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蓋了二百多裏地界,直抵到天穹頂端的鉛灰色雲山,在激烈回旋的暴風中漸漸變得稀薄了起來。深藏在雷雲的正中央,引發這奇異天相的巨大存在,終於露出它的廬山真麵目。
西北道魔群修站在僅剩下七八百丈寬的九彩慶雲之上,人人屏息凝神,瞪圓了雙目,死盯著懸浮在雲團中的龐然大物,驚呼聲與倒抽涼氣聲不絕於耳。
那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城池,比方才被落雷毀去的大漠赤胡土城要龐大了幾十倍,若真要以中土九州的建築作比,似乎隻有大雍京都定陽的帝君皇城,才能在規模上與其一較高下。整座空中城池看起來像是一大片氣勢恢宏的神殿廟宇,但外圍又有堡壘一般厚重的護牆。
這空中巨城本來是一片漆黑,但隨著周圍雲氣的散去,有許多的白色紋線在護牆表麵和殿宇之間漸次浮現出來,它們交錯延展,轉折處棱角分明,像是道道割裂暗夜的雷電,忽明忽暗的勾畫出生硬而古怪的神秘圖形。
看這巨型城池中的種種建築,盡都帶著遠西胡夷之地的鮮明特點。圓柱石和弧形拱頂上麵雕刻的花紋層層相疊,極為繁複考究,但它們的尺寸卻大得離譜,數層殿堂上下堆疊起來,每一層裏麵都供奉著幾十丈高的胡夷神靈石雕。這些宏偉的神殿與巨大的雕塑,像是來自巨人國度的遺產,隻有外麵那些細藤一般盤旋而上的冗長石階,和蛛網一般縱橫交叉的懸空石梁,才是給卑微的六尺凡人行走。昏暗而深邃的殿堂起伏錯落,遠遠望去像是一片連綿的山崖,殿堂簷頂上聳起無數座細細長長的尖頂高塔,還有寬敞的露台祭台、無比巨大的日月星辰圖騰和栩栩如生的異獸雕塑。
森嚴而陰沉的氣息撲麵而來,使人恍惚間覺得這座黑城似乎能吞噬一切光線,甚至連投過去的目光,都仿佛被藏在黑暗中的鐐銬鎖住。
在近百座神廟殿堂的中央,樹立著一根宛如插天孤峰般的巨型方尖塔。整座方尖塔上,布滿了螺旋盤繞的紋線,這些紋線像是注滿了汞液的溝渠,閃閃銀光順著塔身流轉不休,有的從上到下,有的卻是自下而上。在靠近塔頂的地方,展開三重高低平台,下麵兩重平台好似棋盤,上麵擺滿了棋子,但這些棋子卻並非是木雕泥塑,而是一個又一個的鋼鐵人形牢籠,有身裹白袍的赤胡男女站在鋼鐵牢籠中,他們並不掙紮,卻像是在祈禱或作法。那最頂端的一重平台中央,立著一座小小的金色祭台,布滿整座城池的銀色紋線都匯集在這座祭台下麵,有數個白須白發的銀袍赤胡老者手拉手站立,繞著祭台圍成一團。
而最為震懾心神的詭狀,就在這座方尖塔的頂端。
那是一支籠罩在赤紅色火焰當中的巨大魔眼。與高塔平台上小如芝麻的赤胡人身軀相比照,這支巨眼幾乎是有一片十頃湖泊那麽大,它散發著忽紅忽黃的強烈光芒,而在瞳孔的地方則是一個深洞,透過那裏,仿佛能通向無盡的混沌。
雖然這隻巨大的魔眼是由紅黃色的焰光匯聚而成,但它一點也不像是以胡夷異術變化出來的法相。自那眼瞳中透出的視線活潑潑宛如生人,就好像是有一尊身形偉大的天外惡神,把它的眼睛湊到了虛空中的孔洞上,正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審視著整片大漠戰場。
每一個人,不管從什麽地方去看這支魔眼,都會立時驚覺那眼瞳倏地轉了過來,與他直直的對視。若隻是短短一瞬間的視線相交,倒還不會有什麽異樣生出,可一旦看多了幾眼,就算是修煉靜定功夫幾十年的煉氣士,也會覺得心底裏沒來由的騰起一股邪火,似乎滿腔都是忿忿不平,渾身躁熱不堪,直欲跳起來手舞足蹈,大吼大叫的發泄一通。
“這玩意兒,當真有些邪門!”挖心姥姥伸手一拍東皇鍾,那口先天寶鍾發出“咚”的一聲沉響。正在竭力收攝心神的修士們盡都身子一震,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東皇鍾所發的浩然天音專破萬般邪祟,那巨魔眼目光中的亂神邪意,頃刻間被鍾聲驅散得幹幹淨淨。
俞和也是得了浩然天音之助,才吃力的收回了目光。他趕忙盤膝坐下,眼觀鼻,鼻觀心,默誦清淨坐忘素心文。在場隻有衛行戈才能看得見,一朵長生白蓮舒展億萬蓮瓣,將俞和的身子團團裹在了當中。
“蒼溟師弟,還不速速拿你家寶鏡一照,看看這魔眼城池到底是何方妖孽?”
