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厚重的鐵門緩緩關閉,他走出監獄樓房的陰影,快跑幾步,撲進陽光的懷抱裏。
他閉上眼睛,仰首向天,用力的嗅著清新的空氣。
陽光溫柔的將他包裹著,就像是慈母輕撫自己的兒子。
在他的身邊,綠樹蒼翠,花草芳香,鳥兒在枝頭雀躍嬉戲,似乎在為他的歸來而歌唱。
我回來了……
他睜開眼睛,裏麵溢出濃濃的笑意。
隨手一扔,手裏的簡單行李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掉進路邊的草叢中。
然後,他大步向前走去,穿過陽光燦爛的大街,一直走,走進陰暗幽深的小巷裏……
防盜門的鎖已經鏽跡斑斑,他費了很大的勁,終於將鎖鋸開,走進這間死氣沉沉的房子裏。
他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裏淩亂不堪的擺設,還有布滿蜘蛛網和灰塵的角角落落。
這裏,是他的家。
他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
在門口停滯了十幾秒鍾的時間,他慢慢的走進了散發著黴味和灰塵味的屋裏,不顧灰塵和蛛網,開始在角角落落裏翻動尋找著什麽。
終於,他找到了一把刀。
這隻是一把普通切菜刀,刀身已經鏽跡斑斑。但是他在手裏掂了一下重量,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他又找到了一塊磨刀石。
然後,他關上房門,開始努力的磨刀。
認真,用力,他很快揮汗如雨。
一直到這把刀被磨得閃閃發光,刀身上能映出他的瘦削而狂熱的臉,他才停止。
他拿著刀,用粗糙的手指在刀刃上一劃,殷紅的血液便滴落下來。
很好,刀已夠鋒利。
他臉色狂熱的笑著,將手指含進口裏,用力的吸食著自己的血液。
他的目光在房間裏掃視一周,停留在桌子上的一個木質相框上,相框裏麵是一張合影,上麵寫著這樣的一行字:友誼之樹長青。
照片上是兩男一女,站在蒼翠的鬆樹下麵,燦爛的笑著。
他凝視著這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忽然揮起了刀,狠狠的劈在木質相框上。刀果然已足夠鋒利,這一刀,把相框徹底從中間劈開,裂為兩半的相框從桌子上滾落在地,玻璃摔得粉碎……
他叫李天。十一年前,是濱北市十大傑出青年,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企業家,不到二十五歲便已身家百萬的商業奇才。
如果他沒有遇到照片上的那個男人,今天的他,也許會完全是另一個樣子。榮耀,成功,鮮花,掌聲,膜拜者……可是,他遇到了那個男人,所以,他的一切都變了。
那個男人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是如此的相信他,他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公司裏,給他理想的職位,發優厚的薪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是他們曾經對彼此許下的諾言,他做到了。可是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挖空了他的公司,讓他負債累累,搶了他的女人,並且帶著她招搖過市。
更殘忍的是,男人在公司稅務上做了手腳,他被告以偷稅漏稅七百萬元,處刑七年。
七年的光陰,兩千五百多個日夜。他一直都在等這一天。
他要報仇!
他要殺了他,殺了這個人麵獸心,親手毀掉了他一切的人!
隻有死,才能彌補他所做的一切。
於此同時,一間寬敞明亮的豪華辦公室裏。一個身材修長,留著一頭幹練短發的女人,坐在辦公桌前,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這裏是濱北市最頂尖的商務寫字樓,站在這裏眺望,可以俯瞰幾乎大半個濱北市的壯觀景象。
此刻,女人的心情顯然並不太好,她的眉頭深鎖著,仿佛陷入到了某種不可自拔的回憶之中。
在她麵前的桌子上,有一本精美的台曆,其中有一個日期被用紅色記號筆圈了出來。
八月十二日,今天……
就在她陷入到沉思中時,辦公室的門開了。
沒有敲門,一個身穿筆挺的灰色皮爾卡丹西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苟,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的中年人緩緩從門外走了進來,徑直走到她麵前,抱著雙臂,悠悠的眺望著窗外的情景。
“今天是李天出獄的日子。”她率先打破了沉默,說道。
“我知道。”男人平淡的說道。“很久之前,你就從日曆上勾出來了。”
“那麽,你不準備說點什麽嗎?”女人疑惑道。
“沒有。”男人很幹脆的回答。“一個從牢裏呆了七年的人,出來後還有什麽好說的?簡直變成廢物一個。”
“你不怕他報複你?”
“報複?”男人緩緩回頭,麵色紅潤的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嘲諷,“他憑什麽報複我呢?實力?勢力?權力?”
女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緩緩將整個身體靠在高檔沙發座椅裏,閉上眼睛,緩緩說道:“仇恨的力量!”
男人聳聳肩,走到女人麵前,扶著她的肩膀,深沉道:“如果他還有來報複我的精力,就讓他來好了……不過,米娜,你的膽子貌似越來越小了。當初策劃這一切的時候,你好歹也是主謀之一吧?”
女人睜開眼睛,那雙眼睛裏充滿了迷茫,“是的,也許是年紀變大的緣故,我越來越有些心神不寧了。關鍵是當年,我們做的有些……太絕了不是嗎?難道你的良心就從來沒有被譴責過嗎?晚上做夢的時候,有沒有夢到他來報複你呢?”
男人靜靜的聽著,直到女人閉口,才喃喃道:“對於我來說,這世界上隻有兩種人,富人,還有窮人,我要做富人,不管用什麽手段,隻要達到目的就可以。我不在乎善惡,所以,我不會在乎良心。”
女人沉默著,房間裏變得很沉默。
“那麽,說點實際的吧。”男人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語氣變得輕鬆起來,“我準備去見見他,給他一點錢,給他個機會讓他快樂的度過餘生。這樣對他百益而無一害,如果他實在還想找麻煩的話,我會奉陪到底的。這一點,你放心吧,我會安排妥當的。從他出獄的那一刻起,他的一舉一動,就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