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春來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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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備年

蒲草一家早起圍在一處吃飯,桃花和山子手裏捧著一碗蛋羹隻吃了幾口,就眨著大眼睛央求嫂子,要把剩下大半碗拿去喂他們的新夥伴—那兩隻小狼狗。

蒲草的原則就是隻要不涉及品行道德,兩個孩子有什麽要求都要盡力滿足,隻盼他們能有一個快樂又值得回憶的童年。於是,兩個孩子在被告誡了幾句吃食珍貴、下不為例之後,就樂顛顛的跑去屋角喂小狗了。

張貴眼睜睜看著那蛋羹進了畜生的嘴巴,心下很是不喜,眉梢兒急速跳動幾下就要開口甩幾句聖人之言。不想這時,院子外麵卻磕磕絆絆跑進來一個村人,高聲喊著,“生子呢,生子呢?快讓他回老宅,他爹娘喝鹵水了!”

春妮驚的手下一鬆,飯碗“咣當”一聲就掉在了地上。她提起裙子就往後園瘋跑報信兒,很快他們夫妻倆都是臉色慘白的奔去了劉家。

劉家正房裏這會兒已是聚了好幾十人,幫忙拍背的、換水的,都是忙得腳步沾地,各個臉色複雜難言。

裏正緊緊捏著手裏的煙袋鍋兒,滿地轉著圈兒,好不容易見得劉厚生趕到,立時上前拉了他說道,“生子別著急,你爹娘這是一時想不開喝鹵水了。幸好喝得不多,村裏人發現又早,剛才從村頭豆腐坊端回漿子灌進去了,這會兒瞧著許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春妮聽得這話兒,心裏高高提著的那口氣一鬆就腿軟得坐到了地上。剛才這一路她腦子裏跟打雷一般轟轟作響,亂起八糟什麽都想了一遍。他家公婆就是有一千一萬個不是,那也是長輩,這次他們要是真被閻王招到地府去了,別說生子一輩子心裏不好過,就是十裏八村的流言都能壓得他們夫妻再也別想抬頭做人,以後家裏孩子出嫁,兒子娶親免不了都要受連累啊。

劉厚生扭頭瞧得炕上半躺的爹娘臉色雖然慘白,但胸口卻微微起伏著,他也是長長鬆了一口氣,伸手扶了春妮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裏正想起一會兒楊樹之人又要上門來鬧,就皺了眉頭勸道,“生子,你爹娘再有不對,如今鬧到這地步,你也不能撇下不理了。還是想個辦法,先把外人都打發了吧。”

春妮這會兒也緩過勁兒來了,聽得裏正這般囑咐就趕忙把蒲草昨晚交代的應對之法說了一遍,裏正捋著胡子不停點頭,“蒲草這話有道理,等會兒朱三貴上門我就找他說說。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若是遮掩過去對兩村名聲都好。隻是…孫掌櫃那裏我怕是說不上話啊。”

劉厚生看向春妮嘴巴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開口。春妮猜得他這是要動自家存銀,又怕她舍不得。但是這般時候怎能吝嗇,她極力忍著心疼說道,“當家的,我這就回去把那十兩銀子都取來,孫掌櫃著急趕路回老家,興許極容易就把契紙還回來了。”

劉厚生見得媳婦兒這般明理,感激得紅了眼眶,但是礙於眾人在場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屋裏眾人都是一村住著,平日最是清楚劉家老兩口如何對待這兒子兒媳。如今瞧得他們這般行事,各個都是心下感歎,真是歹竹出好筍!這劉家老兩口為人處事最是差勁,偏偏生了個好兒子,娶了個好媳婦…

孫掌櫃早起聽說劉家出了這等大事,他就覺手裏掐著的契紙立時成了燙手山芋。若是劉家去府衙告他個逼死人命,先不說最後能否脫身,就是上下打點府衙也要幾十兩銀子啊。他心裏後悔不已,早知會是這般結果,就寧可把這契紙扔了也不來討債啊。

他正是忐忑懊悔的時候,劉厚生就帶著七八個村人呼啦啦上門了。孫掌櫃大驚,還沒等劉厚生開口就立刻把那契紙塞了過去,幾乎是央求一般說道,“劉兄弟,我可沒逼你爹娘拿命抵債1,既然你二弟跑了,這銀錢我也不要了,我這就趕路回老家,咱們後會無期!”

