獠牙的族人更是不計其數,現在的溪蠻之所以能成為阿第斯山眾多部落裏的最強大部落,可以說與這種部落領袖的選拔方式是密不可分的,要知道,能踏著野獸屍體從‘天禁’裏走出來的溪蠻族族人,不但能得到全族的人的尊敬,而且能得到全阿第斯山所有部落的認可。
自從溪蠻族第三十九代部落族長蘇圖自感年紀已大,準備交出部落掌管權的時候,陸陸續續已經有十四位溪蠻族的勇士踏入了‘天禁’,可是能真正走出來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蘇達姆,這個走出‘天禁’時左眼已經被狼爪抓瞎的溪蠻族第一勇士。
其他人則永遠的長眠在了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上,不是因為戰爭不是因為疾病而是為了溪蠻族的未來,在最年輕的時候,用自己的生命想開創一個時代,可是,敗了,也就死了,雖然整個過程是殘酷和殘忍的,但是,不可否認這是溪蠻族的驕傲,畢竟這是一個有實力才會有勢力的地方,隻有強悍的首領才能帶著溪蠻族走向輝煌,而每個進入天禁的部落勇士就算死了也會得到他應得的尊敬,他們的父母妻兒會被族人照顧,免受戰亂生活之苦。
蘇懷秦是今年最後一個進入天禁的溪蠻族人。
作為溪蠻族的部眾,蘇懷秦在年輕人裏出類拔萃,不管是狩獵還是圍射都是一絕,隻是在他哥哥蘇達姆的光環下,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因為溪蠻族的信條之一就是第二名是沒有任何獎勵的,溪蠻族的大部分部眾記住的是蘇達姆十年前扛著一個被撕裂的狼王屍體走出來的情形,體無完膚一身是血,那時的蘇達姆對著‘天禁’的一聲大吼響徹雲霄,相較之下,蘇懷秦就不是那麽惹眼。
那一年,蘇懷秦才八歲,剛和瑤族的五公主定下娃娃親。
這些年,蘇達姆開始接手部落的管理事宜,現在已經成為部落裏掌管軍事的首領,如果沒有人再從‘天禁’裏走出來,那麽蘇圖隨時可以把部落首領的位置傳給蘇達姆,作為蘇圖的大兒子蘇懷秦的哥哥,當蘇達姆知道蘇懷秦決定要進入‘天禁’的時候,自然極力勸阻,因為在‘天禁’裏會遇到什麽樣的情況,蘇達姆清楚無比,可是蘇懷秦卻執意如此,蘇達姆隻得作罷,在他看來自己是好心好意,可是蘇懷秦卻不領情不知道天高地厚……與溪蠻族以後千百年的繁華相比,蘇達姆期望更多的溪蠻族勇士走進天禁,最好死在裏麵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強大,現在這個人哪怕是他的弟弟,蘇達姆隻是有些無奈但是卻不心疼,更何況蘇懷秦進入天禁的理由在蘇達姆看來是那麽的不可理喻。
僅僅是因為瑤族的部落首領說他的女兒不能嫁給一個沒當上部落首領的王子麽?
想到這裏蘇達姆不知覺的笑了一下,看著蘇懷秦向‘天禁’裏走去,隨後抬頭看了一下夜空,不知道怎麽想起了十年前自己走向‘天禁’的心情,是興奮?忐忑?還是恐懼?
