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俞和獨鬥一十三位傀儡修士,甫一伸手對招,就祭出“兩儀劍炁”與“先天五行神雷”這兩門當世罕見的上品神通,不但幹脆利落的將二位傀儡劍修的頭顱斬落,還一擊震退了三位還丹後期的真人高手,委實是威風凜凜煞氣逼人。
程倫瞠目結舌的望著俞和,渾然忘記了操持伏魔法屍,七殺與破軍僵立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緊隨其後的一眾涼州府供奉閣修士也都按住了遁光,全在扭頭觀望,想要看看方才那淩厲的劍意與霸道的雷法,究竟是由誰人所發。
先天五行神雷的煌煌雷火當空一爆,立時就將三位傀儡修士高手的神通盡數打滅,那三人被五行雷罡震得眼冒金星,兩耳轟鳴,真元絮亂,急急抽身退開數尺,默運玄功調理內息。可他們卻沒注意到俞和口含冷笑的抱臂而立,一雙兩儀元磁離合劍丸已是悄然隱匿,神出鬼沒的繞了個大圈子,抄到傀儡修士們的身後。
這種韜光藏影的禦劍之法,乃是俞和授業恩師雲峰真人的獨門秘術。那八位修為稍弱的傀儡修士驟覺殺機罩體,忙轉頭去望,卻見一黑一白兩道狹長的劍光破空襲來,頓時發出一片驚呼聲,各展神通遁法四散逃命。可兩儀劍炁快逾閃電的一繞,又是四道血泉飛起,四顆頭顱在空中翻翻滾滾,臉上尤帶著絕望與不信的神情。
“小賊好狠的手段!”三位傀儡修士高手一見自己這邊的人連遭折損,隻數息之間就歿亡近半,那恨得是睚眥盡裂。可他們轉頭再看對麵的血手殺星,卻見俞和展臂攏回兩儀元磁離合劍丸,雙手掐訣祭起十丈黑白霞光,口發長嘯,又朝他們縱劍而來。
三位傀儡修士高手不敢輕慢,各自祭出了壓箱底的神通殺術。
右邊那道人搶先發招,就見他引頸朝天,如虎嘯山林般大吼三聲,將身子一抖,通體骨骼發出錚錚金鐵交鳴之音。此人把兩臂左右甩開,一雙手掌變作生鐵般的烏青色,漲到了蒲扇般大小,他提起巨掌上下一合,左掌為乾陽在上,右掌作坤陰在下,兩掌心相對,發出嗡嗡沉鳴,掌中氣勁震得周天風雲漫卷,寰宇山河動蕩。此人身形朝前一竄,掌勢猶如一具天地磨盤般,朝俞和轟然碾壓而來。
左邊那道人張口吐出了一方雕刻著世間百般兵器圖形的青銅匣子,匣蓋自行彈開,先是衝出十餘道明晃晃的流光,化作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镋棍槊棒鞭鐧錘抓拐子流星十八般兵刃,朝俞和亂披風剁去。緊接著這人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青銅匣子上,匣子一顫,接連噴出七柄銀光小劍,結成一座天罡落仙劍陣,罩定了俞和的身形。
居中那修士披散發髻,口中念念有詞,把雙手朝天一舉,天頂上聚起十餘畝大小的一團陰雲,萬千金光霹靂火如暴雨一般自雲中劈落下來。
俞和也是藝高人膽大,他眼見對麵三人聯手打出殺伐大術,竟是不躲不閃,悍然挺劍直上。三位傀儡修士高手氣勢越盛,俞和越覺得戰意激昂,炙熱雄渾的真元玉液如萬馬奔騰一般在周身經絡中疾速滾動。他胸中一股劍意凝實如剛,仿佛此時此刻世間無有一物可阻其鋒芒,通體血肉直欲與兩儀離合元磁劍丸融為一體。
劍炁呼嘯,貫破虛空,俞和徑直撞入了那右邊傀儡修士高手的掌勢之中。隻見他顯出身形,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兩儀劍炁上下一分,如擎天大柱似的撐住了乾坤雙掌。那使掌的傀儡道人發出震天怒吼,周身青筋墳起,運足十二成真力欲將掌心拍攏,要把困在其掌勢之中的俞和碾成齏粉,可無論他如何催運真元,也壓不垮雙掌乾坤中頂天立地的兩儀劍炁。
