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劍俠錄
字體:16+-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福緣淺,殺人僧

這次仙府尋寶,早有備而來的,並不隻有碧雲寺諸修和那兩位東巴密宗的和尚。

大師兄夏侯滄衝到那一團有九彩奇光熠熠的洞天雲氣前,可他也隻是虛晃了一槍,身形連連閃動,亦藏進了雲霞中。看夏侯滄把手一翻,他左掌心裏捧著一具小小的法器。這法器分作兩個部分,托在下麵的,是一支小小的淺底碟子,通體烏黑,有幽光,乃是以北極元磁石打磨而成的,表麵十分光滑瑩潤。這元磁石碟上放著一把四寸長的銀質湯匙,細長的匙柄上雕滿了花紋,末端也嵌著一塊小小的元磁石。

一支石碟和一把鑲嵌磁石銀湯匙,合起來有點像是指示方向用的“司南”。但這件法器,卻不是用來分辯南北,而是指引夏侯滄在這數百小洞天中,去找一件開辟劍門西南別院所需用到的寶物。

夏侯滄口中喃喃念咒,元磁石碟上忽閃過一圈細小的雲篆靈文,他伸指輕輕一撥匙柄,這把湯匙就在石碟上滴溜溜的旋了起來。飛快的轉過了幾十圈,湯匙漸緩,最後終於停了下來。夏侯滄朝匙柄所指的方向望了望,忽抬手一引劍訣,身化無形劍炁,朝那個方向疾射而去。

碧雲寺、東巴密宗和大師兄夏侯滄都是有的放矢。而俞和、祁昭和木元昌,還有肖子謙與胡家兄弟等人,卻是真正的在撞福緣。元曦卻是一進神仙遺府就不見了人影,也不知去了何處。

這座水底仙府中,似乎沒有絲毫的防備,所有小洞天都是開放的。群修隻需按照最粗淺的法子:一麵觀想這洞天雲光中顯化出來的陣門符文,一麵朝洞天雲光中灌入真元,等真元足夠陣門開啟,而神念中觀想出來的符文,又與這洞天陣符一模一樣時,這小洞天就自然而然的生出接引之力,把人扯入其中。而藏在洞天中的寶物,自然是予取予求。

不過這三五百漂浮在虛空中的小洞天裏麵,倒真有不少是空空如也的。還有一些,僅僅裝了大堆毫沒用處的雜亂物事。碧雲寺和東巴密宗的修士都是帶著探寶秘器進來,大師兄夏侯滄也有引路之物,對某件重寶誌在必得。而其他修士,就當真是隻能靠冥冥中的福緣去賭了。

要說各類法器之中,俞和最想找到的,自然是飛劍了。

畢竟元曦現身,他要是想繼續扮成遊方劍修玄真子,那就絕不能祭出白蓮赤鳶雙劍來,誰曉得元曦與符津真人有什麽奇妙的心神聯係?若是被看破了身份,以符津真人那老派正道煉氣之士的古板性子,知道俞和與祁昭、木元昌這兩位魔宗修士結伴而行,多半是少不了一頓劈頭蓋臉的斥罵。

其實俞和不是不想揭開麵具,回複本來身份去與大師兄夏侯滄同行。他在碧雲寺群修才一離開玉台時,就偷偷傳了一道訊息給夏侯滄,說明了黑袍修士是自己所扮。本來滿心以為夏侯滄定會大吃一驚,可哪裏知道,這位大師兄頭也不回的飛出了碧玉台,一道神念甩了回來,隻有不鹹不淡的短短一句話道:“繼續假扮散修,自爭機緣去吧。”

