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哥,是小弟我來了!”
話音落下,便聽到屋中傳來腳步之聲,很快,門被打開了,常磊依舊甲胄在身,見到劉延昭顯然頗為歡喜,“原來是劉老弟,昨天還差人去詢問你,倒是沒見著,老哥還有所擔心,沒想到你比老哥我好的還快!”
走進屋裏,倒是簡潔,除了方桌木床與幾張凳椅之外,便無了其它之物。桌上,一盞油燈,一壺茶水,邊上攤著本書卷,劉延昭用眼睛瞄了一下,卻正是他也在看的‘六韜’。
看來這常磊並非尋常如他外表一般,是個莽夫俗士,竟暗自學著兵法謀略,粗中有細,如此卻也值得相交。
將食盒放到桌上,取出裏麵的飯菜,滿是笑意的說道,“小弟我傷好了,所以特地來看看常大哥,這些都是家裏做的小菜,還望常大哥莫嫌棄才是。”
看著劉延昭從食盒中拿出數盤菜肴,常磊忙將兵書收起,大喜的坐上前,“劉兄第進屋時某聞到了香味,隻覺得腹中饞蟲都咕咕作響,怎會覺得有所不好?”
說著,還湊上前,深吸了兩口菜香,歡喜的歎道,“這頓棍子挨得真是值了,能結識到劉兄第,不然老哥哪裏還有這口福。”
“常大哥也別劉兄第的稱呼了,直接喚我六郎吧,小弟還有好東西要給常大哥。”
當劉延昭將那裝酒的小甕拿出來的時候,常磊更是眼睛都發亮了,忙接過來,打開塞子聞了一聞,繼而雙目合上,做出沉醉之樣。
“還是六郎知我,這一路來,老哥已經有一陣子沒喝酒了,現在聞到這酒香味猶豫久旱逢甘霖,六郎可真是及時雨啊!”
“常大哥英雄豪傑,這酒自然是對胃口的”,劉延昭笑著取了兩隻茶杯,“隻是出來的時候匆忙了,忘記帶酒盅了,便以此代替吧!”
那常磊笑著接了過去,“老哥我隻不過是一粗人,英雄豪傑哪裏算得上?不過喝酒卻最不喜歡那小酒盅了,還是大口喝酒爽快。”
熟練的將茶杯倒滿酒,常磊率先喝了一口,臉上盡是滿足的神色,“真是爽快啊!”
見他這樣,劉延昭倒是笑了,曾經聽世上有人說好酒如命,卻未曾見識到,沒想到今日倒是碰上了。
“恩,這菜肴也很是爽口,比營中的夥食可是強多了,多謝六郎記得老哥,來老哥敬你!”
劉延昭則是端起茶杯與他碰了一下,灌了一大口,不過很快就嗆得咳嗽起來,辛辣之味讓五髒都是痙攣起來,誰言今世酒度數低的?。
這也是湊巧了,這壇酒度數太高,尋常人哪裏喝的了,自然是市集不常買賣,而劉繼業也是偶得了些,想到常磊的性情,這才命三郎取來給劉延昭帶著。
“哈哈,真是爽!”
不過這酒確實對了常磊的胃口,看著劉延昭那模樣,大笑著又痛飲了一杯,摸著嘴邊的酒漬,“六郎,這酒真是好東西,這種酒老常也是因為運氣才隻喝過兩次,後來怎麽托人尋找都無終而返,沒想到今日能再次喝到了。”
喉嚨中仍覺得辛辣難受,放下手中的代做酒盅的茶杯,劉延昭趕忙吃了塊菜肴,“常大哥喜歡就好,這也是家父收藏的,剛才你也看到了,小弟可是不勝酒力。”
“那老哥可就不客氣了!”將杯盞滿著酒,稍後卻是停頓了下來,常磊抬首望向了他,“六郎,老哥有一事還未想明白。”
這話讓劉延昭心中一咯噔,這常磊難道看出了什麽,但還是麵不改色的笑著應道,“何事,常大哥盡管開口。”
“六郎家在代州城中,可是能回家住宿的夥長怕是整個營中都沒有幾人,所以老哥在這上麵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營中的規定劉延昭倒是不怎麽熟悉,但是常磊想到他的身份,這倒是在預料之中,當即放下手中的筷子坦誠的應道,“實不相瞞,家父正是營中主帥,而回家住宿是因為娘親的緣故,所以是徇了私情。”
“你是劉將軍的之子?”
