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的燈已經關上了。
黑暗中,風影靜靜的躺在浴缸裏微微閉著雙眼,很像一條熟睡了的美人魚。
但在她腦海中,思維卻像潮水般泛濫翻滾著。
她一向對自己和木子共同策劃的安全守則很自信,堅信隻要死神團隊按照這個守則進行下去,就不會出現什麽問題。這些看起來猶如驚弓之鳥般的安全守則平時看起來也許有些苛刻,甚至有些神經質,但隻有像風影這種經曆過無數生死的人,才知道它的重要。而現在,她相信死神團隊的所有人,都已經理解安全守則的必要性了。
但現在,即便是在如此完美的安全守則下,還是出事了。從歐陽六色收到照片時開始,再到玉天使折翼掉包,再到千顏遇襲,再到飛揚身後的尾巴,種種跡象表明,敵人已經突破了安全守則的防禦,將死神團隊的行蹤了如指掌了。可是,他們究竟是怎麽做到的?自己和木子精心打造出來的安全守則,到底什麽地方還存在漏洞?在飛機上,風影就一直在冥思苦想著這個問題。
直到她看到自己布衣櫃的拉鏈時,才終於徹底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風影總是會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留下許多非常不明顯的痕跡。就像以前在浴室殺人計劃中那樣,她利用自己留下的輕微痕跡輕而易舉的識破了黑白無常的計劃一樣。不鏽鋼門把手上的汙痕是她故意留下的,當她進門的時候,先檢查了這個汙痕,發現汙痕還在,這就證明,應該沒有人進入過她的房間。進入房間後,她又四處檢查了一番,確認自己留在角角落落裏的輕微痕跡沒有被破壞和翻動過。於是她鬆了口氣,以為終於安全了。但是,就在她一身輕鬆的脫下風衣走到布衣櫃麵前時,卻突然愣住了。
拉鏈!
她記得非常清楚,當她上次拉上布衣櫃的時候,拉鎖是處於拉鏈上麵數第十七個牙子上的,而現在,它卻到了第二十個牙子上。
在自己從未動過它的情況下,拉鎖竟然自己向下移動了三個牙子!
這種細枝末節上的微妙變化,在普通人看來根本不會注意,但她是風影,她是紫色夢魘風影!
在那一刻,她確信,在自己不在房間的時間裏,已經有人不請自入了。而且很明顯,這是個高手,這個人懂得小心翼翼的保護現場,不破壞掉任何痕跡,甚至,這個人應該是非常了解自己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歡在什麽地方留下痕跡,所以總能小心翼翼的避開它們。
但是,這麽多年過去,除了定格外,就隻有死神團隊內部的人,才能如此了解她。
還有,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在這麽多眼睛的注視下,除了死神團隊內部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進的了房間。
那麽可以確定,這個鬼鬼祟祟偷偷溜進自己房間的人,必定是死神團隊內部的人!
可是,他偷偷溜進自己的房間究竟要做什麽呢?死神團隊裏的人都知道,自己不喜歡別人隨便闖入自己的房間,即便是千顏和歐陽六色這樣的閨蜜,也不可以!
然後,一種可怕的想法,瞬間湧上風影的頭腦。
在轉移計劃如此完美隱秘的情況下,為什麽會有人知道歐陽六色姑姑姑父在費雷澤島的存在?
在眾目睽睽之下,特別是在自己和飛揚這樣的高手目光下,究竟是什麽樣身手高強的神偷,能把掛在歐陽六色脖子上的玉天使偷梁換柱?
在自己一行人剛下飛機,初到京城的情況下,敵人是憑什麽這麽快就鎖定了大家的位置然後同時展開了襲擊?
這一連串的疑問,一旦和當前這個現實聯係起來,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出一個殘酷至極的結論——內鬼。
死神團隊中,有賴天星的內鬼!這個內鬼就隱藏於身邊的這幾個人之中,擔任著對手眼線的角色,隨時將死神團隊的行蹤報告給敵人,讓他們對死神團隊的一切情況了如指掌!
這樣的話,所有詭異事件的原因,就都解釋的清了……
想到這裏,風影隻覺得一身冷汗驟然滲出。
當她躺在溫度適中的熱水浴缸中時,卻感覺自己就像被困在了千年積雪的冰山上。刺骨的寒冷,讓她有些心亂如麻。
木子,六色,千顏,飛揚。
這四個人中,必定有一個人是對方的人,是敵人。
這個人不知道由於什麽誘惑或者無奈,背叛了正義,背叛了團隊,就像當初的右翼一樣,走上了一條魔鬼之路。
那麽,這四個人中,內鬼到底是誰?