眼看大師兄夏侯滄的身形閃爍,轉眼間就不見了人影。俞和本有滿肚子話想說,一下子全沒了著落。急急傳訊追問過去,但夏侯滄卻再沒了半個字的回音。

結果俞和隻能按照夏侯滄的意思,繼續帶著麵具,作他的神秘劍修玄真子。

話說這玄真子道長的福緣,可就當真有些淺薄了。

俞和一身真元雄厚無比,想打開小洞天陣門並不費力。他以神念望定了陣門符文,滂沱真元如洪水決堤般的,朝雲光中一衝,洞天立時豁然開啟,直比旁人都要快上數分不止。

但快是快了,俞和一連闖進了三處小洞天,前兩處都是空空如也。第三處好不容易窺見有些物事在裏麵,他大喜過望,衝過去一把撈住,定睛一看,卻是數個麻布編織的蒲團。俞和拿在手裏拍了又拍,揉了又揉,可這些蒲團似乎隻是尋常之物。即便以神念來回掃視,也看不出一點兒特異的地方。最後他幹脆雙手一分,把蒲團扯得粉碎,可唯有紛紛揚揚落下的草絮,好像在嘲笑著他自己。

看不遠處的藍衫少女祁昭,小姑娘費勁了氣力,還是靠著肖子謙幫了一把,才打開了一座小洞天。到裏麵一轉,就笑盈盈的捧著一根雲錦長絛出來,五彩煥華的仙光繚繞,襯得小姑娘麵似桃花盛開。那肖子謙和木元昌看在眼裏,簡直比他們自己尋到了稀世寶物還要高興。

俞和歎了口氣,隻能轉頭去別的洞天撞大運。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直到了第六處小洞天時,俞和才在裏麵找到了幾口四尺見方的大箱子,打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上好的靈玉符牌,晶瑩溫潤的光,撩得人眼前迷亂。

雖然這些靈玉符牌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事,但也是修道人製符時不可缺的靈材。如此之多,正可交給門中師長去,當作西南別院的一樣家底,多少也能算得上一件功績,總比方才兩手空空要好得多了。

俞和從這小洞天中出來,遠遠看見祁昭他們三人也是各自得寶而來。三個人手裏都拿著一件寶光衝天的法器,正聚在一起相互品評。祁昭得到的是一支烏骨摺扇,柄梢綴著紅豔豔的瓔珞流蘇,扇麵展開,上邊寫滿了銀光閃閃的蠅頭古篆字,但看不清寫的是什麽。肖子謙手裏托著個珠子,紫巍巍的,不知有什麽玄妙。木元昌居然得了一把鵝黃色的木梳子,這梳子隻消輕輕一刷,從那梳齒中,就有一道長河般的九彩霞雲流出,煞是好看。

木元昌看祁昭喜歡這梳子,就硬要送給她,但祁昭卻不肯要。最後木元昌好說歹說,拿這梳子換了祁昭的摺扇法器,還親手把梳子給祁昭插到了雲髻上。小姑娘臉上飛紅,木元昌卻是好不得意,他學著中原士子風流倜儻的模樣,張開摺扇,搖頭晃腦的扇了起來。可是與他那身西南部族的印染青布服飾一配,卻顯得很有些格格不入。

俞和倒不在意木元昌那副滑稽可笑的殷勤模樣,隻是三個人手中的寶光,刺得他眼睛發疼。

心中歎了口氣,俞和轉而朝下一座小洞天去,心想反正自己真元雄渾,衝開一座洞天,短的就隻消一盞茶的功夫,長的也最多是小半個時辰。比起旁人需要一個多時辰開能開啟一座,已然快上了太多。即便福運淺薄,多進得幾座小洞天,總會有些收獲。

在這神仙遺府小天境中,每個人都抱著一顆殷殷期盼的心,都期待著下一刻的驚喜,時間不知不覺過的很快。隻是這小天境中並沒有演化出日升月落,倒不好算計過了多少時日。

俞和拂袖卷走了一座小洞天中盛滿丹藥的二支玉瓶。以神念朝自己腰間的玉牌中一探,裏麵已堆了不少雜物,幾箱上好的玉符、一堆作用不明的奇石、兩塊約莫有七斤重的天外隕鐵、十幾匣子不知藥性如何的靈草、三盞琉璃燈台法器、一根刻滿了古怪記號的獸骨手杖、一柄一尺六寸長,浮雕著天罡北鬥星圖的玉尺、還有一整套七七四十九件青銅編鍾和幾片似乎被真火燒煉過的龜甲。雜七雜八的東西雖然不少,但既沒有特別厲害的法器,也沒有一柄俞和期盼中的飛劍。