“正要施為!”昆侖蒼溟子踏上一步,與青言子並肩立在雲端。隻見他雙手左右一展,如佛宗千手觀音一般,變化出了數不清的法決,那昆侖鏡毫光四射,鏡麵中衝出一道白光,朝那空中黑城上的巨魔眼筆直照去。
吃昆侖鏡的寶光一閃,那巨魔眼中央如細縫般的瞳仁猛地收縮起來,活生生像是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疼了眼眸。可這支魔眼竟未被昆侖鏡的浩蕩仙光照破,反倒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黑色城池上的銀紋同時發出藍色的輝光,那巨魔眼突然瞪得溜圓,一道貫穿天穹的白虹火線從瞳仁中射出,直朝九彩慶雲橫掃過來。
群修正等著看蒼溟真人如何見招拆招,可隻見這位昆侖仙宗高手忽然雙手抱頭,嘶聲痛呼起來,那扭曲抽搐的麵孔,真像是有把小刀插進了他的腦袋,正在胡亂翻攪一般。
一眾修士們大驚失色,眼見火線裂空而來,連忙抽身閃避。有昆侖弟子舍命撲過去,將自家師長推到了一邊。
那支巨魔眼發出的火線委實駭人,隻一閃,就已從群修當中掃了過去。再看西北道魔修士腳下的九彩慶雲,已被整整齊齊的切成了左右兩片,而荒漠中留下了一道深不可測的焦黑裂縫,從九彩慶雲之下,一直延伸向目光所不可及的天地交接之處。
這巨魔眼一擊之威,已然是大大超出了西北群修的想象,眾人回頭望著橫亙萬裏黃沙的裂痕,心中一陣陣的後怕。
起先真是誰也沒料到,這區區一道白虹火線竟然厲害至斯。如此割裂大漠的駭人手段,隻在神話傳說裏麵才有記載。相傳億萬年前洪荒大劫之下,蟄伏於九州深處的諸天大聖紛紛出世,互以先天至寶拚死廝殺,舉手抬足間可令天崩地裂,虛空粉碎。那般描述,或能與眼前這情形略有幾分相似。
昆侖蒼溟真人也不知是中了什麽惡毒的法術,他額頭上一片青筋浮凸,五官扭作一團,正在閉目調氣。昆侖仙宗的弟子個個如臨大敵,以肉身作牆,將蒼溟子與昆侖鏡護在當中,既提防著那支巨魔眼再度發難,也怕魔宗修士靠近過來,趁機奪寶。
青言真人一咬牙,揮手將九黎煉妖壺祭到了空中。他披散發髻,跺腳大吼道:“終南弟子聽令,結一氣聚元陣!”
