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不覺得，聽秋羽一說，熊人也似乎隱約聽到了不少人吵嚷的聲音。橫邁兩步，小心的探出頭向裝飾牆後看了一眼，但還什麽東西都沒看清就快速縮回了腦袋，等了幾秒時間，覺得沒什麽問題，才正式把頭支出去認真觀察起來。
才剛看見這棟樓時，熊人還隻是覺得這裏比較脆弱，現在看起來，這樓哪裏是脆弱，簡直就是極端脆弱。外麵沒什麽支撐就算了，想不到樓裏整個大廳裏連個承重柱都沒有，上千平方米的範圍光突突一片，和足球場差不多。
在這個足球場，不，是這個大廳的最左側，少說擠了三四百人，遠遠看過去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熊人又四處打量了一番，確定連張沙發都沒有的大廳裏實在沒有什麽值得自己注意的東西後，把目光移回了那幾百人身上。
“天冷了，擠著暖和？”熊人摸了摸自己柔和的毛皮，有這身東西，他確實對溫度不是太敏感。但會說這麽不靠譜的話，主要還是覺得自己現在實在說不出什麽靠譜的話。
“過去？”蜉蝣特不是太喜歡熱鬧，特別還是怎麽看都覺得不正常的熱鬧。
“等等。”
在秋羽剛要開口時，身後傳來一聲冰冷的急切叫聲。
熊人摩擦著拳頭望向來人，“是不是教訓還不夠？”
從後麵趕上來的，是一個身上還偶爾跳起一串電火花的機器人。既然已經得罪他了，要是稍微服下軟，在這個森林幻想的地盤裏就算不怕麻煩，但是真來一堆麻煩也不是什麽好事，所以要硬就得一直接硬下去。
熊人的出聲威脅還不算放得太開，蜉蝣特直接召喚塑形菌在手臂上化出一個半米長的圓錐形骨刺，抬手直指這個破爛的機器人。
“別誤會，我們因為接到通知說，可能有三眼怪混進來。而最後一批來到這個聚集點的人已經是兩個小時前了，所以才不得不試探幾位一下。假如你們是三眼怪的話，在剛才那種情況下肯定會對我們發起反擊的。”
機器人的語調是沒有語調變化的電子合成音，但是屬於人類的緊張與急切被加進去後，賦予了這句身體不少矛盾的生機。
“我們剛才不是反擊了嗎？”
蜉蝣特不擅交際，對覺得沒有必要撒謊的問題，以最單純的事件結果來分析。這讓機器人尷尬的停了半天後，才措辭混亂的作出解釋。
“如果是三眼怪的反擊，明白暴露了身份的他們必然會至我們於死地。而幾位剛才……剛才隻是給了我們個教訓，所以算不上反擊……不，我是說，所以不能算是反擊……不不不……那個……反正就是確認了幾位不是三眼怪。”
一個與終結者有幾分相似是機器人，不但在緊張，更是緊張到了連話都說不利索，這讓秋羽都不由覺得眼前的景象實在有些混亂了。不過換個角度也不難理解，很多被人看起來酷勁十足的人，並不是因為他本來就酷，而是因為他不會不酷。同理，會在這個世界選擇機器人身體的人，說不定本身就是個超級宅，不會與人交流，不擅表達自己，不願意主動接觸別人，所以才最終選擇了最符合自己喜好的機器身體。一句老話好像是這麽說的，戴墨鏡的不一定是FBI，也可能是是瞎子。事實上，帶墨鏡的瞎子比帶墨鏡的FBI多多了。眼前這人就明顯是屬於占絕大多數的因瞎而戴墨鏡的人。
“你們還沒得到關於我們的情報嗎？”
秋羽的這句話讓機器人又愣了半天，才猶猶豫豫的搖了搖頭。
“哦……”秋羽一個哦字，語調百轉千回，在機器人還在拚命想確認其中的含義時，秋羽又以滿帶好奇的語氣問道，“有三眼怪混進來嗎？什麽時候？怎麽進來的？這個消息可以確認嗎？”
“不能確定，但高層認為不排除這個可能。”
“那些三眼怪即使是盤問，或者觀察行為、動作也不能分辨嗎？需要做到剛才那種程度的試探？”
“三眼怪中的智能程度差別好像相當大。普通的連話都不會說，但厲害的簡直就和普通人類沒有什麽兩樣，這個從地麵傳來的錄像……”機器人突然停了下來，寒光閃閃的金屬手指撓了撓堅固的頭蓋骨，這是屬於現實中的習慣行為，“明明是我有事找你們，怎麽變成我回答你們的問題了？”
秋羽露出一個足以讓任何異性沉迷的笑容，“沒關係的，反正外麵也不可能有人來了，和未來會救你一命的恩人多說會兒話也不是什麽壞事。”
熊人胸口一陣氣堵，以他印象中的秋羽，別說救人一命，就是救人千命也並非不可能。但話從秋羽自己的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怪，而且秋羽實在太過不把自己當外人了。要不，怎麽好意思什麽都沒做，就直接當上對方的恩人了？
不過，作為感受了秋羽固有空間壓力的當事人，機器人可一點都不覺得秋羽的話有不合理之處，至少剛才沒殺死自己，也勉強可以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那說點其它的吧。上麵有命令，關於三眼怪智慧程度的這部分性息如果外泄的話，會引發災難的。”
“那真可惜。”雖然這麽說著，秋羽的語氣裏卻聽不出一絲可惜的意味，“從三個小時前開始到現在，除了三眼怪智慧程度的信息外還有什麽新的內容嗎？”
