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時候起,他的耳邊都始終縈繞著家族裏的人的警告:低調,一定要低調!
在真正理解這其中的原因之前,他心裏非常的疑惑,為什麽要低調?為什麽要偽裝?我明明有的是錢,為什麽就不能買好車住豪宅揮金如土?憑家族的能量,即使心裏一個不爽把市長揍了,也隻不過是裝模作樣口頭道個歉的問題,那麽,我為什麽總是要裝的那麽平平凡凡,即使學校裏那些該死的老師總是千方百計的找自己的麻煩,自己還要忍氣吞聲,而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樣可以揮拳相向?
後來,他終於理解到了其中的奧妙。知道原來隻有低調,才能更好隱匿家族的勢力,而藏鋒不露的勢力,才能得到更好更強勁更穩定的發展,而不至於像參天大樹那樣,引人注目的同時,卻極容易遭到別人的砍伐。
於是,從此以後他嚴格按照家族的教條,將自己那天生有些暴虐的性格深深掩埋起來,披上了溫文爾雅平和近人的外衣。買衣服的時候,他忍住購買頂級名牌的衝動,隻選購五千元以下的普通服裝,買車的時候,他放棄了有一輛法拉利或者寶馬的理想,隻買了一輛普通價位的雪佛蘭。
他天生喜歡紅色,因為紅色代表了活力,代表了張揚。所以,他的衣服是紅色的,雪佛蘭轎車是紅色的,隻有在接觸這些紅色的時候,他才覺得真正的快樂,因為這是滿足他張揚的天性的唯一途徑。
就這樣,他低調的讀完了中學,讀完了高中,終於邁進了大學的校門。他的智商不錯,記憶力優良,這讓他一度在學習生涯中取得過不錯的成績,各種各樣的獎杯和獎狀,幾乎堆滿了他的書櫥,當然,他對這些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的——他從來沒以為自己有多聰明多優秀,隻是別人太笨太平凡而已。
他,就是張淼事件中的肇事者,凶手——賈耀新。他一直都有著自己自以為高明的邏輯,並且按照這樣的邏輯自以為是的生活著。
自從出了張淼的事情後,他開始討厭紅色。
至今他還對那個該死的傍晚記憶猶新。
那天,是他和新女朋友的第一次約會。之前他有過至少五個女友,但他從來沒對她們真正動過感情,在他看來,他們都不是一個檔次的,平時為了滿足彼此的生理欲望在一起玩一下沒問題,但是若要真的發展感情的話,他覺得她們不配。關於自己的另一半,他的最低要求是:一定要有強硬的家庭背景,至少不能比自己差的太遠;關於外貌,必須要讓自己一見鍾情,必須要讓自己覺得,幾萬元一套的化妝品,用在她身上很值……
然而這幾個在他看來簡單之極的要求,卻從來都沒有任何一個女孩能讓他滿足過。包括出事那天約會的新女朋友。
他非常清晰的記得,那天自己忍著不耐煩,將那個剛見麵的女友送回家,悶悶不樂的開車回家,時間大概是下午的六點鍾左右。為了慶祝第六次約會的失敗,他一邊開車,一邊喝了幾罐啤酒。就像對其他方麵的自我感覺良好一樣,他對自己的駕駛技術非常自負,覺得喝幾罐啤酒根本影響不了自己開車。車裏回響著沉重有力的重金屬音樂,他再次加快了車速……
然而就在這時,那個該死的女人出現了,當時他正好喝光了一罐啤酒,剛將空空的易拉罐往後一扔,便猛然見到車前方冒出一個穿紅衣的女人來,這女人出現的是如此的突兀,以至於他還沒來及踩刹車,就直接把她給撞飛了出去。
“該死的女人,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嗎?”當時,他恨恨的想著,然後,家族的教條湧上腦海,要是這樣下車,很容易被路過的人群圍住,那樣自己就插翅難逃了,那樣,自己家族的身份便非常的容易暴露……想到這裏,他毫不猶豫的加快了車速,繼續向前衝去!可是剛剛衝出不到十米的距離,他卻猛地發現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讓他變得非常惱火——躺在地上的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拚盡了力氣,企圖去拿不遠處的手機!很明顯了,她一定是要拿手機拍下自己的車牌號,然後報警!
