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是懂音樂的人,一曲“魔音浩蕩”初入耳畔,便能清晰地感應對方的音樂功底。
按照他的粗略推理,呂貝克在進入無限空間之前是一個音樂製作人,和其他點擊失算的人一樣,遇到了難以克服的挫折,最終對現實世界失望,進而點入失算。
全世界玩音樂的人實在太多,真正能名流千古的人實在太少,就連能進入百度百科的音樂人都少之又少。很多寫歌、譜曲亦或唱歌、玩樂器的音樂人混了大半輩子也沒混出什麽名堂,選秀節目不是人人都能參加,唱片公司不是人人都能簽約,這其中的潛規則隻有踏進那一行的人才深有體會。
這些年在無限空間裏遇到過幾次音樂人,不過拿吉他當樂器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記得他還有一件交通工具類裝備,名為‘地獄咆哮’。嗬,怎麽還不亮出來?如果沒有足夠快的飛行工具,那你們隻能眼睜睜地看我逃出升天了。”
麵對呂貝克的武器,司馬起先倒是驚詫不已,但麵對對方的音波攻擊,他反而鎮定自若。
化空手為刀刃,於胸前斬斷一絲心結,頓時開啟“斷情意誌”。
呂貝克的這曲“魔音浩蕩”是一曲富含多種情感的抒情曲目,啟奏的一瞬間,便是一段激情澎湃的樂章,酷似Beyond的光輝歲月,又似貓王的成名曲目,音樂就像文章,天下文章一大抄,會排列組合就能推陳出新,這段由呂貝克自己編曲的動感曲目讓在場人士無不熱血沸騰,然而這種激情卻極為短暫,這樣的樂章想拿來當做攻擊手段簡直是癡人說夢,重頭戲還在後頭。
隻見呂貝克指尖的撥弦頻率驟然降低,激情澎湃的節奏一瞬間轉變為悲情的婉轉曲調。
“這是……”
司馬雙眼微微眯起,“GloomySunday?”
他聽的沒錯,呂貝克此時所彈的曲譜正是節選於世界禁曲《黑色星期天》。而且是原版超長版黑色星期天中的催情節選,如今現實世界那邊的網絡上也能下載到這首禁曲,可惜是刪減版亦或是加工處理版。
隻有聽過原版的人才能體會到那每一個深入靈魂的音符是多麽讓人絕望,悲傷的起因有很多種,不是每一種悲傷都能讓聽者放棄活下去的信念轉而自殺,隻有那種讓人深深感悟,感悟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希望的悲傷,才能讓人放棄生存的欲望。
呂貝克不僅僅從這首禁曲中節選了最為悲憤的幾段,還運用自己的理解為這段曲目錦上添花,過去那些聽過這首曲子的輪回者,無不回想起自己當初點擊《失算》之前的絕望經曆。進入無限空間的人都是對現實世界厭倦的可憐人兒。快樂都雷同,悲傷千萬種,輪回者各有各的悲傷,呂貝克第一次拿到“霜之琴傷”時便借由屬於自己的那份悲傷,夾雜著對命運多磨的悲憤,又涵蓋些許無限空間新生活的憧憬,寫下了這首喜怒交接的《魔音浩蕩》。
這其中的喜和希望,隻有他一人能感受,那些或主動,或被迫聆聽這首曲目的人,隻會陷入這曲子中的無盡悲傷,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可惜,司馬開啟了斷情意誌……
當高空中一種霜巨人莫名地眼角滑落眼淚之時,司馬隻是抬手將佐為之帽扶正,麵無表情地喊了一聲:“彈得不錯,繼續。”
“接招!”