這些都已不重要,在蘇達姆看來,隻要自己能當上了溪蠻族的首領,完成十年前的那個約定,他相信自己能帶著溪蠻族的部眾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樣一想,與十萬溪蠻族部眾相比,不知覺間,蘇懷秦的一條命就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這一年是炎曆3746年,炎國繼續繁榮發展,重文輕武弘揚以德治天下,南方的幾個小國也在勵精圖治奮發圖強,最北方的遊牧民族芒國對炎國一直虎視眈眈蠢蠢欲動,但是懾於青雲城的十萬兵馬未敢輕舉妄動的同時尋找可乘之機,而被炎國君王成為蠻夷之地的阿第斯眾部落也到了十年一次的部落聯盟篝火大會的時刻。
就像後來炎國有名的遊吟詩人公孫錯吟唱的那樣,有心人,在冬季埋下了一顆種子,隻待春天來臨,在這顆種子破土、發芽之後,在這蔓藤纏繞的時光裏,下一盤大棋。
隻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當蘇懷秦踏入‘天禁’的那一刻,本來繁星點點的阿第斯山為什麽突然之間亮如白晝,片刻之後又伸手不見五指。
“終於……要來了麽。”
在‘天禁’裏,一個枯瘦的老人手裏拄著一根拐杖,站在一棵巨大的望天樹上看著遠方的天際喃喃的說道。
如果被溪蠻族的部眾看到這個老人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老人拐杖上最上方是一直被溪蠻族當做精神圖騰的紅色水晶獸頭。
在老人的腳下,匍匐著一隻巨大的純白無雜色的野狼,眼睛是不常見的血紅色,溫順的像一隻羔羊一樣,舔著老人的腿腳。
一人,一獸,一生,左右。
第二節:曆史的車輪,吱吱呀呀。
推動曆史車輪前進的不是文明不是毀滅,而是人的貪婪與欲望。——摘自遊吟詩人公孫錯所著《曆史是坨屎》。
青雲城的北方是有著‘草原之狼’之稱的芒國,說是芒國,其實是由三個大的部落組成的聯盟,據《鋒芒誌》記載,很久以前的鋒芒族不過十幾萬人口,隻是炎國北方諸多部落中的一個小部落,近幾百年來鋒芒族在休養生息的同時不斷擴疆裂土,不僅吞並了大小十幾個部落,人口也突破了百萬,炎曆3797年鋒芒族的族長巴赤勒聯合了大元族和太黎族成立了大芒聯合國,對外宣傳芒國,從某種意義上說,鋒芒族已經成為了草原上的霸主。
也成了炎國北方最大的潛在威脅。
此刻鋒芒族的大王子莫逍手裏抱著一隻通體白色的小狐狸,站在一處山崗上,在他的腳下是堅硬的青色岩石,山風吹起他披散著的長發,而他似乎沒有感覺到一點寒意,隻是目光堅定的看著西北方向,那裏是夜色下依舊隱隱可見的青雲城,城牆高築,燈火闌珊。
青雲城再往北,就是他的家鄉,蒙達利克大草原。
在莫逍的身後是兩個頭戴皮帽身穿棉襖腰間掛著彎刀和火鐮的侍衛,警惕的看著四周的風吹草動,而莫逍則用手輕輕的撫摸著白狐的額頭,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股祥和,眉毛很濃,讓人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如果笑起來和顏悅色的中年人竟然是掌握鋒芒族十萬兵馬的統帥。
如果青州城的城主祈天烈看到莫逍在阿第斯山脈的部落出現,一定會感到意外然後覺察出什麽,畢竟這些年鋒芒國和炎國的關係並不像《炎傳》上描述那樣互通有無和睦相處,就像前一段時間芒國的兵馬在草原上大規模集結,首當其中的青州城自然是嚴陣以待,作為統領芒國兵馬的統帥之一,莫逍不可能有什麽閑情逸致來深山老林裏觀樹賞花,而且地點還是在部落聯盟裏,令人深思。
“殿下,蘇達姆王子有請。”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獸皮,上半身裸露的漢子手裏拿著鐵叉跑了過來。
莫逍回身看著來人點了點頭,接著問了一句烏克木瑤族的木首領和布水族的金首領到了麽?
“木首領已經到了,金首領估計還要等候片刻。”烏克木恭敬的回答。
輕聲嗯了一聲,莫逍對烏克木說你先回吧,我隨後就到。
等到烏克木離開,莫逍沉思了片刻,然後對著身旁的一個侍衛說道冷漠,蘇懷秦現在已經進入‘天禁’了,十年前算他命大,這次你帶十個人的小隊潛入‘天禁’把他殺掉。
被稱作冷漠的侍衛說了句屬下明白,接著對著莫逍行了一禮,隨後後退幾步,接著轉身快步跑著離開,幾個呼吸之間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冷夜,一會看我眼色行事,部落裏的那些老滑頭們估計沒有那麽容易屈服。”
冷夜重重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遵命,心裏卻暗自呼了口氣。
“蘇懷秦不死,咱們的計劃就極有可能出現變數,你知道我為了這個計劃我已經準備了十年,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天禁’冷漠以前已經去過一次,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屬下明白。”冷夜神色不變的說,語氣堅定,可是他和冷漠血脈相連,說不擔心是假的,冷夜記得十年前莫逍啟動這個計劃的時候,當初派冷漠去天禁裏救蘇達姆,整整十五人的整編小隊,最後隻有蘇達姆和冷漠活著走了出來,現在冷漠再帶一個小隊潛入‘天禁’去殺蘇懷秦,能活著走出來的幾率,沒有人能說的清。
“走吧,去部落聯盟,能不能創造曆史,就看今晚上的了。”
等到兩人回到部落聯盟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站在部落聯盟外柵欄處的蘇達姆,在蘇達姆的背後就是已經存在了三百年的部落聯盟。
部落聯盟的地址在阿第斯山相對平緩的一個山頭上,每年入冬的時候各個部落的首領或者族長都會在這裏呆上三天,主要是商議各個部落裏情況,比如種植,狩獵等,而十年一次的篝火大會則持續的時間比較久一些,期間還會有很多娛樂項目,可以算是各個部落之間聯絡情感或者處理紛爭的一種方式。
看著來到跟前的莫逍,蘇達姆迎了上去,說了一句大殿下十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莫逍笑了笑,目光在蘇達姆的已經瞎掉的左眼上稍一停留,接著拍了拍蘇達姆的肩膀,“你小子還是那麽壯實。”
蘇達姆嗬嗬一笑,側開身子說了句殿下請。
莫逍嗯了一聲,不過並沒有邁出步子,而是看向蘇達姆問了一句部落和青雲城互換物品是什麽時候?
