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節青衣（二）
“哼，隻有死人才能永遠的保守秘密。才能真正讓我放心。”
老夫人冷哼一聲。那張慈眉善目的臉，突然在這一刻，變得可怕至極。這是怎樣的一個婦人，讓人有些不敢想象。平時裏吃齋念佛時，甚至連隻雞都不舍得殺。而此時，恐怕殺人也隻一種娛樂罷了。
殺人，也是要看心情的。
走出劉府的大門，和煦的陽光灑在了李班主的臉上。此刻，他的心情格外的好。這麽多錢啊，隻用動動嘴皮子而已。有了這些錢，把戲班子解散了，隨便買棟宅子娶幾房媳婦，哎喲，真是美喲。
想到這裏，他忘情的笑了，一張臉咗的跟朵菊花一樣，一瓣一瓣的。
“李班主？”
就在李班主得意忘形的憧憬在自己的遐想裏時，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誰！！！”
李班主渾身一顫，趕緊將懷裏沉甸甸的銀子往懷裏揣。
“我！！！”
“你是誰！！！”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
“你要幹什麽！！！”
“你一會就知道了！！！”
“你，你，你，來人啊，救命——”
“————”
“————”
鳥兒在枝頭悠閑的嬉戲著，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唧唧喳喳的啼叫聲。
錢是個好東西。錢也是個壞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個世上有這麽一種人，有命，可是沒錢。等有錢了，命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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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頭的橋頭上，站著一位身穿水綠衣衫的姑娘。相貌秀美，細眉雪膚，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極是靈動，令人眼前一亮。
水綠色，是她最喜歡的衣服。她的衣櫃裏，幾乎滿滿都是這種單一的顏色。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卻並不單一。正所謂，紅花也需綠葉襯。她就是那朵紅花，而衣服，隻是個裝飾品而已。
她的名字叫做青衣。
今天，她依然身著那一套水綠衣裳，在火紅的日頭下肌膚如雪，清麗無雙，恍如仙女一般。雖然還是往日的衣服，可是不難看出，今天，她有刻意的梳妝打扮，她總是想將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她愛的那個男人。
看了看日頭，來的有些過早了。青衣不喜歡遲到，那是因為她總是迫不急待的想與他見麵。
小橋，流水，美人，這是一副極美的畫麵。
老天都不忍將其打碎，可是，有人卻有心將其摧毀。
青衣把剛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氣，臉上浮現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臉龐前，竟也似更加燦爛。
“美人，讓你久等了，來讓哥哥抱抱！！！”
突然，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出現在了青衣的背後。
青衣的心一緊，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再次出現。她回轉過身，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此時，那雙賊溜溜的眼睛，正在上下打量著自己。
“你，你是誰！！！”
青衣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她本能的朝後退去。眼睛望了望橋頭，她在找尋劉淚公子的身影。
“美人，我是你的情哥哥啊，你這麽快就忘記了。我可沒忘記你啊，來，讓哥哥親一口——”
男人說完就一個猛虎撲食想要上前抱住青衣。
“官人，請自重！！！我家相公馬上就要來了——”
還好青衣機警，閃過了對方的這一熊抱。她顫抖著身體，厲聲說道。
“我不是你家相公嗎。我已經來了啊，美人。”
“你，你自重——”
“別不好意思啊，那晚，你可是夠銷魂的呢，哥哥我惦記著心癢癢——”
“你別過來，你在過來我就喊人了啊，來人啊，來人啊，救命啊——”
“你喊吧，你喊的聲音越大，哥哥我越開心，小美人，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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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遮住了太陽，鳥兒停止了哼唱。這種褻瀆神靈的事情，讓流水都變得不在歡唱。
“你們，你——”
劉淚如期而至，麵前不堪的一幕，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嘔出一大口鮮血來。
男人疲憊的從青衣身上爬了下來，帶著一臉的滿意和意猶未盡。
淩亂的發髻垂在臉頰，殘破的衣服遮擋不住白皙的酮-體。青衣的眼神是空洞的，當她聽見劉淚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時，猶如當頭的一記悶棍，讓她從頭涼到心尖。
“不是，不是這樣的。”
青衣從地上爬起來，用殘破的衣服遮擋住身體，她的眼淚，在這一刻，傾盆而下。
“你，你約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出好戲是嗎。好，好。真精彩，算我劉某瞎了眼，會愛上你這種恬不知恥的賤貨——”
劉淚一字一頓的說道，每說一句，他的心都如同刀絞一般。
每聽一句，她都如同萬箭穿心。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青衣喃喃的說道，她已經不想解釋了。是的，她的身子髒了，就算去解釋，又能怎樣呢。她這輩子注定配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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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斜，冷風四起。