“道生一,一為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為陰陽,為乾坤,為天地,為玄黃,為生死,為春秋,為剛柔。兩儀分則天地開,兩儀轉始萬象生!”俞和急頌偈語,剛猛的真元劍炁灌入劍丸之中,那黑白劍炁鋒芒更盛。耳聽得“噗嗤,噗嗤”兩聲,一雙劍丸洞穿罡炁,鑿開骨肉,深深嵌入了那傀儡道人的一雙巨掌掌心之中,隻差最後半寸皮肉筋膜,便要透掌而出。
傀儡道人隻覺得自己雙掌掌心處劇痛揪心,宛如滿脹的皮囊被乍然開了個口子,鮮血與真元一泄如注。他嘶聲慘嚎,猛抽雙臂想撤掌而逃,但等他運勁一掙,卻駭然查覺自己的手掌已然反被俞和的劍炁牢牢縛住,想收也收不回來了。而且這傀儡道人越是使力掙紮,那掌心中的劍丸就越發猛烈的刮骨絞肉。
俞和將雙手提到胸前,團團抱圓一揉,陰陽兩儀真炁運轉,生出沛然大力,將這傀儡道人的身子硬扯了過來,如肉盾一般橫擋在了那十八般兵刃寶光和天罡落仙劍陣前麵。
“吾命休矣!”使掌的傀儡道人眼見同伴的殺招臨身,駭得魂飛魄散。他把兩眼一閉,隻等粉身碎骨。
可那操持銅匣法寶的傀儡修士也是手法高妙,隻見他放出的十八般兵刃寶光和七口銀光小劍堪堪就要打中那使掌傀儡修士的背心之時,這人掐動獨門禦寶法決,張口斷喝一聲,居然令自家法寶硬生生頓在了半空中。
“萬化歸一,乾坤借法!”俞和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隻見他伸手一引,掌心中有萬化歸一大真符閃現,那落到頭頂的萬千金光霹靂火沒來由的憑空一轉折,居然不可思議的繞過了俞和的身子,轉而砸向了那僵在空中的十八般兵刃寶光和七口銀光小劍組成的天罡落仙劍陣。
耳聽得“呯呯蓬蓬”的一陣爆響,兵刃寶光和銀光小劍遭金光霹靂火一衝,盡數灰飛煙滅。施展雷法的傀儡修士高手與操持法寶的傀儡修士高手互受了自家人的全力一擊,同時張口噴血,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
“左右也沒條活路,道爺我跟你拚了!”那使掌的傀儡修士高手目中浮起血絲,頂上發髻炸開,滿頭青絲根根倒豎。他把血淋淋雙掌一握,死死扣住兩儀離合元磁劍丸,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桀桀怪笑,竟然將一顆性命交修的內家金丹張嘴噴出,龍虎丹火四射,明光亮如日曦,似要與俞和拚個玉石俱焚。
“金丹離體?難怪以兩儀劍丸的鋒芒之利,都穿不透他的肉掌,原來此人修的是上古妖族的肉身成聖之法!”
俞和心知厲害,忙皺眉撤身。他並攏右手食中二指,將本命先天五行劍炁、南帝長生大真炁和萬化歸一真符齊聚於指尖之上,以指作劍,劈開真陽丹火,點在那顆鵝蛋大小的金丹之上。
頭頂上“轟隆”的一聲大響,一道水桶般粗細的九霄紫雷落下,劈在了俞和的手指與金丹相碰之處。
遭俞和畢集一身玄妙神通,結結實實的打中了金丹,那位使掌的傀儡修士高手連慘呼都發不出來,胸中逆血湧起,堵住了他的咽喉。那顆金丹被萬化歸一大真符鎮壓,遭本命先天五行劍炁與南帝長生大真炁一摧,又被九霄天雷打中,頓時綻開了無數細密的裂痕,異香飄散,光華黯淡。
俞和趁其內丹受損,神智昏聵,真元不得接濟之時,催動兩儀離合元磁劍丸將他一雙手掌絞成了碎肉,再張口噴出一道無形劍炁,掃過這傀儡修士高手的咽喉,令其身首分離。
頸血灑落長空,屍身栽落沙塵,三魂七魄離散。隻剩下那一顆金丹滴溜溜急旋,精純的元炁迅速散入天地之間。
“砰”的一聲大響,從俞和腳下的沙地中竄起一道人影,探手就向那顆金丹撈去。
俞和冷哼一聲,雙手向下一壓,兩儀劍炁好似九天垂瀑,劈向這妄圖拾得漁翁之利的莫名修士。不過那人似乎也是有備而來,望見俞和運劍來斬,他翻手甩出了一道陰氣逼人的金紙血符,這血符籙當空一閃,立時有萬鬼哀嚎之聲響起,可見是絕非凡品。