“半個月後。”
“時間看來很充裕。”莫逍笑了笑,然後信步向聯盟大廳走去,蘇達姆則看了看四周,然後跟著莫逍走了過去,冷夜跟在最後,等到三人在夜色下消失後,整個聯盟山寨又陷入了一片寧靜。
不同於此刻部落聯盟的暗潮湧動,山林深處裏那些喜歡在夜裏覓食的野獸則開始四處遊動起來,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鳥類在樹枝上撲棱著翅膀,一幅百獸出動千蟲爭鳴的樣子。
夜色,不管是對人類還是牲畜們來說,都是一種掩護,而陰謀總是在黑暗裏生根發芽成長。
……
……
青雲城地處炎國最北端,地勢起伏壯闊,好在土質還算肥沃,盛產稻米蠶絲,自炎國建國幾千年來,青雲城一直都是邊疆要塞,這主要是由於青雲城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的地位,不同於炎國國都百圖城的一馬平川,青雲城則是依山而建,經過上千年青雲城幾十位城主的不懈努力,才有了今天青雲城連綿近百裏的規模,可以說青雲城是炎國的一道屏障,北拒遊牧,西指蠻夷,東臨大海,就像當初青雲城的第一位城主,那個炎國開國之時的鎮國大將軍祈丘明說的那樣,“青雲十萬兵馬,可憾蒼天。”
已是寒冬臘月,因為過了戌時的緣故,青雲城的大街小巷此刻被黑暗席卷,站在城牆上遠觀的話,能借著酒肆、店鋪門前的燈籠隱約看到的一些人影,如果到了宵禁的時辰,整個青雲給人的感覺是安靜的。
黑暗中傳來幾聲犬吠,徒增了一些喧囂,如果你要問青雲城的晚上那裏最熱鬧,很多人都會說兩個字,錦繡,可以這樣說,錦繡這兩個字在青州就是歌舞升平夜夜歡歌的同義詞,而且流連忘返於這裏都是一些權貴巨賈之流。
因為錦繡是一家春樓。
錦繡的老鴇是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半老徐娘風韻猶存,人稱孫大娘,青雲城不知道她的人不多,但是知道的也僅僅局限於知道她是有著號稱‘青雲五景’之一‘暖玉香’的大掌櫃,至於其他的,像錦繡作為一家民營春樓,為何比一些官家開的妓院還要生意紅火?還有掛著錦繡標誌的絲綢天下馳名,是不是跟這家春樓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不是沒有人打探過,隻是其中緣由卻沒有傳開,知道的都是忌諱莫深的樣子,深怕觸動了什麽。
在一間名為‘春媚苑’的房間內,紅燭搖曳,落在紅綾雕花長窗上有兩個人影,身姿綽綽,是兩個長發女子,兩人坐在梨花案圓桌前,桌子中央有一個紫檀木托盤,托盤裏放著山梨和香蕉兩樣水果,在兩人的腳旁有一個鎏銀飛花暖爐,爐內火苗四竄,映的兩人臉色緋紅。
“表姐,你就在這裏多待幾日,叔父那邊就說遇到風雪耽擱了。”其中一個女子身穿絳紅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雖然已到冬季,卻依舊酥胸半露,笑靨如花旖旎姽嫿的看著另一個女子說。
被喚做表姐的女人頭上帶著鏤空蝶形銀簪,身著水藍暗花蝶紋平素綃大袖衣,手裏拿著剛才女子送給自己的鏤空鳳形紅翡翠頭花,輕微的搖了搖頭,看著麵前的女人略帶愁緒的說了一句暖暖,你又不是不知道,懷秦已經進入天禁了。
“姐姐這是在為你的未婚夫擔心麽?”被稱作暖暖的女子咯咯一笑,輕捂貝齒。
“傻丫頭,你也取笑我。”女人看著暖暖的樣子,莞爾一笑,雅意悠然,大氣婉約。
“不是取笑,是羨慕。”暖暖說到這裏神色一暗,“五姐姐,你看我現在那還有什麽麵目取笑別人?”