呂貝克一聲冷哼,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同時撥動3號、4號、5號弦指尖發力,力道十足,一輪半弧形三色音波應運而生,如一柄彎刀,冷冽地切向司馬的麵門。
之前的演奏不過是配樂,饒人心緒所用,而眼下這些實質化的音波才是正主。
看似音波,實則時速遠超聲音的速度,眨眼間便襲向司馬身前。
司馬鐵了心不顯露自己的賢者之盾,卻也不作躲閃,且不說以他現在的身手敏捷程度能否躲開這一擊,單看這挺胸抬頭的架勢就壓根兒沒想去躲。
“來的越多越好。吞噬吧,巫師之心。”司馬輕聲感歎,袍服自胸口敞開,一團黑氣繚繞其中,正是那顆巫師之心。
三色音波迎麵襲來,司馬直麵迎接,胸口結結實實地遭受打擊,瘦弱的身軀微微一顫,嘴角滲出一絲鮮血,然而那張俊美的麵頰卻依舊古井無波。
不遠處的楊光筆直站在原地不動,他重新降下鋼鐵麵具,隔著一層金屬觀望司馬這邊的戰況。完全沒打算插手,腦海中回想起歐迪斯的特意叮囑,此時瞪大眼睛觀賞司馬的一舉一動,深怕有絲毫遺漏。
筋鬥雲保持原有速度快速飛向遠處那片厚實的冰層護壁,司馬之前乘坐“冰霜電梯”時刻意安了個心眼,一路上粗略地測算了隧道的長度,進而得出整個體育場外圍冰壁的厚度為七十米!
五十米對霜巨人一族來說不算什麽,他們所在星球乃是極寒之地,隨處可見數百米厚的冰層。而對於無限空間的輪回者而言,五十米厚的冰層真是相當頭疼的障礙物,想要破開冰層談何容易?
來時的那片隧道也已經被羅姆尼操控霜巨人魔石重新冰封,那片隧道的冰塊硬度比起其他地界隻會更加牢固。無奈之下,司馬隻能隨便選擇一麵護壁最為臨時逃跑路線。
“倉頡顯靈,神鬼共鳴,以我之筆,焚化寒冰。”
一隻長度不亞於霜之琴傷的巨型毛筆被司馬從袖袍中抽出,他整個人始終立在筋鬥雲雲端,從容麵對茫茫多的敵軍,將瘦弱的後背對向那片還不知道能否成功開渠的出口。
他左手用力一掄,將筆杆甩至身後,單手揮舞筆杆,背著一片空氣,筆尖嫻熟地畫出兩個大字“鬼”、“火”。
即便背對著那麵無形的紙張,也絲毫無法影響他的書法底蘊,草書“鬼火”一氣嗬成,漆黑如墨,疾速飄向後方距離不到二十米的冰壁,飛行途中“鬼火”二字的體型疾速擴張,外形也從陰森森的黑色字體逐步演變成隨風狂舞的幽綠色火焰,直至命中那道弧麵冰壁,兩團一人高的鬼火已經扭曲了原有的字型,化作洶洶烈火炙烤冰層。
眨眼間,冰層融化了近半米,而火焰的體積也在點滴流逝,按照這個勢頭,想徹底融化足足五十米厚的冰層根本不可能。
弄清了司馬的意圖,高空中那些霜巨人豈會善罷甘休。一時間冰筍、冰雨、冰錐、冰山鋪天蓋地砸了下來。
司馬抬頭一望,精密地測算了片刻,自知沒可能全數躲開,但也找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躲閃路線,饒是如此,還是有成堆的冰係魔法製造物包裹了他全身上下每一處要害。
呂貝克趁機落井下石,他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將司馬的命留在這裏,畢竟對方是個A級強者,哪怕單槍匹馬迎戰A+級劇情人物都有一定的概率逃之夭夭,一旦讓他逃回了中洲隊的大本營,今天莫斯科這邊的很多情報都將曝光。
司馬也猜到了呂貝克心中有這種念頭,正是如此,呂貝克遲遲不肯亮出自己的“地獄咆哮”,否則駕馭自己的飛行工具,一瞬間就能對司馬造成更具壓迫性的近身攻擊。
比起近身突擊,遠距離的襲擊相對容易躲避,魔音浩蕩對斷情意誌毫不見效,呂貝克雙手齊奏,連連揮出四串刺耳魔音,接連被司馬的巫師之心吞噬。
呂貝克完全沒看懂司馬在想些什麽,巫師之心雖能吞噬能量攻擊,但輪回者本體身心難逃摧殘,這短暫的幾秒內司馬已經吐出三口鮮血,麵容多了三分憔悴,卻也多了三分輕狂。他一手揮舞倉頡之筆,各式各樣的接天簾幕擋下成片成片的冰係魔法,某些能量密度較高的魔法他則故意挺胸迎接,以自身損傷為代價,滿足巫師之心的吞噬欲望。
終於,承受了漫天冰雪產物的輪番轟炸之後,司馬總算退到了“鬼火”的著陸點,兩團火焰已經奄奄一息,而冰層才剛剛融化五米。
胸前那團黑氣繚繞的巫師之心驟然退回了心窩,再次出現時,浮現於司馬的後背。
“下次再見了!有趣的家夥!”