橋頭上站著一個衣不遮體的女人，透明清澈的水珠，從她烏黑的發梢，滑落下來，慢慢流過她雪白的肌膚，仿佛連她的臉也美麗的幾乎透明了。
她的名字叫做青衣。
她有著銀鈴一般的清脆嗓音。
她有著一顆隻為一人跳動的心。
如今，她的身子髒了，配不上他了。她注定要與其擦肩而過。
死，在有的時候並不可怕。她不需要金錢，她需要的是精神。死，對於一個沒有精神支柱的女人來說，何嚐不是一條好去處。
“嘔——”
就在她躍上拱橋的圍欄準備輕輕一跳的時候，胸口一陣翻騰，劇烈的冷風，讓她忍不住作嘔起來。
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嘔吐。
算算日子，大概有兩個月的時候，好朋友沒有來過了。就在這個時候，胃裏又是一陣驚濤駭浪的翻騰。
“青衣啊青衣，你好糊塗啊。你要親手斷送你和劉淚的骨肉嗎。”
這個聲音是娘親的。
“娘，娘，你在哪——”
在青衣七歲的時候，娘親就病逝了，否則她怎麽可能淪落到戲班打雜的地步呢。她一定是產生幻覺了。還是，她的娘親在冥冥中，正點化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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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慢慢的隆起，青衣正坐在院中日照最充足的地方曬著太陽。她的心很靜，像是一汪不起波瀾的死水。她隻是一心想讓肚中的寶寶，平安出生。
“寶寶啊寶寶，我猜你長的一定很像爹爹——”
是啊，應該像爸爸，這樣，青衣就會有活下去的精神動力了。
青衣瘦了。所有人都能看出青衣的憔悴。懷孕七個多月了，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幾乎全身沒有二兩肉。
她能不瘦麽，懷孕了，不能登台唱戲了。是的，她以前是當紅的花旦，打賞的銀兩也足夠她花銷生存。可是，單純青衣以前掙的錢幾乎都被那貪心的李班主剝削所剩無幾。所以，她現在大著肚子，依舊在為鄰裏洗衣服填補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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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劉家大少要娶親了——”
“聽說是一個門當戶對的有錢小家，長的那是個漂亮啊，喲，迷死人了。隻是脾氣不太好，動不動就打罵下人——”
“哎，等過門了，這老實的劉家少爺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呢——”
“那可不好說了，聽說那小姐，把她親媽都逼的上了吊呢——”
“哪個劉家少爺啊——”
“還能有哪個，不就是劉員外家的獨生子劉淚，劉公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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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結婚了，可是，可是寶寶怎麽辦。
青衣的心‘嘩啦’一下碎成千千萬。雖然每天都在告誡自己，不要在心存幻想，可是當劉淚的名字再次出現時，心，依舊會忍不住的疼。
她擦了擦眼淚，走向廟裏的前廳——
青衣現在住在一家寺廟的後院裏。這是一座空蕩蕩的寺廟，裏麵祭拜的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沒有人見過。傳說是一個妖精，法力高強，人們怕它，所以才修了寺廟祭奠它。不知道過了多少代了，妖精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總之，自從青衣來了這間寺廟，這裏又變成了香火旺盛的地方。幹淨，整潔。偶爾會有人來祭拜。無非就是求子，求發財。
人麽，沒錢就想有錢。有錢了，就想要子嗣了。可是壞事做多了，斷子絕孫也就來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當青衣挺著七個月的肚子顫顫巍巍來到前廳時，迎麵撞上了正手挽手前來祭拜的劉淚公子及他的富家未婚妻。
眼神與眼神隻在幾秒的交匯中，卻足以讓往事曆曆在目。
她轉過身，準備離開。眼前的兩個人，會刺痛她的雙眼。會撕裂她那殘破不全的心髒。
“咦，等一等。”
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響了起來，隻是語氣中充滿著刁鑽。
“你拉我幹嘛，我就是瞧著她麵熟。她不就是那個紅透半邊天的花旦青衣嘛。喲，還真漂亮。懷孕了啊？誰的孩子？唔！！！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哈哈哈——”
富家女顛笑道。
滾滾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青衣想要拂袖離去，可是那麵貌嬌好的富家小姐，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緊張什麽啊。難道是你的孩子嗎——”
看到劉淚製止自己，富家女圓目怒睜的詢問著。她怎麽會不知道呢，劉淚和青衣的事情，鎮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你——”
劉淚一語頓塞，像是被人戳痛傷疤，說不出話來。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青衣。”
眼淚滑過眼簾，澀澀的有點疼。青衣拭去淚水，故作堅定的說道。
“是嗎？不會吧，我不記得還有人能長的這麽不要臉的。”
“————”
“嗬嗬，好吧。本小姐我今天心情好。這樣吧，你跟我回去，當我的使喚丫頭。我養活你和你的賤種。但是，可不能偷人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