“暖暖,不是給你說過麽,風塵女子怎麽了?你自己要知道心疼自己。”五姑娘說著舉起手中的頭花作勢欲打,暖暖看著五姑娘的樣子嬌笑了一下,起身後退了兩步,坐到了她那張紫檀木長塌上。
笑了一下,五姑娘凝眸看著暖暖,暖暖腮邊兩縷發絲此刻隨風輕柔拂麵憑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
“姐姐,懷秦哥哥如果能從天禁裏出來,那這次的羹火大會他極有可能當上溪蠻族的首領啊,你還擔心什麽。”暖暖嗬嗬一笑,漣漪淺淺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此刻慧黠地轉動,帶著幾分調皮,幾分淘氣,隻是眼眸深處,略帶一份失落。
五姑娘搖了搖頭,輕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年前的那場意外,他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
“姐姐你別擔心了,大娘說過,想得到一個男人的真心,有時候比登天還難,小時候懷秦哥哥就知道疼你,哪像我……”說到這裏,暖暖停頓了一下,“假若我喜歡一個人,縱然給了他全世界,他還是會嫌我出身不好吧?”
聽到暖暖這樣說,五姑娘輕微的搖了搖頭,笑容微澀的說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我家阿爹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懷秦如果不能成為部落首領,恐怕我和他的婚事,多半會成為泡影。
“懷秦哥哥會從天禁裏出來的。”暖暖眉頭緊蹙,這句話說的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不過卻帶著幾分莫名的堅定,因為她知道能夠配的上五公主的人,絕對天下無雙。
“我不是擔心這個,從星象上看,懷秦此行雖然凶像極盛,但是還帶著一點我都看不透的變數,是福是禍我也不好說,不過……”說到這裏五姑娘頓了一下,“自從前一陣北方芒國的人來到部落之後,我阿爹變的怪怪的,脾氣也暴躁了許多,部落聯盟大會三天後就要開始了,我真怕會出什麽事情,你知道的,我的星象占卜一直很靈,可是關於懷秦和部落的命運我始終看不透,很鬧心啊。”五姑娘說著苦笑了一下。
“芒國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暖暖一愣,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芒國雖然和青雲城近在咫尺,但是沒有經過戰亂的她感覺這是兩個很遙遠的字眼。
這個時候外麵傳來打更的喊叫聲,五姑娘搖了搖頭說不說了,早點休息,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城,然後去天禁那邊等著懷秦。
“五姐姐,懷秦哥哥和部落的命運是不是有什麽聯係?”這個時候暖暖腦海裏靈光一閃,對五公主剛才的問題說出了一個關鍵所在。
“或許吧。”五姑娘說到這裏緊握了一下拳頭,“隻是……我總感覺懷秦身上似乎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
暖暖嗬嗬一笑說懷秦哥哥能有什麽秘密啊,接著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隨後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最後和衣而眠。
而此刻遠在百裏之外的天禁裏,蘇懷秦正在經曆著這十八年來的第三次生死考驗,有人想要他死,有人希望他活著回來。
世間萬事多半由因果衍生,其他的,隻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了。
隻是有一個溪蠻族包括整個阿第斯山的部落都不知道秘密,已經在蘇懷秦身上隱藏了十八年。
將近二十年的光陰,對於那些臥薪嚐膽的人來說可能會度日如年,對於那些名留青史的人來說則是過眼雲煙,而對於蘇懷秦而言,十八年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差點忘了自己怎麽來到這個世界。
要知道,他的初衷不過是想走出大山,看一看外麵的花花世界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滿山的野獸玩什麽你追我趕的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