司馬輕聲冷笑,旋而低聲念叨一串隸屬巫師王甘道夫一脈,黑巫師一族的爆炸毀滅性咒語。
轟!
一聲巨響,巫師之心的能量崩壞伴隨著傳統的侵蝕力。
司馬以心念操控這股腐蝕之力的蔓延途徑,從五十米厚的冰層中鑿出一條僅僅容納一人通行的隧道。
整條隧道霧氣磅礴,外界難以看清內部發生了什麽。
眼看著司馬就要獨辟蹊徑逃之夭夭。
百米之外的呂貝克反倒悠閑地將吉他抗到肩膀上,放聲笑道:“哼,真是幼稚,凡是對能量守恒稍有研究的人都能察覺,這吞噬之心剛剛吸收的那幾波能量絕對不可能腐蝕五十米厚的冰層!我的音波攻擊有多少的破壞度我自己心裏最清楚,即便你額外吸收了霜巨人的冰係魔法,也沒可能打通五十米厚的冰層,即便是羅姆尼親自出手,也很難打破那層護壁。”
環繞體育場的護壁乃是霜巨人一族登臨地球時,為了掩人耳目而集體施法降下了合作型魔法陣,魔法陣還是由冰霜巨人王操控霜巨人魔石才成功召喚。地球不似約旦海姆,在那片極寒的空間,製造一個冰窟輕而易舉,在地球可沒那麽容易。
羅姆尼站在高空清閑地觀戰有兩個原因,一是想看看自己的新盟友到底有幾斤幾兩,另一方麵也是有著絕對的自信——沒有人可以逃出這座體育場!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
然而,羅姆尼失算了。
司馬向來都是個低調的人,從他張揚地亮出巫師之心的一刻起,就開始自導自演一出戲,以巫師之心吞噬能量隻不過障眼法而已,這巫師之心的確有積攢能量再一舉爆發的功效,但是輪回者如果在實戰中臨時吞噬能量,那等同於自尋死路。
一方麵吞噬能量得犧牲身心健康,另一方麵,臨時作戰中還沒等你吞噬足夠的能量,恐怕已經被敵人打的半身不遂。
智者兌換的每一件物品都有他自己的理解。
就好比司馬給林笑笑兌換的幾個便宜貨,都是在關鍵時刻有著各自的奇效。
一個兌換了黑暗巫師血統的人,何苦要追尋賢者之道呢?
一個兌換了賢者之盾的人,揚言不再殺生的人,又何苦使用巫師之心呢?
兩個完全矛盾的兌換物,豈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司馬用他的親身實踐得出真相:“當我追求賢者之道時,賢者之盾為我擋下了絕大多數敵人的攻擊,它在反彈敵人各式各樣的攻擊手段時,也在厚積薄發地積累著精純能量,當有朝一日,我的心性變了,我的巫師之心泛起貪欲之時,唯有賢者之盾事先積攢地能量將它喂飽,如此一來,賢者之道,勉強算是保住了,隻是……這種方法不知會否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