隻見青言子身後的終南仙宗修士們迅速排成了一條長龍,後麵一人伸掌抵住前人的背脊。近百名終南弟子運起《上清紫真章》中的秘傳法門,將諸人的真元擰成一股,浩浩蕩蕩的灌入了青言子的關元內鼎。
“給我漲漲漲!”青言子的道袍鼓脹如球,麵色殷紅如血,雙目中迸出二尺多長的巍巍紫霞。他伸手一指煉妖壺,這先天神壺驟然間化成了一尊十裏高下的龐然巨物,三層寶塔壺蓋一開,煉魔真火洶湧而出,化成一片焚天火海,燒向那座飄在空中的黑色城池。
一團夾雜著冰晶的暴風,圍繞著空中巨城回旋起來,堪堪將煉魔真火抵住。那方尖塔上的巨魔眼火光升騰,直勾勾瞪著當空發威的先天至寶煉妖壺。修士們隱隱查覺到,那支巨大眼瞳中正在積攢起一股恐怖的力量。
胡夷人的飛天巨城硬撼兩大先天至寶,可並非所有的修士都有閑暇細細觀望這場驚天動地的鬥法。蓋因就在方才蒼溟子與青言子一先一後與那支巨魔眼對招之時,從這座空中城池護牆下方的無數座拱門裏,飛出了近三千名全副武裝的胡夷異士。
他們有的白盔白甲,手持雷光閃爍的刀盾,騎著肋生雙翼的白馬;有的背後長著一對羽翼,滿頭金色卷發,身裹皮甲,手腕弓箭;有的坐在形如蝙蝠的怪獸背上,牛頭人身,筋肉糾結,抄著粗大的鐵石柱或是長柄戰斧;還有的通身肌膚作青紫色,雙足如馬蹄,手裏的鋸齒大刀寒光湛然;更有的揮舞丈二長槍,胯下的坐騎竟跟那頭落雁口雄關前口吐烈火的飛天巨獸有幾分相似,隻是軀幹要小得太多。
各種怪模怪樣的赤胡異士形貌奇異,半人半獸,一時間也難以盡述。且看他們的首領,是一位騎著黑紋白虎,周身發出皎潔白光,英姿颯爽的少女弓箭手。就聽她高聲呼喝,這三千奇人異士竟不朝九彩慶雲衝來,而是徑直落向地麵,似乎是打算去收割那些凡俗大雍騎兵的性命。
剛剛躲過了魔眼火線的涼州府供奉閣六大執事一看這般情況,頓時心中大急。
誰也想不到,這次橫跨大漠襲來的赤胡異士竟有這麽多,而且不僅有可與玄珠大修鬥法的半神高手,還搬來了這麽一座不可思議的飛天巨城,更想不到他們居然會對尋常兵卒悍然出手。無論地麵上的二十萬大雍鐵騎有多麽驍勇善戰,在這些掌握了神秘力量的胡夷異士麵前,都是不堪一擊。
要是讓那三千赤胡異士衝進了大雍騎兵的戰陣中,恐怕不消小半個時辰,西北守軍就得盡數覆沒。窺探敵情失實,使得二十萬條冤魂徘徊荒漠,這偌大的一道因果孽障,涼州府供奉閣執事們是萬萬擔不起的。
孟坤顧不得敵眾我寡,他縱身躍出雲頭,腳踩霞光,機關銅甲覆蓋周身,一頭朝這些赤胡異士們撞去。其餘供奉閣高手帶著執事弟子們緊緊跟上,就看其中馬嘯馬真人更是祭出了壓箱底的手段,他將百寶囊中的上千顆金豆撒得幹幹淨淨之後還不停手,一口接一口的舌尖精血吐到掌心,揮手一揚,就是成群結隊的天兵天將駕雲而來。
一些小門派的修士和前來撈功德的散修們審時度勢,也都趕忙飛出了九彩慶雲。
這些人心中自有算計,他們見那胡夷人的空中城池非同一般的厲害,連兩件先天至寶都壓不住巨魔眼的凜凜凶威,這等下萬一有何閃失,身遭魔眼火線掃中,那立時就是個形神俱滅的結局。如此看來,留在九彩慶雲上委實禍福難知,倒還不如隨著供奉閣的執事們衝殺一番,如若見勢不妙,還能趁亂遁走保命。
許多修士都存了個“打得過就撈一筆功德,打不過就轉身逃命”的念頭,隻是方才群修都在九彩慶雲上,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臨陣脫逃,未免今後遭千夫所指。可這時來了個由頭,許多愛惜臉麵又怕死的修士,自然甘願去與那大群赤胡異士們廝殺。一來未必就會遭劫;二來亂戰中大可進退自如;三來說不定還能撿到一份功德;正是何樂而不為?