暴起奪丹那人本是打得一副好算盤,他以為憑這道威力絕大的金紙血符,怎麽也能纏得住俞和一時三刻,足可令他從從容容的卷走金丹。而至於程倫與杜半山,加上那兩個氣息散亂的傀儡修士高手,倒還不足為慮。
可未曾想俞和此時戰意正盛,劍意昂揚,出手便是全力一擊,先天五行劍炁與南帝長生大真炁鎮壓諸魔邪祟,那金紙血符雖然凶厲,但遭劍光一絞,竟立時被斬得四分五裂。
自地下竄起的這人顯然始料未及,他連忙捏碎了數道保命大金符,就見一片金光亂閃,這人被兩儀劍炁當頭一壓,重又墜入了沙土深處,借土遁逃得不知所蹤。
不過此人倒還是於心不甘,順手收去了那傀儡修士高手的半截屍身,看樣子是就算搶不到金丹,也須得劫下一筆死人財才走。
“這卑鄙的魔宗賊人!”程倫指著腳下莽莽黃沙破口大罵,可此時伏魔法屍不在身邊,而且人家俞和既然無意去追,他也犯不著在赤胡大軍攻城之時跟魔宗修士玩命,畢竟若那人身邊還有一道方才這種金紙血符,程倫自問是討不到好處的。
俞和招手攝來金丹,以符籙鎮壓了,收入袖中。程倫抽了抽嘴角,眼中不禁露出濃濃的羨慕之色。這一枚還丹道果七八轉高手的離體金丹實在是太過珍稀貴重了,隻消輔以靈藥稍加祭煉,再服食得法,立時就能令人道行突飛猛進,省去二百年以上的苦修之功。日後再運轉真元細細熬煉,數年中更會有種種奇效漸次顯出,諸般美妙難以言述。
這金丹入藥之妙人人皆知,但想覓得一枚合用的離體金丹,卻是殊為不易。
尋常煉氣士的一顆內家還丹,隻有在道行進境,金丹離體退火,曆經天魔心劫時,才會撞開印堂天門,衝出體外。這種采肉身內藥糅合,引真陽真陰火燒煉而成的內丹,與煉氣士的性命息息相關,人死則丹滅,根本化不成可以入藥的離體金丹。故所謂“剖腹挖丹”之事,純是一樁無稽之談,就算生挖出煉氣士的內鼎金丹,這人一死,丹丸立時變成灰粉一撮,毫無用處。
有妖魔精怪之流中的大神通者,可以隨心所欲的噴出內丹,以之當作本命法器傷人。這種內丹經曆天地精華淬煉琢磨,煞是強韌,即便主人身隕,金丹也能撐得小半個時辰才會散盡靈機,若及時以禁法鎮住,則可收得一枚能夠入藥的離體金丹。上古時常有煉氣士遊曆九州,甘冒奇險獵殺通靈精獸,為的就是逼其噴出內丹而收之合藥。但而今妖魔精怪之流後裔稀少,其中有大神通者皆隱於深山大澤中避世不出,它們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都有一身通天徹地的大本領,再想求一枚妖魔精怪之流的離體金丹合藥,委實是難上加難。
不過偶有一些身負上古妖魔血脈,或者修煉的妖魔精怪神通的煉氣士,也能將腹中金丹噴出,或吸納日月精華,或當作法器傷人,甚至遭逢劫數之時,可以在身外爆碎內丹,引得天地元炁劇震,與仇敵玉石俱焚。而今離體金丹的來由,大都自此類人身上剝奪。觀那位使掌的傀儡修士高手,其吐氣開聲之時猶如猛獸嘶吼,一身功法神通煞是奇異,大抵便是此類人物之一。
據傳曾有魔門惡徒拾得半卷妖魔精怪的煉氣之術,於是暗暗搜羅身負異稟的孩童,假借傳道之名,騙其依法煉出內丹,再取之合藥。但這惡人耗費百年光陰,禍害了數十條性命,僅得了一顆下下品的離體金丹,服食下去就隻漲了區區幾十年的道行修為。後來此等惡行被人揭穿,這魔頭被道門諸派的修士追殺了數百年之久,最終發現其慘死於一處隱秘山洞之中,而且並非是被道門煉氣士打殺,竟是遭九九蕩魔大天劫劈得身魂俱滅,永不入六道輪回。此事一經傳開,就算是滿手血腥的蓋世魔頭,也不敢妄想圈養“丹牲”,生怕觸犯天道禁忌,招來殺身劫數。