最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座小洞天,外麵不但有道五行陣法守護,還花了俞和將近一個時辰,才觀想出了那個異常繁複的雲門陣符。本期待著小洞天中寶光盈空,可進去一看,裏麵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泥壇子。俞和起初還以為壇子裏會是什麽好寶貝,比如天一真水,北方壬葵水精之類。等他揭開壇口上的符紙,拍碎封土,登時一股濃鬱的酒香味撲鼻而來。俞和啞然失笑,他竟然闖進了一座酒窖,裏麵各種美酒足有幾十壇之多。

一麵搖頭苦笑,一麵摸出自己的青皮酒葫蘆,滿滿的灌上了。大袖一揮,他把所有的酒壇子盡數收走,喝著不知陳釀了多少年的美酒,轉朝下一座小洞天飛去。

不過這次,俞和才伸出手掌,想把真元打入這團洞天雲光中,忽然覺得背脊上一冷,轉頭看去,那個東巴密宗的年輕和尚,立在三丈之外,正冷冷的盯著他。

俞和眉毛一挑,轉過身來,看著這個和尚。隻見和尚單手握著那支四尺長的赤金佛杵,杵頭上的六道金環叮當作響,纏在杵杆上的綾羅經幡扯得筆直,正指向俞和身後的那一團洞天雲光。

那年輕的和尚略一撇頭,對俞和冷冷的道:“你走開。”

俞和一笑,雙手攤開道:“我若是不走呢?”

“不走就死。”那年輕的和尚把眼一瞪,殺機畢現,雙肩顫動,身後忽然展開了一對二丈多長的金色羽翼。這雙翼隻一攏,和尚人就已撲到了俞和的麵前,四尺赤金佛杵掛著一道嗚嗚風聲怪響,直搗俞和的麵門。

俞和沒料到這和尚居然驟下殺手,眼看佛杵打來,他也來不及招出破甲劍去擋,隻能急提起一道真元貫注右掌,屈五指成爪,朝這和尚的杵頭硬生生抓去。

手掌和佛杵一撞,兩人都是身子劇震。俞和的背脊撞在那洞天雲光上,年輕的和尚倒飛出去數丈遠。以俞和身負古獸贔屭的血脈巨力,這一下竟然沒能頂住佛杵上傳來的龐然力道。整隻右臂一片酸麻,五根手指都幾乎沒了知覺,反震之力逆行而上,撞得他胸口處氣血翻騰。

再看那個年輕的和尚長吸了口氣,伸手在後腦一拍,張口噴出了一顆純青琉璃色的寶珠,這寶珠上飛騰著金色的佛門煉火,衝著俞和的胸口處呼嘯而來。

“你這和尚,好生狠辣!”俞和怒罵一聲,手腕翻動,破甲劍化成一道白茫茫的劍氣,朝這珠子斬去。

一聲清脆的震響,俞和的飛劍與和尚的純青琉璃寶珠一齊彈飛。和尚隻是臉上一白,俞和的破甲劍上,卻裹起了一層金色的火光。

這柄破甲劍,可是俞和當下唯一能拿出來使用的飛劍,萬萬不能有何折損。俞和急招手攝回了飛劍,抬左手食指在虛空中一點,有道萬化歸一真符顯出,打進了劍鋒中去煉化佛火。

對麵的和尚兀自不依不饒,趁機掄起佛杵,縱身而來,照準了俞和的顱頂天門猛力砸下。

兩人遠日無怨近日無仇,這個和尚一照麵,不但出言不遜,下手也全是斷人性命的招數,哪裏有一點出家人慈悲為懷的樣子?俞和被他接連三招搶攻,壓在了下風。右臂酸麻不說,一口飛劍也遭佛火燒煉,他心頭上一股煩躁氣升起,當下動了真怒!

把雙眼一翻,俞和寒聲斥道:“今日不教你吃些苦頭,我胸中一股忿火難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