“三個小時？那沒有了，倒是更早一些的時候我們組織集合過，高層說不不少東西，裏麵有不少……嗯……勁爆的東西。”
“那真可惜。”與先前同樣的話，但這次說出來真正有了可惜的意味，“我隻對最近三個小時發生的事感興趣。”
機器人沉吟了片刻，眼睛裏快速閃動的紅光就像是在與自己的限製程序搏鬥般，當紅光閃動停止之時，給出了一個讓秋羽不用再叫可惜的答案，“如果不需要確保信息真實性的話，最近三個小時裏，那些擠在二樓入口前的人裏出現了不少離奇的消息。”
“哦？多有離奇？”
“有些話以我的立場實在不好說，你們還是直接過去問他們吧。”生怕幾人轉身就走一般，機器人又連忙道，“耽誤幾位時間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是上麵的命令……”
“要怎麽耽誤就直接說吧，不然耽誤得隻會更多。”熊人也看出這個機器人是個難得的老實人，要想和這種老實人順利交流，就隻能像秋羽那樣直來直去。
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在耽誤更多時間的機器人，快速從虛空中抓出來一台筆記本電腦樣子的東西，連說話的速度也快了一倍不止，“請把士兵徽章借我用下，需要稍微記錄下幾位的身份。”
機器人的話一出，現場陷入了詭異的沉寂中。
蜉蝣特像沒聽到一般，手指在半米長的骨刺上來回滑動著。
熊人扭頭到一旁，專心研究起裝飾牆上的材料。
秋羽頭疼的按著額頭，作著緩緩的深呼吸。
機器人老實是老實，但絕對不是傻瓜，看到三人動作後，也不當機器人了，直接化為了一副雙手向前平舉電腦的金屬雕塑。
足足一分鍾之後。
“真沒辦法，要是你剛才不配合的話，我還能走得心安理得，但是作為公平的回報，現在也不能拒絕這個不算過分的要求。”秋羽從儲物空間中拿出迷你士兵徽章遞向機器人，“但不管你是要作記錄還是隻是看看，最好控製好你的情緒。”
“一定，一定。”
機器人根本沒把秋羽的話聽進去，隻是生怕他反悔般，用兩隻手指迅速接過遞來的士兵徽章，放到了電腦中央的一個凹陷處。數秒之後，機器人的兩眼又一次快速閃動起來。
秋羽心中暗鬆了口氣，看起來機器人是直接進行的數據讀取，倒不存在被熊人和蜉蝣特也在一旁把信息看去的擔憂。可是……記錄者本身的素質讓秋羽險些控製不住上去一針肢解了他。
“咦?怎麽可能！你剛才的固有空間那麽厲害居然隻是個新兵？是不是士兵徽章拿錯了？我看看，哈，果然是拿錯了啊，居然上麵寫的居然是一米高，兩百公斤重……等等，可是三維照片確實是這個身體啊……哦，對了，聽說高手都有很多個身體換，你現在用的不是申報資料時的那個身體吧？不對！軍銜不可能會因為身體的更換而更換，你們怎麽可能是個新兵呢。我確認下固定類信息，名字叫建個大後……”
嘩啦——
秋羽對自己的控製力是驚人的，實在控製不住時，也能找到其它解決自己心裏不爽的方式。所以機器人沒被解體，但是他手上的筆記本電腦被解體了。
其實這個機器人剛才已經超負荷的運作起了自己的大腦。在看到秋羽的資料隻是個剛剛入伍的新兵時，因為太過震驚而叫出了口。但很快就回想起了秋羽的提醒，意識到這些話不該被說出來，於是拚命找著挽回的方法，這才有後麵那句“是不是士兵徽章拿錯了”的話。
但是在法則世界，士兵徽章有著和擁有者綁定的特殊信號，隻要離開綁定者一定距離和時間就會自毀。所以每個人都有且隻能有一個士兵徽章，出現兩個的唯一可能就是高技術的偽造。所以機器人話出口後立刻反應過來，說秋羽拿錯了士兵徽章，根本就等同於說他是偽造了一個。到這個份上隻能繼續想辦法彌補。
一時間想不到該怎麽彌補的機器人索性裝傻下去，把拿錯士兵徽章當作拿錯石頭般的普通事件徹底含混過去。但老實人畢竟是老實人，在看到秋羽三維照片上的正確形象後脆弱的自我欺騙當時就崩潰了。
幸運的是他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一個對眼前這種情況的合理解釋——聽說高手都有很多個身體換。不幸運的是他沒能就此住口，被自己的本性拖動著向前，又說了對不會隨著身體更換而發生變化的軍銜的疑惑。此時的機器人，腦中的思維已經被自己撕扯得支離破碎，說看固定類信息，已經是拚盡全力的最後一次掙紮。對於秋羽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自然再沒有餘力去注意。
當發現手中的東西突然散架，機器人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是個壞的，難怪剛才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哈哈哈哈……”短暫的呆滯後，機器人從五味中找到了勉強能夠應付當前情況的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