該死的女人,怎麽會這麽陰險?他一邊咒罵著,一邊毫不猶豫的倒車,他決不能讓那個女人記下車牌號,那樣的話,她就會不斷的勒索自己,敲詐自己,這樣的事情他在新聞上看的夠多的了。錢倒是小問題,關鍵是任由她鬧下去的話,早晚會吸引媒體的介入,那樣就又會掀起什麽富二代官二代之類的風波,很容易就將自己的家族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所以,絕對不能讓那個女人記下自己的車牌號!他迅速的把車倒回到了女人身邊,這時候女人已經爬到了手機跟前,費力的抓起了手機,準備按下按鈕了,這一幕讓他忍不住怒火中燒,加上酒精的作用,他頓時雙目一片血紅。媽的,隻有徹底的弄死你,才幹淨利落,永遠的杜絕麻煩!他順手掀起副駕駛的座位,從下邊抽出了一把刀,這是他隨車攜帶的防身武器,現在終於派上大用場了。他持著刀,毫不猶豫的跳下車向女人跑去……
他記得非常的清楚,伴隨著鋒利的刀尖刺進皮膚的那悅耳的“撲哧”聲,溫熱的鮮血噴湧出來,有幾滴就濺到了他眼睛上,這耀目的鮮紅令他頓時狂性大發,媽的,陰險的女人,想勒索我是吧?想讓整個家族都責罰我是吧?去死吧你!於是,他瘋狂的刺出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他記得很清楚,他一共捅了那女人八刀,如果不是被那該死的好事的大學生們發現,他還會意猶未盡的再多捅幾刀的……
都怪那幾個該死的大學生,特別是後來開著法拉利狂追自己的那個家夥,他讓自己的全部努力都白費了。原本殺人滅口就是為了永絕後患,卻伴隨著那家夥的介入,讓後患變得更加嚴重不可收拾了……
這件在他看來原本是小事一樁的事情,伴隨著知情者的加入,變得越來越棘手了,以至於讓父親大動肝火,特別是那家夥從網絡上公開事件內幕之後,他發現一向沉穩的父親第一次變得焦慮起來,他不停的打著電話,不停的請人吃飯……
如果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和那個該死大學生麵對麵對質,我一定要好好的問問他,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本來大家互不相幹的事情,你為什麽一定要介入?要做英雄嗎?英雄是那麽好做的嗎?
父親在這起事件中,充分顯示了家族的強大能量,這讓他對自己這個一向低調的要命的父親刮目相看。他自豪的發現,如果父親能像別的野心家那樣敢於闖蕩和表現的話,要在整個北吳市隻手遮天,實在是一件簡單之極的事情……
現在,這該死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
坐在羈押室冰冷潮濕的床上,他默默的想著,等到這件事情徹底的結束,他一定好好會一會那個多事的知情者,讓他知道,做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
就在這個故事中的殘暴男主角胡思亂想的同時,在多事的知情者哈寶的海濱別墅裏,木子等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和哈寶告別。
黑白無常倒是沒有什麽好收拾的,他們原先受哈寶的再三邀請搬進來的時候,隨身隻帶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其餘的東西仍然留在了酒店裏,仿佛木子原本就沒打算在這裏逗留多長時間一樣。而酒鬼帝傑當初進別墅的時候,隻是帶了幾瓶洋酒,而這次離開,他的行李包裏還是裝滿了酒,這都是哈寶送給他的。此刻,帝傑並沒有抱著他心愛的酒瓶喝酒,而是坐在紙簍跟前,麵容無限悲戚的焚燒著什麽。哈寶好奇的走上前,納悶的問道:“傑哥,你為什麽要燒掉我的象棋?”
“我要用這種方式,表示我對象棋這門藝術的懷念。因為從今天開始,我絕不再下棋!”帝傑莊重的說道。
“可是,你好像燒得是我的棋盤啊?”哈寶苦笑道。
“我不管是你的我的。”帝傑振振有詞的說道,“總之就是在這幅棋盤上,我這個天生棋聖,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恥辱,我居然接二連三的敗在一個剛學象棋的新手手裏,而且敗得一次比一次慘……”
“其實是我運氣好而已。”看著帝傑一絲不苟焚燒象棋的動作,木子笑道……
畫室裏,小命單手支撐著下巴,出神的凝望著對麵牆上掛著的千顏畫像。
當時那滴紅墨滴在畫卷上,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像是某種力量促使著似的,毫不猶豫的提筆,將墨滴勾勒成了血絲的形狀,盡管此刻千顏啼血的情景是如此的逼真,栩栩如生,帶著無盡的淒美感,但是越是這樣,他就覺得心裏不是很舒服。
為什麽,我就鬼使神差的畫成了這樣呢?
門外,帝傑和黑白無常的催促聲再次響起。小命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把千顏的畫像仔細的收了起來,放在了他簡單的背包裏。
現在,他的背包裏放著的,是兩個人的畫像了。除了千顏的外,另一幅,就是他的好朋友薛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