結成內丹的妖魔精怪當世難覓蹤影,而身負異稟的人亦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人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妖魔精怪的傳承,可將內丹噴出吸納日月精華,那他自知成了“人參果”一般的存在,也必定諱莫如深,不敢聲張。再加上鎮壓金丹絕非尋常禁法可以奏效,故而“離體金丹”此等絕巔寶藥,就變得珍稀無比。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傀儡修士中竟然還藏著這麽一個奇人,而且那些赤胡奇人異士居然沒逼得此人吐丹拚命,其中因由著實難以捉摸。最後被俞和占了天大的便宜,惹得旁人垂涎羨慕不足為怪。
如今俞和收走這傀儡修士的金丹,既不犯天道忌諱,也讓人嚼不起舌根子。畢竟這些傀儡修士已經不能再算是修真煉氣的同道中人,他們隻是赤胡蠻子手裏的扯線木偶罷了。斬殺其人,是除夷衛道的功德善行;奪丹劫寶,隻不過是順手取走戰利品而已,無可厚非。
至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顧慮,以俞和此時的威風煞氣,又有幾人敢上前觸黴頭?那竄出來的打劫的魔門修士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貪心的人比比皆是,但誰都得掂量掂量,俞和那信手拈來的一連串驚世神通道法,自己能接得下幾道不死。
話說這邊俞和收起金丹,目光一轉,又望向剩下的六位傀儡修士。
為首的兩位還丹後境高手,趁俞和打退魔宗修士,收起金丹的這會兒工夫,已然壓住了翻騰的氣血。他倆對視一眼,同時摸出一大把符紙,揚手就朝俞和甩了過去,也不管這符紙奏不奏效,兩人祭出遁法,卷起那四個修為稍弱的傀儡修士,朝那高台督戰車的方向逃去。
上百張符紙爆出漫天雷火光焰,其威力自然傷不到俞和,但卻能掩人耳目。
俞和果然遲疑了一瞬,等他禦劍衝破雷火,卻見程倫的一雙伏魔法屍帶著涼州府供奉閣的修士們折了回來,這廂一字排開,擋在了傀儡修士的遁光前麵。
眼見此路不通,那兩個高手撥轉遁光,急朝地麵墜下。可就看見地上的沙土忽如開鍋沸水一般翻騰起來,三個道人破土而出,抱臂冷笑,阻斷了傀儡修士入土逃遁之路。
自西南邊飄來一朵紅雲,雲頭上站著兩個身披錦袍的道人。這倆人居高臨下,望著逃生無門的六位傀儡修士,伸手指指點點。左邊的道人頭頂有兩道劍光盤繞,右邊的道人手托五色琉璃方鼎,可不正是昨晚夜襲赤胡前營的兩位魔宗高手,號稱“合歡雙仙”的抱星子與召南子?
“呸!”程倫啐出一口濃痰,破口大罵,“一看到有好處,立馬全都冒了出來!魔宗惡賊,無恥之尤!”
杜半山撇了撇嘴,搖頭歎氣。他心中暗道:“我說程大執事,你倒好意思開口去罵魔宗的人?方才怎不見你出手去助小俞子一臂之力?如今眼饞小俞子收了顆離體金丹,你就上趕著召回伏魔法屍,眼巴巴的盼著那幾個傀儡修士裏麵,還能藏著幾個口吐金丹之人?不過區區一顆金丹而已,這道魔兩宗的修士就全把對麵的赤胡異士視如無物,將什麽衛道大計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當真是臨陣獻醜,教人看了笑話去!”
這還真被杜半山給料中了,一眾涼州府供奉閣的執事弟子與魔宗五人才將六位傀儡修士圍在中間,虎視眈眈的就要出手斬人,恰在此時,自那赤胡大軍的高台督戰車上,突然響起一聲宏亮的號角。
地麵上的赤胡騎兵們一聽這號角聲,頓時是齊聲歡呼,高舉兵器朝天舞動,仿佛已然踏平了落雁口雄關一般。頭頂上烏雲驟起,狂風大作,一道巨大的陰影從天而降,恐怖而暴戾的氣息橫掃當場,沉悶如雷的獸吼聲,震得一眾修士耳鼓生疼。
合歡雙仙急忙降下雲頭,抱星子抬頭瞠目觀望,口中喃喃道:“原始魔尊在上,這是什麽荒古異種?好大的威風,好大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