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雕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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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自有傷懷事

泡了溫泉又狠狠睡過一覺,體內鬱積了快大半年的煩悶總算得以消弭,披香神清氣爽地爬起身來,伸個懶腰,嗅得迎麵而來的清甜花香,心中頓覺暢快非常。師尊早年覓得這處繚香穀,搬入後乃知穀中四季如春,竟是格外適宜花果生長,師尊遂不遺餘力地折騰起自個兒來,到如今果真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模樣。

這一覺,披香毫不客氣地睡到了翌日的辰時末刻。

甫推開房門,就見童兒與止霜二人蹲在側屋院中逗弄虎崽,聽聞門前響動,童兒立即注意到了她,遂露出分外愉快的笑容:“阿香姊姊,你終於起身了!”

披香揉揉尚未全然適應天光的雙眼:“唔……睡過頭了,師尊沒有罵我麽?”

“哪會啊,師父他老人家就怕阿香姊姊歇息不夠,還特地吩咐過,不許我們來打擾你呢。”

而在跟前玩耍的虎崽鼻頭略一聳動,嗅得披香的氣味,即刻扭過頭,咪嗚咪嗚叫喚著衝披香跑來。披香自是難以抵擋小家夥的嬌憨可愛,啊呀一聲舒眉展顏,蹲下身迎它撲入懷裏。虎崽在她頸窩邊嗅來嗅去,最後滿足地靠在裏頭,用粉嫩的肉爪輕輕撥弄披香拴在襟口的絲繩。

不過月餘,它已足足肥了一圈,看起來比尋常的大貓還要壯上些許,披香抱它也抱得有些吃力了,遂要將小家夥放下來,無奈小家夥緊緊勾著她的衣裳,死活不肯下地,披香也隻得作罷。

“它真可愛,就像貓兒一樣。”童兒笑吟吟地走過來,她撫摸著虎崽的腦袋,問:“阿香姊姊,它有名字嗎?”

“都叫它小虎,其實並未取名的,平時隻要衝它拍拍手,它就會乖乖地靠過來。”披香將虎崽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嗯,不妨就由童兒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止霜也湊近她倆,搶道:“叫香妞兒!”

披香不吱聲,隻慢吞吞揚起羽睫,丟去一記鄙視的眼神。

止霜嘿嘿笑著躲去童兒身後。

“……嗯,什麽名字好呢?”童兒一指點在頰畔,神情十分專注。

這時就聽得院門外傳來拐杖落地的篤篤聲,披香揚眸,正見沉水攙著鍾恨芳緩步而入。鍾恨芳氣色極佳,見了三人便笑道:“是不是遇上什麽了不得的好事,讓你們仨躲在這兒偷偷聊天?說出來也讓老頭子我歡喜歡喜罷?”

“師尊。”披香摟著虎崽,向鍾恨芳傾身行禮。站在她身邊的兩人也一道鞠躬。

“既是回家了,就不必如此拘束。阿香,你可歇息好了?”鍾恨芳今日著一件寬鬆的石青綢衫,綢衫外頭仍然罩著那件銀鼠皮裏子的短褂,乍看之下,確有股子說不出的……詭異。

“歇息是歇息好了……可是師尊,”披香微微抖動嘴角,“您身上那短褂是怎樣一回事?”

鍾恨芳麵色一亮,又立即恢複淡定之態:“就是這麽回事——阿香莫非覺著這褂子不妥?”

何止不妥?簡直就是瘋了。披香扶額,汗顏道:“那,恭喜師尊練成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雪霄神功,從此體內自成四季,不畏暑熱。”

這話登時讓鍾恨芳一噎。話音頓了頓,披香又道:“如今神功既成,那師尊現下腦門上那些個水珠子……想必定是清晨凝結的露水吧?”

旁側攙扶著他的沉水此時眉梢劇烈抖動,別過頭去艱難地憋笑。

“哼,當然是露水!”鍾恨芳不甚愉悅地瞪來一眼,終於乖乖地脫下鼠皮短褂,遞給沉水。

刹那間,頓覺有清風從腋下汩汩流過,哦……好一陣非同小可的舒爽。

“咳,童兒,給師尊搬個椅子。”披香悻悻道,“再擰張涼毛巾來。”

*****

待童兒與沉水置好了桌椅茶案,奉上茶水與點心來,鍾恨芳與披香的師徒茶話會便在側院內正式拉開帷幕了。師徒二人隔著茶案落了座,虎崽就由止霜抱去一旁看著。鍾恨芳正襟危坐,吭吭兩聲清了清喉嚨:

“離開繚香穀的這一年裏,有何收獲?”

披香學著師尊的模樣斂裾端坐,靜息凝神,正色作答曰:“……無。”

鍾恨芳困惑了,問:“啊?沒有?”

“不錯,沒有。”披香一臉正經:“可若說到麻煩事,阿香倒是遇上了一大堆,且十分願意與師尊分享,不知師尊可有此雅興?”

鍾恨芳一圈一圈地晃動著腦袋,拈須笑道:“你師尊乃是歸隱之人,常年與鬆柏山風為伴,誦經撫琴,自樂於天地山水之間,早已和塵俗凡世劃清界線,故而那些個你所謂的麻煩事,嗯哼……還是免了罷。”

喲喲,老人家你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講到底不過“別拿破事煩我”罷了。披香心中哼笑,嘴裏道:“師尊既胸懷山水無心紅塵,必已得大智慧,可皈依我佛也。然徒兒我卻要時刻為這些凡俗之事憂心操勞,總難得自在安寧,仿若涉足苦海而不可自拔。師尊若不吝苦海相渡,聽聽也無妨?”

臭丫頭,一張嘴果真越發地刻薄了!鍾恨芳挑眉瞪眼,悶聲道:“……你且道來罷。”

哈哈哈老頭子妥協了——“是。”披香勾動紅唇,美眸藏笑,“其實,也並非如何勉強的麻煩,大約是心魔作祟吧。”

鍾恨芳又憋屈又惱火:“死丫頭,跟為師繞什麽彎子?”

卻見披香原本明豔的笑意,忽而變得有些不自然了。

鍾恨芳歎了口氣,“沉水、止霜和童兒,你三人退下罷。”

沉水止霜兄弟倆交換個眼神,遂向座上的二人略一傾身,止霜抱起虎崽,與兄長和童兒一齊退出了側院。

院中隻餘鳥鳴清風,花香縈回。鍾恨芳親自動手為披香斟上茶水,笑道:“說吧,這次又遇上了怎樣的麻煩?”

“阿香在閏錫……意外遇見了一個人。”披香緩緩垂下頭,金陽自樹葉的罅隙間點點灑落,笑意好似雲霧般被陽光驅散,這張豔絕天下的芙顏上終於起了哀戚,“準確說來,當是一位故人。”

鍾恨芳微微眯起眼。或許是因著半生製香,這位老者的嗅覺異常敏銳。

“你……”他不自覺壓低了嗓音,“遇上了他?”

披香並未開口,隻悄悄頷首一記。她低斂眼簾,視線自師尊的麵容移至自家交握膝頭的雙手,而羽睫再次揚起的刹那,竟有一滴淚珠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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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行情太好……我知道斷更該死=_=。今天字數是少了點哈,等到4號之後就會多更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