看著修士們紛紛飛向地麵,俞和把眼珠一轉,也跟著從九彩慶雲上跳了出去。但他倒非是要避重就輕,在俞和的心裏,斬殺那些可能潛入九州的傀儡修士,讓身在遠方的寧青淩不至於遭人謀害,才是此戰的首衝要務。
於是,終南、昆侖、西北魔宗等三百多位修士守定九彩慶雲,仗著三件先天至寶的玄妙,與半空中的黑城魔眼相抗,而其餘三百來位修士則各顯神通,截住了三千名落向地麵的胡夷異士。
常言道:“沒有三把神砂,豈敢倒反西岐?”雖然人數相差懸殊,但這一次來攻打赤胡土城的修士,個個都不是庸手,再加上來的時候都把一應物事置備妥當,誰家沒幾件厲害的法器傍身?這三百位西北真修高手紮進赤胡異士的人群裏,那登時是罡煞雷火四射,寶氣寒光縱橫。
馬嘯馬真人將撒豆成兵之術施展到了極處,那真是令人膽寒殺伐神通。雖然以法術顯化出來的天兵天將,也就跟還丹初境的尋常修士差不多能耐,但實在架不住這些金甲天兵人數眾多。十幾個天兵天將圍住一個赤胡異士,刀斧披風亂剁,任他三頭六臂銅皮鐵骨也招架不住,耳聽得乒乒乓乓一通亂響,緊接著就是血灑長空,骨肉成泥。而且這些天兵天將非是生人,就算被人打破了法身,也隻是重化作金豆一丸,馬真人一口真炁吹上去,立時又是生龍活虎,操戈再戰。
兩邊交手鬥了有半柱香功夫,胡夷異士被斬落了近一百多人,其中供奉閣馬大執事單憑一己之力就打殺了三十多人,反觀西北修士這邊,卻隻折損了寥寥三四人而已。
躲在諸位前輩高手身後撿便宜的程倫大呼痛快,他那一對伏魔法屍煞氣滾滾,隻要看到受傷的赤胡異士,就撲過去猛下重手。三下五除二之間,讓他連斬了四個赤胡異士,心中何其爽利。
那騎白虎的胡夷少女呼喝連連,在她的指揮之下,其餘胡夷異士漸漸有了些章法,紛紛上下左右散開,想把三百位西北修士包圍起來絞殺。可馬嘯指引著一千多金甲天兵左衝右突,這包圍圈一時半會兒倒也合不攏,轉眼間又有十來個胡夷異士飲恨當場。
九彩慶雲上的蒼溟子終於鎮壓了魔眼邪術,他站起身來,冷冷一笑,雙手掐訣一引,昆侖鏡當空轉動,將一道白光照向了那個騎白虎的胡夷少女。
這少女首領也知道先天至寶的厲害,她不敢硬擋鏡光,急忙撥轉虎頭就走。可那白光好似催命符一般,緊追在她的身後。附近有赤胡異士衝過來舉盾援護,可被白光一掃,立時肉身成灰。
蒼溟子故意讓昆侖鏡光追著胡夷少女首領轉了一大圈,又是一百多位赤胡異士死於昆侖鏡之下,身化微塵,屍骨無存。那胡夷少女忽然停了下來,臉上露出決絕之色,她抬頭揚臂,將一支純白色的寶石羽箭搭上了戰弓,眯眼瞄向蒼溟子的咽喉。
“無知的蠻女,竟妄想拿箭射貧道,笑話!”蒼溟子嘴角一勾,引動昆侖鏡對準了胡夷少女的胸口。
可就在這少女要被鏡光照成飛灰的刹那,那空中城池上的巨魔眼突然漲大了眼瞳。這一次,可不隻是一道白虹噴出,而是有近百道赤紅色的火線射了出來,刹那間穿破煉魔真火的封鎖,直朝九彩慶雲絞殺過去,那可怖的情形,仿佛是要把飛天巨城前麵的寰宇虛空割裂成無數碎片。
蒼溟子與青言子臉色大變,他倆急忙召回了昆侖鏡與煉妖壺,將兩件先天至寶當作盾牌,擋在雲頭前麵。
耳聽得“哧哧”聲連響,那火線掃在昆侖鏡與煉妖壺上,竟然發出刀斧劈砍銅器的聲音。可惜昆侖鏡與煉妖壺都不是以守禦見長的法器,此時用來抵擋魔眼火線,委實有些勉強。連接十幾道火線掃過,蒼溟子與青言子都有些撐不住了,兩人各吐了口血,摸出靈丹往嘴裏直塞。
青言子扭頭對著挖心姥姥厲聲喝道:“兀那惡婦,還不出手?道爺若是完蛋了賬,你們也沒有活路!”