眼下最重要的要做的,就是挖出這個內鬼,否則,死神團隊將麵臨滅頂之災。
將四個麵孔在腦海中反反複複的過濾了無數遍,她還是覺得,最先應該排除的,就是木子。
她知道,死神團隊就是木子的生命,就是他的夢想,是他人生的全部。
所以,第一個應該被排除掉的,必定是木子,甚至比排除她自己更應該果斷。
想到這裏,她給木子發了一天訊息,告訴他內鬼的事情。
木子一直都沒有回複她的信息。但風影知道,他的沉默其實是在表示,他早就對這件事了然於胸。
是啊,聰明如木子,自己能想到能猜得到的,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那麽此刻,他應該是在盡他所能的挖這個內鬼吧?也許不是的,木子一直都是個很感性的人,也許他明明知道有內鬼,卻不願相信,更不願去親手挖出他,也許他迫於無奈想著去挖出內鬼,卻又因為和大家的感情,影響他的決策力和判斷力……
總之,如果木子在這件事上失去了能力,那麽毫無疑問,挖出內鬼的任務,就必定要靠自己來完成。
想到這裏,風影猛地睜開了雙眼,兩道淩厲的目光在黑暗中猶如閃電。
她迅速的走出浴缸,用浴巾擦拭著身體上的水珠。
還沒等擦完,手機便突然嗡嗡的震動起來。
電話顯示是飛揚打過來的。
“風影快點過來,出事了!”
這注定是波折頻出的一夜。
當風影急匆匆的換好衣服走進飛揚和千顏的房間時,黑白無常也已經在那裏了。
“有人闖進來了。”一見風影進來,飛揚就立即憂心忡忡的說道。
“你怎麽發現的?”風影淡淡的問道。
“是我發現的。”坐在沙發上的千顏語氣凝重的接過了話茬。“就在上床休息的時候,我習慣性的檢查了一遍我的東西,發現我的化妝包不見了!”
風影張了張嘴,卻又將想要問出來的話題咽了回去。她原本是要問千顏是不是自己遺忘了或是什麽的,但隨即她又想到,已經沒有必要問這個了。對於千顏來說,化妝包就是她的一切,就好像劍對於西門吹雪,電腦對於歐陽六色一樣,她可以把飛揚忘掉,但絕不會忘掉她的化妝包……
“還有沒有丟失別的什麽東西?”木子問道。
千顏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飛揚躊躇著看了三人一眼,輕聲嘀咕道:“不過……”
風影皺了皺眉頭,冷冷道:“到底還有什麽問題?”
飛揚歎了口氣,從衣袖裏拿出來一件東西,滿臉焦慮的說道:“不過,在床下邊,放化妝包位置的下麵地麵上,我們找到了這個——”
說著,他將手裏的物件舉到了眾人麵前。
看清這物件的同時,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目光最僵硬的,當然是歐陽六色。因為那物件不是別的,正是原本掛在她脖子上的,那個假的被折翼了的——玉天使!
看著在飛揚手中蕩來蕩去的折翼玉天使,歐陽六色隻覺得一陣眩暈。
她習慣性的伸手向自己的脖子上摸去。
那裏,玉天使自然已經不在了。
房間裏突然一片死寂,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雪亮的燈光下,每個人的臉都灰暗如土。
那在飛揚手上搖晃不停的吊墜,仿佛變成了催眠家手中的鑽石項鏈,瞬間將房間裏的所有人都催眠了。
“我可以確定,六色沒有單獨進入你們房間的時間,因為她自從到了出租屋後,就一直在我身邊。”許久,木子第一個打破僵局,握住歐陽六色冰冷的雙手,淡淡的對眾人說道。
“這點我也可以證明。”風影沉默了一會兒,隨之說道。
“我想了想,覺得這肯定是敵人的挑撥離間計劃。敵人潛入到我們身邊,偷下了六色脖子上的玉天使,然後偷走千顏的化妝包,將玉天使故意留在現場,做成是偷包時不慎落下的樣子,這樣,就讓我們順其自然的懷疑六色,認為包就是她偷的,從而達到挑撥離間,讓我們產生內訌的效果。”飛揚收起吊墜,皺眉分析道:“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敵人既然發現了我們,為什麽又總是小打小鬧不肯痛下殺手?我覺得他們肯定是有什麽別的目的,雖然目前位置,我還想不出這個目的究竟會是神馬,但我相信,肯定比立即殺掉我們更陰險更毒辣!而這次的這個挑撥離間計劃,也肯定更是實現這個目的的計劃的一部分!”
木子點了點頭,撚著額前的頭發說道:“非常有道理。”
“可是……沒有陌生人接近過我,這點我非常肯定。”歐陽六色喃喃的失聲說道。
“好了,現在還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都趕緊休息吧。不要讓他們的目的得逞。”風影打斷了歐陽六色的話,冷冷的對眾人說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們定的是淩晨四點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現在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大家趕緊休息養精蓄銳吧,不管怎樣,明早我先把你們兩人送回費雷澤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