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迎秋騰一聲站起身,氣得發抖道:“好啊!這小賤人竟敢、竟敢……”她跺跺腳就想衝出去,去找那個敢把她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庶妹算賬。
“回來!”乾彤冷聲道。
“母親……”金迎秋覺得甚是委屈,但仍聽話停下了腳步。
“你去打算用什麽罪名收拾你的十六妹?”
金迎秋一想,鬱悶了!說這個庶妹樣樣勝過自己卻裝作不如自己的樣子,把她當傻子一樣耍,包藏禍心?
先不說承認自己不如一個小小庶妹是多麽丟臉的事,光就十六妹的行為說出去,恐怕不會有人覺得有錯,反而人人要讚她恭謙懂事,知道尊卑高低,懂得禮讓姐姐。
“莫非就這麽算了?”金迎秋心有不甘。
“以前你看不懂她那一套,自是由著她得意,現在既然明白了,就隻管看著她唱戲作消遣就是了。隻要捏住她的七寸,她這輩子都隻能這麽裝下去,就算是假的,裝到她死的那一天也就成了真的了。”乾彤一字一字道。
金迎秋打了個冷戰,忽然覺得麵前的母親十分可怕,她一直知道母親端莊雍容的外表下,手段十分厲害,隻是從母親從不曾這麽明白的把內心的想法表露出來。
如果是寧禹疆在,恐怕會極其不屑地反駁一句:你何嚐不也是辛辛苦苦要裝一輩子“賢惠”,無聊不無聊!
不過在金迎秋看來,這樣隨意把別人一生玩弄於股掌的母親無疑更加可敬,她終於收起所有的委屈不服,走回去跪坐在母親膝下,低聲道:“請母親教導。”
乾彤對她的態度十分滿意,繼續道:“所有庶妹中,最不合適與你共侍一夫的人就是你這個十六妹。小小年紀便有此城府,能這般隱忍,就是她的娘親也遠遠不如,這樣一個人放在你身邊,母親如何能安心!”
金迎秋輕聲道:“可是她的母親在金族,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君父不管她,莫非乾氏的宗親長老也由著她縱容女兒翻天不成?”她並不是要反駁母親的意見,純粹是想讓母親為她解惑。
乾彤冷笑一聲道:“千萬不要把希望放在家族為你主持公道之上,我們這樣的出身人家,家族關注的隻有利益,如果我當年一無所出,抓不住你君父的心,又鎮不住他那些妻妾,今日坐在金族族長夫人位置上的,可能就是你那位溫良恭謙的堂阿姨,又或是其他出身不如我的乾氏女子了!”她口中的堂阿姨,指的就是金迎秋十六妹的娘親乾蓉。
金迎秋悚然一驚道:“母親的意思是,若日後十六妹她在夫家越過我去,君父也不會替我說話出頭?”
乾彤點點頭道:“不是你的君父不疼愛你,而是比起金族的利益,他的任何兒女包括他自己,都是可以犧牲的。你也見過水族族長的五夫人土雅曼吧,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風聆語占住了水族族長夫人的位置,連她認養的兒子水流觴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嫡子,而土雅曼的兒子呢?土雅曼未出嫁前,不但極得她君父的歡心,與她那位後來繼任作土族族長的庶兄感情也極好,早些年土族還試圖幫她把兒子推上水族繼承人之位,可是眼看著水流觴的法力、威信一日高於一日,最終土族不也收回所有幫助,不再理會土雅曼的死活了?所以她當日才會如此熱切地希望水成壁能與你成婚,借助金族之力去扶助她的兒子上位。”
金迎秋聽到水流觴、水成壁兩兄弟的名字,恨得暗暗咬牙,不過一想到水成壁因為沒能與自己成婚,日後恐怕前途堪虞,又忍住不幸災樂禍起來。
可再往深處一想,這個可惡的家夥,明知道與她成婚就有機會競逐水族族長之位,竟然還要把她往外推,真真不識抬舉至極!她就這麽入不了他的眼嗎?
金迎秋越想越恨,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隻有你自己爭氣,能為家族帶來巨大利益,家族才會成為你的有力後盾。”
乾彤把她的神情看在眼裏,卻不再去安慰她,過去金迎秋過得太過順遂,雖然從小也見識了不少後宮家宅之中的爭鬥,可是那些都不是直接針對她的,她從來地位超然,導致她觀人處事漫不經心,是時候讓她受些挫折委屈了,如此她才會記住教訓。
“你十六妹也同樣是乾族女子所出,就為著這點,也萬萬不能讓她與你共侍一夫!”
金迎秋已經明白母親的意思:“這樣乾族別無選擇,隻能支持女兒了,對不對?”
乾彤點點頭,笑容中多了幾分譏諷:“你以為他們當日把乾蓉嫁給你君父作第四十八房夫人隻是為了給我找個幫手?那是他們準備著萬一我生出的不是兒子,他們也可以多一個希望,多一個籌碼。你當乾蓉就真的甘心伏低做小,隻是她已經清楚知道,她這輩子沒有機會越過我了,所以才這般乖巧聽話,死心塌地為我所用。”
從乾彤生出金平眉,而乾蓉隻是生出一個女兒起,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徹底拉開了。
金迎秋之前從不曾以這個角度思考問題,現在想來,乾蓉入門的時間並不算早,但是她的女兒在君父四十多名子女中排名卻靠前,比她入門早的四十多位夫人中有不少生兒育女的時間反而落到了她的後頭。而她幾乎是除了母親乾彤外,在金族眾夫人中最有勢力的一個,連出身土族嫡係的二夫人都對她退避三分,可見她絕不是自己平常所見的那麽隻懂得媚上逢迎。
如果讓比乾蓉更厲害的十六妹先嫁到她的夫家去,所謂先下手為強,到時候她這個後來的正室夫人會不會被架空甚至徹底除掉,真是難以預料!
金迎秋越想越怕,仰頭對乾彤道:“母親覺得女兒該選哪個妹妹呢?”
乾彤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提起往事:“你可記得上次你到水族去,跟在你身邊的柔兒?”
“自然記得,那丫頭除了一張臉還能看,簡直一無是處。我才不要選她,她笨死了!”金迎秋麵露不屑道。
“當日你君父選她跟你去水族,正是我提議的。你這次不選柔兒沒關係,但選的最好仍是她這樣的,空有美貌,卻無主見,乖巧聽話就好,不必太聰明更不能有野心!”乾彤神情中透出幾分精明算計,施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