此時挖心姥姥也沒有閑心去奚落蒼溟子與青言子了,她用東皇鍾護住魔宗群修倒是不甚費力,但要保住這九彩慶雲上的數百修士,可絕非是一件輕鬆愜意的差事。不過這時強敵當前,她若再不出手襄助蒼溟子與青言子,等終南、昆侖兩宗的人遭了劫數,魔宗修士更是獨木難支。
“休要聒噪!”挖心姥姥提氣喝斥一聲,她頭頂寶鍾“咚”的一聲響,化出百丈高下的黃鍾法相,將整片九彩慶雲罩住。
那近百道魔眼火線在東皇鍾的法相上來回掃動,好似有百根燒得通紅的鐵釺子,在銅鍾上反複磨蹭,發出刺耳的聲響。挖心姥姥隻撐了三息,她的臉色就由紅轉白,由白轉青,身子微微一晃,似乎氣力難繼。衛行戈與羅修上人趕忙各出一掌,將本身真元渡給挖心姥姥。
再硬撐過了數息,那火線卻始終不見消弭。巨魔眼望定了碩大的東皇鍾法相,黑漆漆的瞳仁向中間一擠,近百道魔眼火線驟然合成了一道,筆直的照在東皇鍾法相上。
又是“咚”的一聲大響,這回像是銅鍾被千鈞重錘狠狠的敲了一記。隻見挖心姥姥七竅溢血,掐著法決的指甲嵌進了掌心皮肉之中,就連衛行戈與羅修上人都悶哼了一聲,臉色發白。
蒼溟子與青言子對視一眼,他們身後的弟子全都站成了一氣聚元陣,隻要東皇鍾法相被火線貫破,他倆就要暴起全力一擊,拚個兩敗俱傷。
“休要擔心莫要害怕,且看我等前來破敵!”
一道猶如天雷滾滾而過的說話聲響徹雲霄,接連七道雄渾浩瀚的氣機降臨到了九彩慶雲之上,那昆侖鏡與煉妖壺一齊掙開了蒼溟子與青言子的掌控,發出萬丈寶光,衝天而起。
師門至寶破空而去,但蒼溟子與青言子卻是不驚反喜,終南、昆侖兩宗的弟子如釋重負,紛紛扶冠整袍朝天叩拜,口呼拜見掌教道尊。
一支粗糙而厚實的手掌抵住了挖心姥姥的背心,那東皇鍾法相猛地漲大了數圈,無數飛禽走獸妖魔精怪的圖形自黃鍾法相上浮現出來,青黃變幻的寶光凝如實質。
就聽見西北魔宗上尊吞天老祖的聲音,在挖心姥姥的身後響起:“彩衣莫慌!區區蠻夷,土雞瓦狗爾,給我破!”
一連七聲浩然天音渾似一響,五氣飄搖,山河震蕩,那東皇鍾法相與魔眼火焰同時破滅。
千裏馳援的諸位掌教大尊翻手之間化解了危局,但不等他們作法反戈一擊,那空中巨城下麵沙地突然發出了隆隆轟鳴。原先胡人大漠土城的所在,如今沸滾不休的十裏熔漿池沼中騰起道道黑炎。
強大而詭異氣息在從大地深處浮現出來,又一件來自遠西胡夷之地深處,神秘而且巨大的莫名物事,正從灼熱熔漿中緩緩升起,顯出其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