他說完就一迭聲的高喊車夫出來,倆人七手八腳拾掇了行李,就趕著馬車飛跑出了村子。

劉厚生原本還打算多說幾句好話,求得孫掌櫃高抬貴手減免銀兩,沒想到居然半文未用就拿回了契紙,這簡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足足愣了好半晌才趕回去同裏正等人說起,大夥兒自然都替他們夫妻歡喜。畢竟農家人存銀不易,十兩銀子都能給閨女置辦一副好嫁妝了,省下來幹啥不好。

孫掌櫃剛走不久,楊樹村人就氣勢洶洶又上了門。南溝村人自然各個都是不願給他們好臉色,那些後生先前還躍躍欲試,恨不得打上一架,後來聽得劉家老兩口差點被逼了結性命,立時就蔫了下去,乖巧的好似誰家小貓咪一般。

朱老頭兒也是心虛之極,眼珠子丟溜亂轉,盤算著一會兒若是兩村動了手,他好如何領著後生們脫身,畢竟這是南溝村的地盤,他們失了站腳的道理,哪裏還能打得贏啊。

陳裏正也是心竅玲瓏之輩,借事狠狠訓了朱老頭兒幾句,末了才仿似施恩一般提出兩村結親。朱老頭兒聽得大喜過望,對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是一千一萬個願意。

於是,兩人當下就約定明日劉家送副簡單小聘禮到孫家,互相換過庚帖,這親事就算成了。以後若是外人傳閑話兒,有這親事遮掩也勉強說得過去。

自此,劉家這場禍事算是全都解決利索了,村人幫忙把院裏院外拾掇幹淨也就各自散去了。

劉厚生帶著春妮站在地上,眼見炕上躺著的老兩口眼皮輕輕顫動,就猜得他們已是清醒過來。他心裏縱使有千般埋怨萬分惱恨,到底還是不能對剛剛撿回性命的爹娘惡言相向,最後隻能長長歎氣,冷聲說道,“家中大禍都處置好了,爹娘不必再尋死覓活。以後幾日我會送飯菜過來,待得爹娘身體養好,我們兩家就當個普通鄉親走動吧。作為人子,我盡到本分了…”

他說完就扯了春妮出門而去,留下劉家老兩口沉默半晌,眼角齊齊掉下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落難之時見真情,以前他們到底是被什麽糊了眼睛,為何就是看不見大兒的好啊?如今生死關頭走一遭終是徹底醒悟,卻發現血脈親情已是被他們糟蹋的半點兒不剩了。可惜,世界上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小孩兒,小孩兒,你別急,過了臘八就是年!貼春聯,放鞭炮,穿新衣,戴新帽!歡歡喜喜,大年到!

冬日的村莊大多是安靜的,不時呼嘯而過的北風仿似最刁鑽的小偷,但凡被它瞄上,就算穿了再厚的棉襖都會被鑽透,直到偷去所有溫暖才罷休。所以,除了火力旺盛的孩子們偶爾躲過大人的嘮叨跑出家門瘋玩一陣,街上極少有人走動。

但是,這樣的狀況一過臘八就被徹底被打破了。歡喜於新年即將到來的村人們忙碌著置辦各色年貨,更有那年輕後生們興衝衝翻找出大小漁網、鐵釺子、柳條筐,預備結伴去河邊打魚,也給自家年夜飯桌兒上添道好菜。

女人們則是忙碌著洗衣拆被、打掃各個屋子,蒸豆包、棗饅頭,若是日子過得寬裕些的,還要給孩子、老人做新襖,走油炸幹果和丸子,也是忙得熱火朝天、腳不沾地。

這一日,村裏男人都聚去裏正家裏商議明日去打冬魚之事。小孩子們喜好湊熱鬧,山子更是早早就笑嘻嘻扯了劉厚生的手,帶著一群淘氣小子們去聽新奇了。春妮帶著桃花去看著菜棚,剩下蒲草和喜鵲主仆就坐在堂屋裏包起了豆包。

李老太秋時送來的粘苞穀,早就泡的發酵又被碾磨成了漿汁兒,控去水分之後就成了一塊塊金燦燦的粘米麵兒。待得揉勻搓成長條兒,揪上一小團按成圓餅,中間放上一粒紅豆餡兒,包裹嚴實捏一捏就成了一隻小巧又圓潤的粘豆包了。

喜鵲這些時日住得習慣了,又摸準了大小主子的脾氣,越發覺得舒心。她一邊同蒲草說著城裏的趣事,一邊手下包得又快又好。

很快,兩人就把秸稈穿成的蓋簾兒擺滿了,蒲草端起送去灶間上屜蒸。方傑正是背著雙手在隔壁院子裏走動,不時抻頭望向張家門口,終於盼得心愛女子出來,狹長的雙眸立刻就彎了起來,低聲喊道,“你忙什麽呢,這麽久都不出來?”

蒲草聽得好氣又好笑,這人半月前硬是借口豆芽賣得快,來回取運太過麻煩,勸得李家兄嫂幾人直接把豆芽作坊搬到了白雲居後院。而他隨後又說城裏住的憋悶,滿心感激的春妮夫妻自然立刻就邀請他住進了自家的空屋。

於是,這半月他們倒是日日都要見上幾麵,他的一日三餐當然也都是她在照管。

“你當誰都像你那麽清閑,我忙著置辦吃食準備過年呢。後日就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兒了,你不回城去主持祭灶啊?就是酒樓裏也該盤賬發紅包了吧?”

方傑搖了搖手裏的扇子,渾不在意的笑道,“家裏自有奴婢們張羅,若是用到我這主子動手,那留著他們也就無用了。酒樓裏更是有洛掌櫃,也不需我這東家親自盤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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