常磊語中明顯多了幾分驚詫,他料到劉延昭有幾分背景,但是沒想到他竟與劉繼業是父子,心中暗自錯愕,須臾不由得生出幾分的感歎,劉繼業可是朝廷的要員,說是封疆大吏也不為過,身為其子竟然隻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夥長。
治軍之嚴謹,著實讓人佩服。
“這麽說來,你的幾位兄長也都是在這營中?”
“恩,大哥他們都在爹的麾下,領著校尉等職,小弟持槍殺敵時日尚短,未立下多少戰功,因而還是個夥長。還有我七弟,剛剛入伍,暫且在我隊伍中做著兵卒。”
劉延昭如實的說著,對麵坐著的常磊卻時心中汗顏了幾分,當下歎了口氣,“劉將軍真是我朝國柱,任人唯賢,倒是讓老哥有幾分慚愧啊。”
感覺到劉延昭眼中的疑惑,那常磊喝了口酒,這才道出了緣由,原來他這校尉兼建雄軍副指揮使完全是因蔭澤於父輩。
常磊的父親曾是北漢開國皇帝劉崇手下的一員猛將,所以,常家得了從龍之功,他這才能坐上了現在的位置。
“老哥我很想上陣殺敵,要不然這屁股燙人啊!”
說到這,劉延昭可以聽出他的話中多了一絲的苦澀,建雄軍作為昔年的勁旅,被珍藏了數十年,已經不再是當年那支甚至可以與契丹人抗衡的英勇之師。
這些年間,士卒換了一大半,隊伍早就沒了氣候,剩下之人哪裏還有衝鋒陷陣的血性豪情,僅僅是在固執的守著當年父輩的榮譽,繼續編織著不願破碎的夢罷了。
見常磊臉上的落寞之色,劉延昭心有些不忍,舉起杯子與他碰了一下,“這有何難,代州城處在漢宋交戰的前線,如今來到了這裏,常大哥還怕立不了功,建不了業?”
常磊順著劉延昭之勢,飲了口酒,但是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六郎這說的沒錯,可是眼下朝廷不能齊心對外,這將士還如何安心的上陣殺敵?”
果然猜對了,這常磊並不是粗俗的漢子,雖然是恩蔭的官,但也有著過人的眼力。不過劉延昭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當下麵露不解的問道,“常大哥為何這般言語?”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也或許是說到了心中一直憋屈的事情,常磊也不在意劉延昭是否裝傻,泯了口酒,“劉將軍是漢朝的支柱,這任誰都能看出來,可是朝廷中還是有著宵小不識為難,依舊忙著爭權奪利,這馬元不就是被派來抑製劉將軍的麽?”
一語點破,看得比誰都清。
使得劉延昭也跟著歎了口氣,“常大哥說的對,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有誌之士就該以國家興亡以己任,真希望能早日去除那些鼠蟻之輩,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六郎說的好,當以此痛飲一杯!”
像是被說到了心聲,常磊麵露出了喜色,“好一句國難當頭,匹夫有責,說道老哥心裏去了,應該早些認識六郎,想不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
這句話讓劉延昭有些心虛,不過宋朝一統乃是大勢所趨,想到這,胸中的歉意微微隱去,笑著應道再次舉起手中杯,“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與常大哥也算是結了緣分,待日後一道上陣殺敵,為國效忠!”
“六郎果然是個妙人,這不打不相識也是很有道理,來,幹,為國效忠!”